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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正好,我正要请她出去。↗頂點小說,”阡婳朝云扬淡淡瞥了一眼,目光便移回了怜星身上。
怜星的脸色又白出几分,她怕什么,云扬听不到的。
云扬的眉宇间皱起几分,一双眼眸,闪过刻骨的哀凝,这个骄傲的男子,如今成了一个残缺的人。
怜星瞪了阡婳一眼,转身低头向门外走。
云扬远远看了阡婳一眼,未做过多停留,也转身走了出去。
隔着一座城,在庆州城没有硝烟,没有战火,城中刚刚落过一场大雪,寂白无声。
云扬不回军营的用意,阡婳还是明白的,现在他听力尽失,会军心不稳不说,他是真的不想打这一仗,尤城和洛州城本就是南尤的,如今她将这两座城交到如夜的手中,他是不愿阻碍的。
况且穆靖远这样厚此薄比的事,又岂是做了一件两件,换了谁,会不心寒?再者,有步无涯震场,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知道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是怎么样的彷徨孤独,便可以想象他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多么清冷孤寂。
可若要她去关心他,她也是做不到的,她重倒的复辙已经够了,如今她的心中只有血仇。
阡婳醒得极早,简单梳洗过,准备出门,如今利用穆乾风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她刚打开门,便见云扬站在了门口,长身如松,眸色有些忧抑。
“有事?”
“和我出去走走。”阡婳也未言其他,同他出去了。
阡婳记得那日他们走出了好远,初冬的微风拂在脸上,丝丝的凉。
云扬大概觉得路太远,便提气腾了一段路,阡婳的轻功一点不再他之下,他的余光不时扫过来,大概是他听不到声音,怕她跟不上他。
阡婳以为只是随便走走,也未曾放在心上,眼前的景色却让她为之一惊。
他们现在是在一块矮地上,确切的说,是在一座矮山包上。刚刚落过一场雪,对面的高山上都是一色的洁白。
然而仔细望过去,那最高的两座山之间,架起了一座彩虹,那么弯,那么淡,那两座山在似乎蒙着淡淡的白雾,似真还幻。遥遥看过去,那边天碧如洗,青山如画,有阡陌交错,又不太真切,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
阡婳收回目光,侧过脸看着云扬,“就是为了到这里来看风景?”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听不到,反应略略迟缓了几分,一双眼眸,寂落之中,带了几分哀惋“我想了想,这些年都没有送过你什么。”
阡婳淡漠的眸色稍缓,声音一如往日般清冷疏离,“你大可不必做这种事。”
云扬眸色加深,嘴角勾出几分淡不可见的笑意,只是看着她。
阡婳刚转过身,云扬伸出双臂把着她,退一步侧到了她的身后,阡婳抬眸,见不远出的两座山口,旭日如火,两座山峰青松挺拔,苍翠深沉,两山两邻的一面侧峰上,生了一棵红梅,明明是初冬,却已经绯红烂漫,她不得不承认,若是再早一点,在这里看日出的话,一定很美。
他本是想与她在这里看日出了,可若是再早些来,对面便不会有彩虹,两者不可兼得,他只能如此。
阡婳一时失神,并没有发觉云扬从身后抱着她,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然松开了手臂。
下山的一路,两相无话,只听得到两人踏雪的脚步声,云扬总是慢她两步,走在后面。阡婳一路都在想事情,并没有在意,也就不知他听不到,怕她半路离开,在会如此。
眼看要走完山路了,云扬道:“我说过会把欠你的还给你,不会让你等太久。”
阡婳转身看了看他,“在这之前,先治好你的耳朵,会免去许多麻烦。”
云扬眸中隐有痛色,却未回答。他知道她对他无爱,他也不敢爱她了,因为此生欠她太多,伤她太深。
在庆州一住,就是半个多月,阡婳知道云扬在等,步无涯也早看清了形势,以现在现在永世的兵力和国力,千秋想要夺回这两座大城池,算是不可能了。
二来,穆靖远一直对这两座南尤最繁华的都城,耿耿于心,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一直重税苛扣。现在被永世夺了去,倒也没那么心疼,派云扬出征,不过是想能夺回来最好,夺不回来,他都派皇子去夺了,也为千秋尽力了,没什么大损失。
只要再耗上几日,千秋粮草供应紧张,穆靖远自然会下令退兵。
