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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之时,三皇治世。
三皇之后,又有帝君理政。
人皇轩辕之子,帝少昊掌人族三千八百余年,传位其侄颛顼。
颛顼继帝号,又五千余年,将帝位复传少昊一脉。
帝喾,蟜极之子,帝少昊之孙也。于帝颛顼携其妻九凤隐退后,承颛顼之位,为人族共主。而今,已执政三百有七年。
——以上,是人族史官为凡族记录下来的历史。
而在人族传位之后的明争暗斗,却不是那些凡族、甚至不是人族修士们能够看透或者参与其中的。
在如今的人族帝君之中,少昊为截教副教主多宝之徒、帝喾则是截教另外一位极受教主通天重视的弟子云霄的徒弟。至于颛顼,他在阐教辈分虽小,但却是从轩辕一脉传承下来的,代表着于另一角度上的尊贵。
大教之争,也显现在了人族皇位之上。
“还请……真人,善待……吾儿。”刚刚生产完不久,还在月子里的女人拖着一副尚且虚弱的躯体,抱着孩子走出室外。她黑中泛着枯黄的长发垂散着,嘴唇与脸色都白得不正常。
赤精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目光中似乎透出些许怜悯,转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喾的性格不像其父亲祖父,反倒有点像是他叔祖昌意。
只是,他又不如昌意潇洒,虽有情缘三千却最重嫡妻,而只是学了昌意的多情,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妻子——也不知道云霄一个女子,是如何教出这么一个堪称色中恶鬼的徒弟的。
当然,这锅倒也并不能说是完全是云霄的。没见云霄已经被喾气得就差没喊着“老娘不教了”地一路奔回金鳌岛嘛?
更正,如果不是喾在治理族务、特别是在治理洪水上多少还有那么两把刷子,云霄早就撂挑子不教了好么。
如果说颛顼的母亲是不幸的。
那么碰上了喾,他那六房妻子大概就是更不幸的。
没错。
自登上帝位之后,喾已然纳了六房妻室。虽然如今没有纳妾之说,喾的所有女人从理论上讲身份都是平等的,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等级划分。一些身无帝宠本身又没有什么力量的女子来说,这所谓平等的身份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陈锋颐脸上流露出一抹怆然之色。
若非喾对自家孩儿还算重视,恐怕她就连这个孩子都没有机会生下来罢。
而今,她为了生这个孩子,身子骨已经可以说是熬垮了。恐怕,命不久矣。她死没有关系,但她必须要保证她的孩子必须要活下来、并且活得好。否则,她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甘心的。
能够被喾纳为妻子,颐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凡族。
但是,她的家族比起喾的其他妻子来说,却显得不值一提。毕竟,她能被喾看上,更多的缘由还是那一张如花似玉堪称天人的娇颜。本来颐都已经快绝望了。
谁曾想,就在此时,事情却有了转机。
面对着圣尊门徒,颐只觉得万般惊喜。
作为喾的妻子她自然是知道一些秘闻的,就比如,除却天皇伏羲之外,所有的人族皇帝都有圣尊门徒亲自教导。而今,阐教门徒时隔数千载再下凡尘,岂不是说明,说明她的孩子也有可能登上帝位的资质?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颐径直将截教出身的丈夫抛在了脑后,将自己的孩儿对赤精子与慈航双手奉上。
对于这个女人,赤精子是有些同情的。
只是再同情,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毕竟,他与慈航是有师命在身。
与身边的六师弟对视一眼,赤精子退后一步,好像是要避开颐那带着哀求的、亮得惊人的目光。
“王妃,您的要求我等恐怕无法做主。”
这么说着,赤精子不待颐流露出失望之情,便抬手让出之前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名青年。
“此乃西方教副教主,药师尊者。王妃,若愿令公子拜药师尊者为师,贫道愿与师弟一同为之作保。”
抱着孩子,颐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看了看眼前的赤精子与慈航,她轻咬着后牙,将目光转移到了一直不曾开口的药师身上。
