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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林昭言的淡定从容,萧歧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几乎是一路浑浑噩噩地回了延陵别院。
他之前刚听闻这个消息,因为太过震惊而想去杀了薛慎之,被徐修谨一番纠缠阻拦,却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内力反噬下身体本就虚弱,需要好好静养三月,可刚刚快马加鞭地去追赶林昭言,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所以当她支撑着回到了延陵别院,天色已经全黑了,他也终于体力透支昏倒在了地上。
是墨霜发现的他。
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赶紧和绿翘一起将他扶到了屋子里,等一切安置妥当后又吩咐绿翘去请徐修谨过来,自己则替他查看了伤势,确定只是体力透支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深冬的夜寒冷孤寂,天上并没有几颗星子,连明月都被浓雾遮挡,窗外一片昏暗。
屋内只有烛光跳跃,他精致俊朗的脸就陷在一片昏暗的烛光中,眼眸紧紧闭着,眉心微微拧着,看上去十分痛苦。
墨霜静静看了一会儿,随后伸出手,伴随着花香四溢,修长细腻的指尖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心。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无限哀婉的语调,像是高山上弹奏的一曲悲歌,却也不知这个“你”叹的到底是谁。
静静守了一会儿,徐修谨便被绿翘带回来了。
他是一路跌跌撞撞冲进屋子的,看到墨霜便劈头问道:“萧歧怎么样了?”
墨霜轻轻扫了他一眼,漂亮精致的眉毛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徐修谨的发丝衣衫尚还有些凌乱,脖颈处甚至还有某些可疑的红痕,身上更是酒气熏天。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从哪个温柔乡里被绿翘拽回来的。
墨霜无意过问徐修谨的私生活,只是对他在发生了这种事的情况下还有闲心花天酒地感到不满。
当然,这些不满她是不会在徐修谨面前表现出来的。
“公子无事,休养三日即可。”
徐修谨重重舒了一口气,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形容很是狼狈绮丽,他赶紧将衣衫拉起来,佯装咳嗽了下以正神色,“没事就好。”
墨霜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问道:“公子这样,可是为了林姑娘?”
徐修谨一怔,没料到一向清冷淡然的墨霜会主动开口问他这等俗事。
不过随后他就轻轻笑出来。
不管是什么人,最终都逃不开一个“情”字。
萧歧是。
墨霜亦是。
他含笑颔首,甚至带着些恶趣味地看着墨霜道:“怎么?心疼了?打算去给你家公子讨回公道?”
墨霜亦是淡淡的笑,“徐公子说笑了,感情这种事讲求的你情我愿,林四姑娘不愿意了,谁也不能逼她。”
徐修谨却是惨然一笑,“不愿意?是啊,知道那种事她若还愿意的话,那天下第一号大傻瓜就非她莫属了。”
墨霜微微凝眉。
徐修谨望向床榻上的萧歧,面容苍白如雪,神情痛苦低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模样,哪怕是几年前他初遇他的时候,他一身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眸中却发现冷厉坚定的光,那是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光。
那时候他就知晓,这个人一定不会简单。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愿意同他合作。
可无论如何,他向着的都是徐家庄,他为的都徐家庄的利益!
一切为徐家庄好的,他都愿意去做。
相反的,一切对徐家庄没有利的,他都会毫不留情地铲除。
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必须要林昭言先行斩断情根,这样萧歧将来才不会被所谓的愧疚击败。
这样,今后利用起来才会方便顺利。
他徐修谨,从来都不是圣人。
只是,没想到林昭言真能如此狠心,将前尘过往抛弃的干干净净。
也没想到,他竟然有些心软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墨霜看着他,觉得有些东西好像开始不受控制。
徐修谨重重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时间过了几日,萧歧的身体渐渐养好,情绪也恢复了正常。
而林昭言这边,则完全出了延陵,往盛京出发。
在行水路之前,一行人先抵达了一座小城,打算停下稍作歇息。
毕竟水路不同于陆路,一旦行了就必须在船上度过,虽然这对于既不晕船也不嫌无聊的林昭言来说没什么大碍,但对于活泼好动的林若言来说就无比痛苦了。
她既不喜欢看书更不愿意做女红,所以硬逼着林昭言在此处停下,打算稍逛一天。
走水路可以节省很多时日,林昭言算了下觉得时间充裕,也就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挑选了一个临近码头的客栈住下。
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一个故人。
林昭言让随从收拾整理行李之后,便拉着林若言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正准备往楼上而去。
却在刚塌上楼梯的时候与那人撞了个正着。
林昭言心中一动。
那人看到她似乎也很吃惊,向来温润如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细小的裂缝,抓着扶梯的修长手指也微微颤抖。
不过很快他就敛容垂眸,淡淡开口,“许久不见。”
林昭言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然而面上却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许久不见。”
林若言却在一旁兴奋地喊了出来,“言之表哥!”
