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黑暗中的小刀 上

J.R.R.托尔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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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在布理的旅店准备就寝时,雄鹿地正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一阵迷雾在山谷和河岸间徘徊不去。溪谷地的屋子毫无声响。小胖博格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往外窥探。他一整天都觉得忐忑不安,睡也睡不着,彷佛凝滞的夜空中有某种威胁正蓄势待发。就在他往外窥探的同时,树下有道黑影无声的移动,大门似乎凭藉着自己的意志无声无息的打开又关上。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他缩了回去,在客厅内浑身发抖。最后,他好不容易才锁上了大门。

    夜色渐渐变深。门外传来低微的马蹄声。他们在门外停了下来,三道黑影悄悄的走了进来。一个站在门前,另外两名则是分别站在两边,如同岩石的阴影一般动也不动,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屋子和摇动的老树彷佛都在等待着。

    树叶中有东西动了动,远方有只公鸡啼叫。天亮前最冷的时刻已经过去了。门边的身影开始移动。在没有星光和月亮的漆黑中,一柄刀刃闪烁着光芒,彷佛是一道脱去刀鞘的光束。门上传来低微但沉重的敲打,整扇门开始摇晃起来。

    “以魔多之名命你开门!”一个单薄的声音威胁道。

    只敲了第二下,那门就倒了下来,木屑四溅,门锁被打成两半。黑影飞快的飘了进去。

    就在那一瞬间,附近的树丛间传来了号角声。刺耳的声音像是尖刀一样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快醒来!提高警觉!失火了!有敌人!快醒来!”

    小胖博格可不笨。他一看见那些黑影溜进花园,就知道这次不逃就没命了。他当机立断从后门跑了出来,穿过花园,跑到门外。当他跑到一哩之外最近的房屋时,就气喘如牛的倒了下来。“不,不,不!”他哭喊着。“不是我!不在我手上!”过了一段时间人们才弄清楚他在嘀咕些什么。最后,他们猜测有敌人入侵了雄鹿地,多半是来自老林那边的怪物。接着,他们一点时间也没有浪费。

    “提高警觉!失火了!有敌人!”

    烈酒鹿家族的成员吹起了雄鹿地的警号,自从多年前烈酒河冻结的严冬,白狼入侵以来,这警号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响过了。

    “快醒来!快醒来!”

    很远的地方也开始有别的号角回应。警号开始往四周扩散。

    那些黑影从屋内走了出来。其中一名在离开的时候把一件哈比人的斗篷丢在门口。马蹄声渐渐转变成狂奔,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黑暗中。溪谷地四周都响起了警号声,还有奔跑和人们奔相走告的声音。但黑骑士依旧不受影响的如同狂风般奔向北门。就让这些小家伙吹号吧!索伦等下会来料理他们的。他们还有另外的任务:他们已经确知屋子空了,魔戒也离开了。他们冲过门边的守卫,如同恶梦一般消失在夏尔地区。

    佛罗多突然间从梦中醒了过来,彷佛有什么声音将他唤醒。他看见神行客依旧目光炯炯的坐在椅子上,瞪视着在他照顾下十分旺盛的炉火;但他没有任何示警的举动。

    佛罗多很快就再度回到梦乡,但这次的梦中充满了强风和狂奔的蹄声。似乎有阵强风环绕着屋子,想要把它连根拔起;他还可以听见远方吵杂的号角声。他张开眼,听见院子里面有只公鸡在啼叫。神行客拉开了窗廉,匡当一声推开百叶窗。天际的曙光已经照了进来,一阵冷风从窗外吹入。

    神行客一把大家叫醒,立刻就带他们前往卧室。当他们看见室内的惨况,不禁庆幸自己接受了他的忠告。窗户被人撬开,窗廉在晨风中翻飞,床铺被弄得一团凌乱,被单和毯子都被撕成碎片,丢的满地都是。

