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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啸率领全军回返马耆山。
后勤队队员喜笑颜开,他们的板车几乎辆辆满载,上面堆积累叠地装着黄金2000两,银子88000两,粮草11560多石,各类盔甲3000多件,刀剑弓枪等各类武器5000多件。
其中有从王铭世处缴获的物资,还有就是王大能带人从黎应笙告知的位置中,找到左千户所多年积伫的20000两银子与8000石粮草。
白茫茫一片的空旷大地上,李啸全军有如一条黑色蜿蜒的长蛇般,向着马耆山默默行进。在队伍最前头亲自领路的李啸,一脸严肃深毅,双眼之中,却似有淡淡的哀伤之色。马蹄得得,军旅无声,唯有料峭寒风将他红艳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更显落寞而萧索。
李啸临行前,安排指挥佥事高怀恩与原碑廓百户所正百户苏福共同暂时代管安东卫城,两人自是诺诺领命。随后,李啸留了丁戊两队枪兵留在安东卫城中,并对丁队代理队长李铉与戊队队长康虎反复叮嘱,要他们一定要管理好安东卫城的治安与秩序,两名队长皆慨然应诺。
马屿的水师,李啸则+,让他们暂停在安东卫水师港口之中,等待新的命令。
默然行进的李啸,眼神平静而复杂地眺望北方,将安东卫搅得天翻地覆的他,只能默默等待未知的命运。
如同李啸所料想的那样,五天后。顶风冒雪昼夜兼程的王子敬与李化鲸,向正在一起议事的山东巡抚朱大典和副总兵刘泽清,报告了李啸已经造反。并击杀王铭世,夺占了安东卫城之惊天大事。
王子敬与李化鲸退下后,朱大典与刘泽清两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好个李啸,以一击十,竟能大破王铭世与徐州卫的四面合击!如此将才,实出吾等所料。”朱大典跌坐凳上。慨然而叹。
“朱大人,你如何灭已之威风,长敌之志气!那李啸兴兵作乱。斩杀上官,如此罪恶滔天,我等须即刻发兵,将此恶贼彻底铲除。方是最最要紧。”刘泽清握紧拳头。咬牙说道。
“鹤州,发兵安东卫之事,万不可轻动。现在虽然孔有德部已退回登州,但我军终未得对其造成重大杀伤,皇上与朝廷对咱们极不满意。若再安东卫再出来一个孔有德,局势复将糜烂至何种程度,就算你我终得铲灭李啸,亦难逃失察大罪!”朱大典沉重地叹息。
“那该怎么办?难道放任李啸如此猖狂作乱不成?若山东各卫所人人起而效尤。则山东之地,只恐再无宁日!”刘泽清恨恨而叹。
“名不正。则言不顺。待我将李啸反逆作乱,斩杀上官之事,一一禀奏皇上。若皇上亦欲剿灭此人,则我等出师有名,那时,再出兵灭了李啸不迟。”朱大典冷冷而道,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朱大典正在挥毫疾书奏章之际,监军高起潜一手中掂着李啸的信件,一手轻拍着那装着5000两雪花纹银的银箱,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那个李啸军哨骑甲长方胜热切而哀求的眼神仿佛还在自已眼前跳动。
“高大人,我军方回安东卫,便被原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设伏围杀,幸得李大人用兵如神,消灭了王铭世四面合围的敌兵。我军在混战中斩了王铭世,实属无奈。现有李大人亲笔书信在此,请大人为我军主持公道啊!李大人另有些微银两奉上,但求高大人看在李大人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为我军仗义执言,以使我军免遭小人暗害为盼!”