是了,陆言之。
此故人正是几月未见的陆言之。
自从那日在盛京城外以近乎决裂的方式分别之后,林昭言没想过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在陌生的地方,熟悉的故人,一前一后,唇角含笑,像是久别重逢的友人。
那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俊秀,风度翩翩,一身白衣穿在他的身上,宛如外头的浮冰碎雪,清冽干净不可逼视。
与萧歧截然不同。
他来江南干什么?
林昭言心里有个疑问,不过转瞬即逝,陆言之如何与她无关,反正她也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等等,牵扯。
林昭言脑中似是一道白光闪现,从前不明白的一些事此时就像是剥开了云雾般慢慢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的梦里虽没有出现过陆言之这个人,却出现过他的名字。
还是从周霆琛嘴里说出来的。
他们二人,必定是有关联的。
林昭言垂下眸,一念之间心思已是百转。
红颜薄命……
她不想落得那样的下场,如果那是上天替她谱写下的命运,可现在既然被她提前知晓了,她就要努力放手一搏!
她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以为安安静静,与世无争便能岁月静好,平安到老。
她不能冒险。
梦里面,她的身世和周霆琛都是对她很不利的,她得先发制人。
身世先暂且按下不提,周霆琛,却是要先解决了的。
林昭言眸光黯了黯,又静静福身给陆言之行了一礼,便与他擦身而过。
至于林若言,异地逢故人,还是心心念念的故人,她俨然十分高兴,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声誉她还是收敛了许多,只兴奋地告诉陆言之她们会在这住一天,让他随时来找。
陆言之始终保持良好的仪态和教养,温和从容,言笑晏晏,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打发了林若言。
等到那道俏丽如花蝴蝶般的身影飘然远去,他才紧紧攥起了自己的手指,须臾,又一根一根地松开。
那白皙干净的手掌中,静静躺着一支银质蝴蝶发簪。
先前,它分明在林昭言的发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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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已深,浮光微敛,天上一轮皎月高悬,纷扬的雪花静静洒落。
身着白衣的少年手执素伞,静静站在客栈后院的一株古老槐树下。
银白月光洒落,那片片雪花就如同江南杏花,从枝头轻轻飘落,落在少年干净不染尘埃的白衫上。
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少年足风流。
林昭言缓步走来的时候,乍一看到这样的场景,脑中便呈现出了这句话。
虽然现在不是春日,枝头飘落的更不是柔美杏花,但陆言之往那儿一站,本身就带着那么一点儿诗情画意。
陆言之也看到她出现,眸光朝她这么一转,漆黑如墨玉般的眸中就浮现出了点点光彩,看不分明,却无法忽视。
林昭言被他这么盯着,很不自然,咳了一声才缓步走上了前,“谢谢。”
谢谢他在他们关系如此冰裂的情况下还肯出来见她。
“不用。”陆言之弯了弯唇,面容一如既往的温雅柔和。
他翻手,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林昭言面前。
是方才的那枚发簪。
银质的发簪躺在他干净素白的手上,还有雪花轻轻凝落,月光皎洁中,发着些微刺目的光。
林昭言伸手接过,心头如藤蔓缠绕纠缠,面对陆言之如此坦然从容的模样,她心底反倒生出了一丝愧疚,不知该如何张口。
“你要我做什么?”温和淡然的语声,似是早就笃定林昭言将他唤来是有事相求。
他这般坦率镇定,林昭言也不想玩什么心虚矫情,她把他喊出来,本就是有事相求不是吗?
于是她也抬起眼,望着他一字一句开口:“配合我,帮我除掉周霆琛。”
不小不大的声音,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儿温柔淡然,像春天湖面吹来的春风,就这么伴随着落雪轻轻飘了过来。
可她话里的内容,却着实震惊了眼前的少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