    神行客立刻将店主叫来。可怜的奶油伯看来睡眼惺忪,又惊又怕。他几乎一整夜都没阖眼(这是他的说法),却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我这辈子从来没遇过这种事情!”他惊恐的挥舞着双手。“客人们竟然不能在床上睡觉,房间被弄得一塌糊涂!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黑暗的预兆,”神行客说。“不过,至少在我们走了之后,你可以获得片刻的安宁。我们会马上离开。别管什么早餐的了,我们站着随便吃喝一点东西就可以了。我们几分钟之内就走。”

    奶油伯急忙出去看看马匹是否都已备妥,顺便替他们拿些食物。不过,他很快就气急败坏的回来。小马全不见了。马房的门都在半夜被打开,所有的马儿都不见了。不只是梅里的小马,而是关在那边的所有牲畜都消失了。

    这坏消息几乎让佛罗多走不动路。他们怎么可能在骑马的追兵跟踪下徒步到达瑞文戴尔?不如直接去月亮还比较快。神行客沉默的看着四名哈比人,彷佛在评估着他们的力量和勇气。

    “小马本来就没办法让我们躲过这些骏马的追捕,”他最后终于说,似乎猜到了佛罗多的想法。“我准备走的路不会让步行和骑马有太大的差别。反正我本来也准备徒步前进。我担心的是食物和装备。我们在这里和瑞文戴尔之间是弄不到粮食的,只能靠自己携带补给。而且我们一定要多带一些,因为我们有可能耽搁行程,或是被迫绕路。你们能够背多重的行李?”

    “有需要的话多少都可以,”皮聘沉重的说,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想要硬充好汉。

    “我可以背两个人份的东西,”山姆坚决的说。

    “奶油伯先生,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佛罗多问。“我们能不能从村里弄几匹小马?甚至只要一匹扛行李就好?我想应该没办法用雇的,但我们或许可以买下它们,”他有些迟疑的补上一句,心中其实不太确定自己是否买的起。

    “可能性不高,”店老板闷闷不乐的说。“布理少数几匹可供人骑乘的小马都养在我的马厩里,这一下子都不见了。至于其它的驼兽,不管是拉车的马或是小马,在布理都是很稀有的。就算有,也绝不可能出售。我会尽力想想办法。我马上把包伯叫起来,派他去找找。”

    “好吧,”神行客不情愿的说。“你最好赶快想办法。我担心这次至少会需要一匹小马来驼行李。我们趁着天色昏暗,悄悄离开的计划就这样报销了!这跟敲锣打鼓通知大家没什么两样嘛!我想这一定是他们计划好的。”

    “唯一让人安心的是,”梅里说,“至少是我们可以坐着好好的吃早餐。我们快去找诺伯吧!”

    最后,他们的行程被延后了不只三个小时。包伯回报附近没有任何愿意出借或贩售的马匹。只有一个例外:比尔·羊齿蕨有一匹待价而沽的座骑。“那只可怜的瘦马饿的半死,”包伯说,“如果我猜的没错,老比尔看到你们的惨况,绝对会趁机把价格哄抬到三倍以上。”

    “比尔?”佛罗多说。“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他卖的马匹会不会驼着行李跑回去,或者甚至协助别人跟踪我们?”

    “也许吧,”神行客说。“但我实在无法想像有任何动物离开他之后还想回去的。我想这只是比尔贪小便宜的作风:他想要尽可能的多获得一些利润。主要的危险反而是这匹马可能快死了。算了,我看我们也没有多少选择。他开价多少?”