一身汗臭的方胜言毕,形容悲切,长跪于地。
好个李啸,方回安东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家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高起潜抑制住内心的惊惶,对方胜几番相劝,并一再强调自已会禀公办理此事,方胜才起身告辞,退出帐外。
不知不觉,高起潜已然呆坐了近一个小时。
高起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下烦躁,他对旁边的小太监唤道:“速叫我义儿三桂入帐议事。”
很快,吴三桂来到帐中,高起潜立刻简略地向他讲述了李啸之事。
吴三桂同样一脸惊讶,他仔细看过高起潜递过来的李啸书信后,习惯性地抚摸自已鼻子上的那道伤口,陷入深思之中。
“吾儿,事已至此,为父当如何处理,你可有甚想法?”高起潜在椅子上烦躁地扭了扭身子。
“义父,孩儿觉得,此事需得紧急向朝廷奏报,万万不可拖迟延误,恐致生变。”吴三桂皱眉答道。
“你觉得,这李啸,会不会是想要造反?”高起潜目光灼灼,声音极低。
吴三桂眉头皱得更紧,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孩儿与李啸多有交流,我观此人,心志远大,绝非池中之物。但其志虑忠纯,人品正直,打击叛军亦出了死力,实不象是忘恩负义阴谋造反之辈。”
“唉,既如此,我便直言向皇上禀报,对了,这封李啸的亲笔书信,我也一同上奏给皇上。等待圣上裁决吧。”高起潜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义父,我觉得,除了要奏明皇上外,义父还需另写一封书信给一人述报此事。”吴三桂赶紧说道。
“此人是谁?”
“温体仁,温大人。”
“哦。。。。。。”
三天后,首辅周延儒呆坐在书案旁,这个外表儒雅君子风流的状元首辅,脸上是密布交织的焦虑与不安。
书案上,散乱地摆着朱大典的六百里加急的奏报。
朱大典在奏章呈报的事情,有如一枚大锤,狠狠地敲击周延儒早已衰弱不堪的神经。
“。。。。。。贼子李啸,原安东卫一卑贱小卒,乘时得运,骤得高位。贼子胸藏虎狼贪残之心,腹怀狂悖恣肆之意,背负皇恩,私谋作乱。近日已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破其军,夺其地,反逆之意明矣。此贼若不早除,定致遗祸无穷,唯请圣上明察之。。。。。。”
周延儒定定地望着雕花窗棂出神,他突然感觉极其疲累满心悲凉,山东战事已历两年,糜烂至今,叛军尚不知何日方可剿灭,现在这个李啸也来谋反,这山东的局势,还能收拾吗?
看来,自已最终是逃不过从首辅的位置上下来的命运了。
周延儒呆坐良久,最终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揣上朱大典的奏章,有如机械人一般,一步一步向皇宫挪去。
东暖阁中,一只拳头狠狠地敲在一张楠木雕龙桌案上。
案上的茶杯惊跳而起,茶水四溅,将桌案的摊开的奏章洇得精湿。
旁边的曹化淳,王怀心等太监一脸惊惶,随即垂头而立,等待那熟悉的狂风暴雨来临。
“你们!你们做得好啊!登州叛军未灭,安东卫又开始内乱,你们能不能让朕省省心!”崇祯皇帝一把抄起洇满茶水的奏章,狠狠地掼在地上。
他年轻而憔悴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扭曲。
“请陛下善保龙体,不可因怒伤身啊。”曹化淳颤抖着说了一句。
“哼!”崇祯狠狠地咬了咬牙,跌坐在龙椅上。
年轻的皇帝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一名忠君报国抗击叛军的优秀将领,回到安东卫后,竟会被他的顶头上司四面围杀?
为什么作为顶头上司的王铭世,不为有这样的优秀下属而高兴,却要必除之而后快?
高起潜的奏章中没有说明,而李啸的那封亲笔书信则说是王铭世妒贤嫉能,恐自已将来会取代他,而先下手为强。只是,事情真的是这么吗?
最让皇帝感觉悲愤的是,这些人,竟然丝毫不以国事为重。现在叛军、流寇、鞑子已将大明折腾得奄奄一息,而自已这些地方将领,打击叛军不肯出力,却能如此你死我活的内斗厮杀!
皇帝又是狠狠地一拳捶击在桌案上:“都在瞒朕!都在骗朕!李啸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一事,定然大有隐情!”
一名小太监嗫嚅地向他禀报,说周延儒觐见。
崇祯皇帝猛地想到,周延儒手上,定然有朱大典关于李啸事件的奏章,故连忙让人宣他入见。
周延儒颤抖着将朱大典的奏章交了上去。
不一会儿,朱大典的奏章,从年轻的皇帝手中无声地飘然而落。
周延儒伏跪于地,身上冷汗涔涔。
整个东暖阁有如死去般的寂静,掉根针都听得见。
良久,一个凄凉的声音颤颤响起:“李啸,连你也要背叛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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