一袭深青色的连帽长袍,站在阐教的两位嫡传弟子身后,面带微笑的青年一头近乎银白的绿发披散着,青碧的瞳眸中带着如水般的温柔之色。他白皙修长的指掌上缠着珊瑚质地的念珠,一眼看上去气质除了干净就是慈悲。
这样的一位修者,看上去没有半分震慑力。
但是,这却就是西方教大教主接引唯一的嫡传弟子,药师。
他是西方教唯一的副教主,即使是准提唯一的嫡传弟子弥勒见了都会自甘下风。他也是灵物化形,可能是因为西方大体环境不怎么样,所以一到了灵山这种灵气充裕的地界,修炼起来就分外刻苦。
若真要论起来,药师的修为恐怕仅次于阐教龙霁与截教多宝,即使是道教玄都与阐教广成都只能算是与之并驾齐驱。
洪荒本来就是看实力的地方。
赤精子与慈航在了解药师深浅之后,本来因其出身不好而隐有的那么两分不屑之意顿时抛诸脑后。
而如今的颐也是一种差不多的心情。而且除了药师,她也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她咬了咬牙,含着眼泪将怀中尚未满月的稚子交到了药师的手里。
做完这些,她双膝一弯就要对着药师跪倒。
见状,药师不着痕迹地微微蹙了下眉,拂袖以法力托起了颐。
“王妃这是为何,如此大礼,药师如何承受得起?”——药师这说得是实话,虽然就本来身份上看,人族帝君的六位王妃中的一个,怎么都是要矮西方副教主无数头的。但如今既然药师要收她儿子为徒,就要与之平辈相论了。
听着药师这么说,并不愚蠢的颐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只是,作为一名母亲她总觉得自己还应该为儿子做点儿什么。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颐沉默了一瞬,而后轻声对药师说道:“小儿得蒙尊者大恩受为门下,妇人无以为报。而今,关于小儿,妇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尊者垂怜恩许。”
“王妃但说无妨,我既已为令郎之师,那么令郎之事便是药师之责,何来不许可能。”
抱着孩子,药师的语音是一贯令人如沐春风的调调。
但是,这时候恐怕就是再温柔的声音,也无法冲刷掉父子分离的苦涩。颐近乎贪婪地望着药师怀中尚在熟睡的小儿,这般言说:“好教尊者知晓,吾儿自生至今尚未得名。妇人还请尊者在妇人面前为小儿取名,若是今生还有幸再见,也好令我知晓谁为我家孩儿。”
说着说着,颐眸中泪光闪动得不由得更加厉害,似乎随时都会流泪。
只是比之之前那般不舍孩儿离去的慈母之泪,颐如今的泪水之中似乎更掺杂上了三分委屈两分伤痛与五分憎恶——她是在憎恨孩子的父亲:喾。
其实,颐的心思也好理解。
她怎么能不恨呢?孩子已经生下来快三个星期了,喾竟然完全不闻不问,连来看一眼都没有过,更是连个名字都没有起。
喾这样当父亲,怎能让十月怀胎历经分娩之苦才诞下孩子的母亲不恨?
那一边,药师却是不理解颐这小女子心情的。
他闻言不由得一怔。
在下意识地用一种更为认真的目光看了颐一会儿之后,药师顿时将语气放得更为柔和。
“此为我之梦寐以求也。”
此时此刻,站在一边的赤精子与慈航听到这里,唇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赤精子转过头来,不想看药师。而慈航则在心底犯嘀咕:你能不梦寐以求么,以你跟着孩子之间的那点儿缘分,起不起名差距大了呢。
没错,其实药师跟喾与颐这个孩子之间的师徒之缘并不算太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之间的缘分更像是在元始与西方二尊的运筹之下强行撞出来的。再加上他们收这个弟子的目的本来就没有那么纯粹,所以,这一份师徒因果并没有多么牢靠。
可以说,这样的缘分在大能者眼里对视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坏的。
但若是药师给这孩子取了名字,那事态就大不相同了。
名字是一句最短也牵扯诸事因果最深的“咒”。在洪荒,一个名字通常情况下就代表着一位修者的一生,若是换了名字,等同于换了新生——就比如那曾经的祖巫后土,如今的六道平心。
颐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会是她眼中大能所梦寐以求的。
她有些傻愣愣地望着眼前温润的男子抱着自己的孩子,他用缠着念珠的手指轻轻点上孩子的眉心,而后温声道:“这个孩子……既然生在唐地,那么就叫做唐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