    比尔的价格是十二枚银币;这的确是三倍以上的价钱。那匹小马果然是个骨瘦如柴,营养不良,无精打采的动物,但它至少看起来还不会太快死掉。奶油伯先生自掏腰包出了这笔钱,还给了梅里另外十八枚银币以补偿其它走失的小马。他是个诚实做生意的商人,在布理的名声也不坏;但三十银币对他依旧是个沉重的打击,这笔钱是被黑心比尔给骗走的事实更是雪上加霜。

    事实上,最后还是好人有好报。不久以后,他们才发现其实只有一匹马被偷。其它的都是被赶开,或是惊慌中四散奔逃。它们随即就在布理附近不同的地方被发现了。梅里的小马一起行动,最后跑回丘陵地去找胖乡巴佬。所以,它们在汤姆的照顾下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但是当汤姆听说了布理的状况之后,他就把这些小马送到奶油伯身边去。因此,奶油伯等于用相当不错的价格买到了五匹好马。当然,它们在布理得要工作的比较辛苦,但包伯对它们很不错。因此,总的来看,它们运气还算好,躲开了一段黑暗危险的旅程,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机会去瑞文戴尔看看。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奶油伯只知道他损失了一大笔钱财。而且他还有其他的忧虑。旅店内的住客一听到昨晚发生的事情,立刻就喧闹起来。南方来的几名旅客也丢了好几匹马,立刻大声责怪店老板。随后,他们才发现有名同伴也跟着不见了:就是那名跟比尔同进同出、行动鬼祟的眯眼男。很快的,他们就怀疑到这人头上。

    “是你们和一个偷马贼同行,还把他带到我的店里面来,”奶油伯生气的说。“你们应该自己负担所有的损失,而不是来找我叫嚣。去问问比尔你们的好朋友到哪里去了!”经过一阵询问之后才发现,根本没人认识他,也没人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和众人同行的。

    在用过早餐之后,哈比人得要重新打包,收拾更多的补给品以面对未来的漫长旅程。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出发时,都已经快要十点了。那时整个布理都热闹的像是锅的热水一样。佛罗多神秘消失的把戏,黑骑士的出现,马房的被抢,还加上神行客加入这一群哈比人的行列。这一大堆让人兴奋的消息着实在布理成了流传好多年的传奇。布理和史戴多大部分的居民,不少甚至从阿契特和康比赶来的围观者都聚集在道路两旁送行。旅店的每名客人都从房间探头窥探这难得一见的热闹场景。

    神行客改变了主意,决定从大路离开布理。如果照计划马上走入荒野,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布理大半的居民可能会跟踪过来,让他们根本无法隐匿行迹。

    他们向诺伯和包伯道别,更对奶油伯先生一个劲的道谢。“希望我们将来能够在比较好的时节再度会面。我真心希望能够在你的旅店里面安心的休养一阵子。”

    他们心情低落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开步伐。并非每个人都露出善意的表情,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怒目相向。大多数的布理居民似乎都很敬畏神行客,被他瞪了一眼的居民多半都乖乖闭上嘴,闪到一边去。他走在佛罗多前面,身后则是梅里和皮聘。山姆走在最后,牵着那匹小马。它身上背着哈比人们所忍心放下的大部分行李。不过,即使是步履沉重,它似乎变得比较有精神了些,好像认为自己终于转运了。山姆正若有所思的啃着苹果。他背了满满一袋诺伯和包伯送给他的苹果,“散步吃苹果,休息抽烟斗,”他说。“我想,不久之后我可能会很想念这两件事情。”

    哈比人们对四周门后窥探的双眼不加理睬。但是,当他们走近大门的时候,佛罗多注意到有座隐身在高墙之后的烂屋子,那也是这排房子的最后一间。他瞥到窗户内有张眯眯眼的邪恶面孔一闪即逝。

    “原来那个南方人就躲在这里!”他想。“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半兽人的血统。”

    在围墙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光明正大的站着。他有两道浓密的眉毛,和一双刁钻的黑眼,大嘴露出轻蔑的笑容。他正抽着一根黑色的短烟斗。当他们靠近的时候,他拿开烟斗吐了口口水。

    “早安啊,长腿人!”他说。“这么早出发啊?终于找到了朋友吗?”神行客点点头,却没有回答。

    “早安啊,小朋友们!”他对其他说。“我猜你们知道自己是和谁走在一起吧?就是那一穷二白的神行客哪!哼哼,我还听过更难听的绰号。今晚可要小心点!还有你,山姆小子,别虐待我可怜的小马!呸!”他又吐了口痰。

