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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楚阳与云娉婷认识,且是由她介绍而来的,于情于理都应问一声云娉婷,云玉昭倒不是疏忽大意忘了问,而是有意撇开云娉婷。
云娉婷一直深居闺中,在京城时外出时必有她带着,长这么大独自外出只是去路州,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想必就是在路州结识的,高楚阳也是路州人,云玉昭想从他口中打听一下。
为商之人再耿直,在打探消息时也极有心机,云玉昭叱咤商场,靠的可不全是霸道嚣张。
酒菜上桌后,云玉昭随意地问起路州的风土人情,接着又随口问高楚阳和云娉婷结识的经过,听说高楚阳就是云氏题字的人,当即大赞道:“高公子想必是路州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了。”
路州第一人可不是自己。
高楚阳心中烦闷,不说话,拿起酒壶满了酒,一口干了。
“怎么?还有人在高公子之上?这个人我妹妹娉婷识得吗?”云玉昭笑咪咪道,前面说了那么多,想听的只有这一个答案。
云娉婷不是浅薄之人,练子超那么出色的男儿她看不中,她喜欢的那个人,必定是人中俊杰。
云娉婷认识倪润之吗?
高楚阳想起稀罕珍贵的南海珍珠,想起云娉婷对倪若枫时与性情迴然相勃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云二小姐手脚撒漫不把银子当银子吗?”高楚阳反问。
撒漫吗?云玉昭也不是很清楚,云家大富又没有妾室,人口简单,姐妹俩不似其他大户人家还要拿份例,她要银子用从商号里拿,跟家里人交待一声都不需,云娉婷要用什么,自有云傅氏为她打点周全。
略想了想府里每月的开销,云玉昭摇头。
“价值几千两的南海珍珠对云二小姐来说,是不是跟弹珠儿一样,一点不稀奇?”高楚阳又问道。
“高公子何出此言?”云玉昭微微变色。
几千两银子对云家不是大事,然,南海珍珠有银子也买不到,云娉婷身上的南海珍珠更是跟她的保命符一般,云家上下看得无比珍贵。
十年前的云家远没今日的财势,一万两银子对云家来说不少,那珍珠更是云建业托了无数人才买到的。
“随口说说而已。”高楚阳看出不妥,想起云玉昭对云娉婷的轻视,当即改口,为云玉昭倒上酒,笑着岔开话题,“不知云大小姐对在下有何安排?”
云玉昭行走商场,如何看不出,心道这人对娉婷的维护真可笑,自己和娉婷可是亲姐妹。
横竖高楚阳不肯说,回去问云娉婷便知,云玉昭懒得追问,笑着拉了新话题,道:“你是读书人,若是做账房掌柜什么的,一则有辱斯文,二则他日金榜得中名声不雅,云家的酒楼不日开业,开业那日,我会下贴约京城中的仕子到酒楼中用膳,那日你到酒楼中挑起话题,和京中仕子们认识了,以后多走动,引了仕子到云氏的酒楼清谈,为云氏的酒楼造出是读书人聚会的清雅所在之势即可。”
“清谈?”高楚阳呆滞。
他擅长的是经济学问,清谈那样高雅的事,让他装腔作态都做不来。
“怎么?高公子觉得为难?”
“不,定不辱命。”高楚阳笑道,举杯敬云玉昭,一饮而尽。
他不擅清谈,庸碌俗气,可是,倪润之开口必清风扑面,举止自然端方,文章学问极好,与之交谈过的仕子都是推崇备至,把倪润之拉到云氏酒楼中来即可。
谁促成了云大小姐的计划不重要,自己不负所托便可。
下午分道扬镳了,不过,要找到倪润之没什么难的,大不了京城中每一个客栈都走一遍。
从酒楼出来,云玉昭吩咐小厮把高楚阳送去云家的一处别院中,自己回府,进了云府后,不回凌宵楼,径自往宜亭阁。
云娉婷不知自己赠珠之举已泄了馅边儿,此刻正歪躺床上摩挲着装有“珍珠”的荷包怔神。
胭红的羽纱帐在恍惚里换了样,变成了湖水蓝软烟罗帐,粼粼波纹颤动,荡漾起伏,忽远忽近浓淡堆叠,罗帐外面,倪润之微倾着身,痴痴望着她。
乌发素冠,俊逸的脸庞微显苍白,眼里惯有的温柔多情的笑意,云娉婷心尖一颤,微微喘着气,伸手去拉他。
“娉婷,今晚我能留下来了是不是?”他欣喜,眼眸瞬间璀璨如星聚拢。
留下来……而后……两情缱绻!云娉婷一怔,尖声道:“走,你给我走。”
狠命推他。
男女力气悬殊,况她病着,倪润之力气比她大了许多,但他不敢跟她撕扯,更加不会对她用强,只是不断后退。
房门哐一声响,倪润之不见了,湖水蓝软烟罗帐也不见了,视线里只有胭红的羽纱帐,尖锐而明晰地提醒云娉婷,眼前已重活一世,与倪润之形如陌路。
“大小姐!”门口传来莫问的问候声。
原来方才哐地一声房门响是云玉昭推门而入。
云娉婷急忙擦去眼泪,起身下床。
“娉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云玉昭行动如风,顷刻间已穿堂而入来到床前。
“许是躺下了猛然间起身不适。”云娉婷强笑,日间便有些许不舒服,此时一惊一乍,更是气短声促,撑着床沿的手虚软乏力。
自得了珍珠后,她的身体一向不错,如今这样子,难道珍珠不在身上了!