而云扬也不会回千秋城,蓄积力量,远远看着乾风和少陵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或者,等到他们一人等上了皇位,他再夺位,也省去了很多气力。
这两日大夫还是每日都过来,给云扬针灸,开得汤药还是要日日服,云扬让怜星会军营,时时传信,身边没有人,这样的事,也只有阡婳来做了。
每日两满热腾腾的汤药,两颗密枣,大夫加了安神的药,要他多休息,每日他睡得极早,大多是阡婳没有走的时候,他就歇下了。
舒展的眉宇,微勾的薄唇,俊朗的面容间,带着浅浅的疲惫,最多的还是幸福。
她就这样在他身边,他就会感觉幸福吗?她初嫁给他的时候,他便是这般。流年似水,近六年过去,他沉稳了许多,眉眼似乎比从前更英朗的了,只是她却再不爱他了。
三日之后,终于等到了穆靖远命令撤兵的圣旨,阡婳也飞鸽给赵朗,让他同幽蓝一同回易州城。
云扬要回会冀州率兵回朝,阡婳的身份自然不便跟随,她在信中边同赵朗说,等她回酒楼再出发。
阡婳与云扬在冀州城别过,分两路回易州。云扬以重伤为由,让步无涯代他回朝交兵,早在启程的一日,便传书给了穆靖远,他带着怜星回了易州城。
十日后,穆靖远厚此薄彼多年,加之莫葛的死,卫涟萱的不守妇道,收到云扬的书信,实在不好怪罪,便要他好好养伤,哪日回朝,再做赏赐。
云扬之前和幽蓝学了些唇语,只要不是说得太快,他都看得懂。
阡婳回王府的这日,院中打扫的家丁和丫鬟都惊得停下了手里的活,道“王妃。”
阡婳淡淡一瞥,“我早不是什么王妃了,以后也不是你们的主子,也就再不必拘于这些礼数。”
云扬远远望着她走过来,倒是没否认她的话,目送她进了客房。
这间客房,阡婳不想与他客套,毕竟他们曾经亲密如斯,至于平日的衣食用度,她的积蓄,这辈子都花不完。
回到易州城的第二日,怜星便告假去看望亲戚,其实云扬心里很清楚,她是要去见少陵。
阡婳知道赵朗画得一手好画,便让他画了一副怜星的画,送到白绮晴的手中。
又让派了幽蓝告诉少陵,白绮晴在花满楼的曾经,当然是她曾为她做事的事,若是让少陵,知道了白绮晴罪臣之女的身份,定会以此来对付乾风。现在乾风还不能失势,她既然选择了云扬,现在便不能让少陵一人独大。
云扬早已习惯了自己在窗边下棋,可自从阡婳回来之后,他便有些不专心了,如今自己棋艺大涨,不知能否胜他一筹。
今日天阴沉得厉害,窗在的花草都有凋敝之势,坐在窗口就更觉得闷,原本阡婳也站在窗口,见天低闷得喘不过气来,便起身去煮茶,抬头见云扬坐站在了隔门口。
“我们下盘棋吧。”
云扬说是来问她,其实说完,就转身回了偏房,没给阡婳说不的机会。
然后这棋,下得格外久,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深灰转为深黑,两人都赢了一盘,这盘棋还没有分出输赢。
云扬的药劲上来,虽说一双眼,还算清明,脸上却掩不住困倦。
“你歇着吧,也棋明日再下。”这么下去她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阡婳转身回客房,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卸下发髻,准备睡下。
忽听窗外一声闷雷,像是打在了房顶上,阡婳的身子一抖,便坐了起来。
从南尤皇宫被血洗的那个雨夜之后,她便如此。
如同看到遍地的尸体,死去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心再一次别凌迟。经历了这么多,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怕,可思想再镇定,紧紧抓着锦被的手,却冰凉若尸骨。
阡婳下床摸索着熄灭的红烛,一道闪电划过,她看到了红烛,刚要到一旁的屉里找火折子,又是一声响雷,她的身子一退,撞倒了烛台。
门倏地被撞开了,“谁?”她的袖里没有袖花针,又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一手死死扒着木案。
这一声雷,比之前两声都要突然,都要响,她咬着嘴唇,害怕自己喊出来。
下一瞬,她便被拥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云扬披了一件外袍都没有系好,薄薄的一层中衣后,传来他的体温。
而他拥得那么紧,又那么深情,仿佛要把她揉到他的身体里。
他不是喝了药,睡得正熟吗?
“没事了,我在这里。”云扬伸手抚着她的发,低柔的语气中,满满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