    山姆的反应非常快速。“比尔,”他说,“快点把那张丑脸拿开,不然会受伤的。”他手如闪电般一挥,一枚苹果就脱手而出,正中比尔的大鼻子。在他吃痛蹲下之后,围墙后传来恶毒的咒骂声。“浪费了我一颗好苹果,”山姆惋惜的往前走。

    他们容易才在意料之外的阻碍下走出了村庄。跟随他们的小孩子和好事者也都走累了,纷纷转回南门去。即使在没人注意的状况下,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是继续在大路走了好几哩。大路接着往左弯,绕过布理山的山脚重回原来朝东的方向,接着进入了长满树木的荒野。他们往左可以看见史戴多村内的几间屋子和哈比人的洞穴,它们恰巧都位在布理山比较和缓的东南坡上。往北看过去则是一个深谷,里面有着几缕袅袅的炊烟,想必那儿就是康比村;阿契特则是隐藏在更远的树林中。

    一行人又沿着大路继续走了一段时间,直到把布理山的轮廓完全抛到脑后;这时,众人面前出现了一条往北的狭窄小径。“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避开大路,低调行事。”神行客说。

    “希望不是什么‘捷径’,”皮聘说。“我们上次抄捷径穿越森林就差点完蛋。”

    “啊,那时你们可没有和我在一起,”神行客笑着说。“我选的路不管长或短,都不会出问题的。”他留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大道上没有人迹。他立刻领着众人快速朝向一座林木苍郁的山谷而去。

    哈比人们虽然对邻近的地区不了解,但目前还大概猜的出他的计划。他准备先往阿契特走,然后从西边越过这座村,接着就尽可能的直直朝风云丘赶路。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这样可以避过大道的一个大弯。当然,大道之所以绕路是因为要避开弱水沼泽;他们既然不想绕路,就得通过沼泽才行。神行客对这沼泽的描述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段旅程还算蛮惬意的。如果不是因为昨晚的意外,他们的心情甚至会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好。太阳高照,但又不会让人满身大汗。山谷中的树木依旧满树各色各样的叶子,让人有种祥和、平静的感觉。神行客信心满满的领着他们走过许多岔路;如果要让佛罗多等人自己来的话,可能早就迷路了。神行客刻意的挑选拐弯抹角的道路,试图甩开可能的追兵。

    “比尔一定会监视我们离开大道的入口,”他说,“不过,我想他应该不可能亲自跟进来。他对这附近的确很了解,但他自知在森林中绝无可能和我较劲。我担心的是他会把情报告诉别人。我想这些人应该不远。就让他们以为我们的目标是阿契特,这对我们比较好。”不管是因为神行客的技巧还是别的原因,他们当天都没有发现任何生物的踪迹。不管是两只脚的或是飞禽走兽;最多只有狐狸和几只松鼠跑过他们面前而已。第二天他们就往东方稳健的推进,一切依旧平静如昔。到了第三天,他们终于离开了布理,进入契特森林。自从他们离开大道之后,地势就一直在持续地下降。这时他们来到了一块宽广低矮的平地,前进起来反而更为困难。他们已经远离了布理这块区域,进入了没有任何道路的荒野,也越来越靠近弱水沼泽。

    地面开始慢慢变湿,有些地方甚至有着发出恶臭的水塘,歪歪倒倒的芦苇和灯心草丛中隐藏着许多吱喳不停的野鸟。他们得要小心翼翼注意脚下,才能够同时保持方向,又不至陷入泥泞中。一开始进展还蛮顺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慢,周遭的环境也越来越危险。沼泽本身充满了野性的气息,即使是游侠也无法在这里找到任何固定不变的道路。蚊蚋和各种各样的小虫群起而攻,他们的四周被成群结队的蚊子所包围,这些家伙毫不留情的爬进他们的领口、袖子和头发上。

    “我快要被活活咬死啦!”皮聘大喊。“还弱水沼泽哩!这里根本该叫做蚊子沼泽!”