眼见云娉婷姣怯不胜情,云玉昭又气又急,走了过来扶住云娉婷削瘦的肩膀,疾声问道:“你那保命护身的珍珠呢?可还在?”
夜里急匆匆而来,来了就问珍珠的事,难道是……云娉婷心念电转,笑道:“自是在的,那是保命护身的东西,我一直好好收着。”
口中说着,拿过荷包拉开束绳,探手进去,一面喊莫问过来拿一颗珍珠去研磨,等莫问走到跟前了,忽而又摆手,令她出去外面候着,看向云玉昭,道:“大姐,我身体无大碍,眼下先说要紧的事。”
“什么要紧事能有你身体要紧。”云玉昭不悦,云聘婷不等她再次喊来莫问,沉声道:“大姐,你今日本是在一醉阁的,醒过来却在闺房中,你就不好奇吗?”
云玉昭生性疏朗不拘细节,倒还真没想过,云娉婷这一问方想起来,不觉皱眉。
“大姐,这事非同小可……”云聘婷细细讲了日间发生之事。
“贼子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在我身上动手脚。”云玉昭大怒,一脚踹出,床前衣裳搭架子倒地,砰一声响,上面搭着的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长裙如云飘落,云玉昭一脚踢出后踩下,雅致的长裙上霎那间留下了一个暗黑的脚印。
“二小姐,你没事吧?”莫问听得声响冲了进来,不知青红皂白,自家小姐的裙子被大小姐踩脏了却是看到的,登时红了眼,捡起裙子,未敢问责,那眼神却小刀子似直往云玉昭身上扎。
“没事,你出去,没有喊你不要再进来。”云娉婷知莫问误会了,以为云玉昭在冲自己发脾气,又好气又无奈。
“你倒是调-教的好忠婢。”被莫问这么一打岔,云玉昭怒火淡了,不知想到什么,甚至很愉悦,“这事我有数了,我会彻查的,去揪人也不需你去了,我找练子超跟我去认人。对了,商场肮脏人心叵测,这次算你机灵,恰好身边又有练子超这个练家子,下回遇到这种事,切莫插手了。今日中午那时形景,稍有差池,连你也……大姐若是出什么事,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你可不一样。”
大姐心中其实对家人很好,不然,以她的性子,哪容莫问如此放肆。
且,她情愿自个儿出事,也不想妹妹涉险!
云娉婷想起前世云家的惨剧,心尖针扎似疼,差点落下泪来。
“行了,别想了,你是我妹妹。”云玉昭摸了摸云娉婷的头,哼道。
明明看出妹妹伤情感动,疼妹妹想安慰她,却说得粗声恶气。
前世总以为大姐跋扈张扬,不把自己这个妹妹放在眼里,其实是一叶障目。
为了大姐,也为了倪润之,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姐再走上那条不归路。
云娉婷定了定神,决定稍劝一下云玉昭。
“大姐,那为你解药性的人名简秀,是邙州简家的人……”
“我知道。”云玉昭打断云娉婷的话,阴冷冷盯着她:“你怎么认得简秀?”
“我去了帽子胡同。”云聘婷定定看云玉昭,“大姐,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你不懂。”提起帽子胡同,云玉昭避而不与云娉婷目光对视,转而落在那条染了脏污的裙子上,道:“大姐方才一时气急弄脏了你的裙子,回头给你送两条过来。”
说完难得地笑了笑,显然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
见她不想细谈,云娉婷无法,暗叹了口气,道:“大姐,今日之事一定有幕后主使,保不齐还会有第二次,大姐一定要小心,以后无论去哪里绝不能独自行动,最好带一个人在身边,我看高楚阳高公子还不错…”
“大姐有数,不用你操心,敢在我们云家头上动心思那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是不要命。”云玉昭站起身,狠狠挥手,霸气悍然,“这件事不用告知爹和娘,我自会细细查一查,揪出幕后主谋。”
语毕,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健步如风,草原上的雄鹰亦未有的飒爽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