    “以前没有哈比人可以咬的时候他们要怎么过活啊?”山姆抓着脖子抱怨道。

    他们在这天杀的烂地方耗了一天。当晚宿营的场地又湿又冷,饥渴的蚊虫更不愿意让他们好好休息。在草丛里面还有种似乎是蟋蟀邪恶变种的怪虫子肆虐,他们整夜“尼咯、咯尼”的叫着,快把哈比人都逼疯了。

    第四天的状况好了一些,但入夜之后的状况依旧让人难以入眠。那些尼咯咯尼虫(山姆帮他们取的名字)虽然没有跟来,但该死的蚊子依旧紧追不舍。

    佛罗多就这么躺在地上,浑身酸痛却无法入眠;突然间,东方天空远远传来一道强光。它闪烁了好几次。诡异的是,现在时间还没到黎明呢。

    “那到底是什么光?”他问神行客道。对方早已警醒的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

    “我不知道,”神行客回答道。“太远了看不清楚。看起来好像是闪电从山顶喷出一般。”

    佛罗多又再度躺了下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依旧可以看见白光在天际闪烁。神行客一言不发,神情凝重的看着这奇观。过了很久,佛罗多才勉强自己进入梦乡。

    第五天他们没走多远就摆脱了沼泽的困扰。地形又缓缓开始上升。在东方不远的地方可以看见山丘的轮廓。最高的山丘是在最右边,跟其它的丘陵似乎都保持着些距离。那座山丘沐浴在阳光中,彷佛被戴上了一顶闪闪发亮的皇冠。

    “那就是风云顶,”神行客说。“我们之前离开的古道会从山丘南边不远的地方经过。如果我们朝着它直走,应该明天中午就会抵达。我们最好不要耽搁。”

    “你这是什么意思?”佛罗多问道。

    “我是说:当我们爬上风云顶的时候,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状况。那里很靠近大道。”

    “但,我们应该可以在那边遇到甘道夫吧?”

    “有可能,但可能性并不高。如果他从这边走,可能根本不需要经过布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也就是说,除非我们运气太好,同时抵达该处,否则多半会错过彼此。不管是他或是我们都不应该在那边等太久,那太不安全了。如果黑骑士在大道上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他们应该也会赶往风云顶。那里的视野是附近最好的。即使是飞禽走兽,站在那边也可以看见我们的行踪。而有些飞鸟是其它势力的耳目,还有一些更邪恶的间谍出没在荒野中。”

    哈比人提心吊胆的看着远方的山丘。山姆抬头看着苍白的天空,担心会看见猎鹰或是猛禽用不友善的眼光瞪着大家。“神行客,你的话让我觉得又害怕又孤单!”他说。

    “你建议我们该怎么做?”佛罗多问。

    “我认为,”神行客玩味着眼前的处境,慢慢的回答;他似乎也不太确定该怎么做。“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往东走,目的则是其它的丘陵,而不是风云丘。我们可以从那边绕过丘陵,从北边用比较隐密的方式靠近风云顶。到时我们再来对四周仔细的观察。”他们又赶了一天的路,直到微寒的傍晚提早降临为止。整块土地似乎变得更干燥、更荒凉,但身后的沼泽上却显得雾气袅袅。几只孤鸟凄凉的哀叫着,目送一轮红日缓缓的落入地平线。一片沉寂笼罩住大地。哈比人开始怀念起从袋底洞窗户内观看可爱落日的情景。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条从山丘上流入恶臭沼泽的小溪边。在天边还有余光的时候,他们尽可能的沿着河岸前进。当他们最后在河边赤杨树下扎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在夜色中他们依稀可以看见前方是那些丘陵光秃秃的轮廓。当天晚上他们选了个人值夜,那人就是似乎永远不用睡觉的神行客。一弯月牙将冷冷的灰光投射在大地上。

    隔天一早,天一亮他们就马上出发。空气中有着昨夜结霜的凝重气息,天空是种苍白的蓝色。哈比人们觉得神清气爽,因为昨天晚上的睡眠难得的不受打搅。他们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赶路的节奏;若是还在夏尔一带,他们可能连路都走不动了。皮聘宣称佛罗多比以前看起来更像哈比人了。

    “真怪异,”佛罗多拉紧腰带说,“实际上我瘦了不少呢。我希望不要这么一直瘦下去,不然可能会变成幽灵的。”

    “别拿这开玩笑!”神行客出人意料的用十分严肃的口气警告大家。丘陵越来越近。它们构成了一道高耸的屏障,最高的地方高达一千尺,而低的地方又可以让蜿蜒的小径穿过,朝向东方而去。一行人沿着山脚看到了许多盖满绿色植被的墙壁和壕沟,在山谷间还有许多古代的石头废墟。到了晚上,他们终于抵达了西边山坡的脚底,并且在该处扎营。那是十月五号的晚间,他们已经离开布理六天了。

    到了早上,他们才发现自从离开契特森林以来的第一条明显的道路。他们往右转,顺着这条道路往南走。这条路巧妙的七弯八拐,刻意避开来自森林和山顶的视线。它会钻进小山谷,沿着峭壁前进;少数几段平坦的区域两边还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彷佛围篱一般遮蔽了旅行者的身影。

    “不知道是谁建了这座道路,目的又是什么,”梅里在大伙走在巨石区内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我觉得有点怪怪的。这有种─有种古墓尸妖的风格。风云顶上有古墓吗?”

    “没有。风云顶和这些山丘上都没有古墓,”神行客回答。“西方皇族并不居住在这里;不过,晚期他们曾经利用这些丘陵当做抵抗安格马邪恶势力的防线。这条小径是山间碉堡的运补线。不过,在那之前,北方王国刚创建的时候;他们在风云顶上盖了一座高大的了望塔。他们称该塔为阿蒙苏尔。不过后来它被烧毁了,只剩下一圈围墙,彷佛是座简陋的皇冠套在这山丘上。但,它曾经一度是个高大雄伟的建筑。据说人皇伊兰迪尔曾经在此守候精灵领袖吉尔加拉德,等待他加入人类与精灵的最后联盟。”

    哈比人看着神行客。这人不只是野外求生的高手,更对古代的历史很有研究。“吉尔加拉德是谁?”梅里问。但神行客没有回答,似乎深陷过去的回忆中。突然间,有个声音低吟道:

    吉尔加拉德是精灵的国王。

    竖琴也为他哀伤的悼亡:

    唯有他的国度美丽自由

    从海洋延伸到翠绿的山头。

    他的宝剑削铁如泥,他的长枪无坚不摧,

    从远方就可见到他闪亮的头盔;

    无数的明星出没穹苍

    全都映在他银盾闪亮。许久之前他策马离去,

    无人知晓他后来的境遇;

    魔多妖物肆虐的彼岸

    将星殒入黑暗。(译注一)

    其它人都惊讶的转过头,因为这是山姆的声音。

    “继续啊!”梅里说。

    “我只知道这些,”山姆红着脸,结巴的说。“这是我小时候从比尔博先生那边学到的。因为他知道我最喜欢精灵,所以时常告诉我这方面的故事。他也因为这样才教我识字。比尔博老先生真是博览群书,他还会写诗。我刚刚念的就是他作的诗。”

    “这首诗不是他作的,”神行客说。“这是一首叫作‘吉尔加拉德的殒落’,以古语写成的诗歌。这一定是比尔博翻译的,因为我从没听过这个版本。”

    “还有很多句哪,”山姆说,“全都是有关魔多的。我没有背那几句,因为它让我起鸡皮疙瘩。我从没想过自己也要去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