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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病而,而死……”
“为了避免惹人猜疑,此事暂时还不能公开。现在,你就当做先皇还在人世…“明日,朕会说关中有急事,她先回去处理了,若有人问,吴卿知道怎么说了?”
“臣知道!”吴幕烨缓过一点劲了,这个时候关键是不要把自己搭上,好在显宗皇帝似乎还用得着他,他一定得顺着显宗皇帝的意思说话,保住自己的小命。
“先皇体恤我们扶灵而回好生辛苦,所以颁下遗旨,不回苑室皇陵,就在关就地安葬。”
“是……是……”他小心地观察着苑瀣的表情,心中的想法越来越肯定,苑瀣一丁点伤心的模样也没有,这位先皇的死,恐怕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你是礼部尚书,关于先垒宾天的诏令,也应该你来书写。这封诏令,你好生琢磨,一定要好好写,明白了吗?”
这位喜欢传小道消息的吴大人回去连夜琢磨诏令的措辞去了,接近四更天的时候,一个人影在无数人严密的保护和遮掩下,悄悄出了帐篷。半个时辰之后,
关中军那边的士兵被紧急叫醒,天没亮便悄悄撤军,一口气撤回了关中。
第二天一早,当士兵们正常醒来的时候,发现对面的关中军已经无影无踪, 很快又被告知,女皇苑鹨命令九皇子带领全军急转回京,在京中等她处理完关中要事,即刻回转。
九皇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行三跪九叩大礼接下了关中军钦使送来的旨意。西北部众将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回京都等待,苑瀣这边闭门静恩,等待退位。这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除了整天哆嗦的礼部尚书吴幕烨大人,并没有任何人发觉不妥。
谁知过了几天,突然有消息传来,女皇苑努在关中突染疾病。这真是一个晴天雳般的大消息,苑瀣在京都祭告太庙,向天祈福,可惜一切都没有丝毫作用。有过一日苑剪不治身亡的消息就传来了! 帝,显宗陛下,经历了上位退位再上位的过程,终于修成正果!
新皇继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先皇发丧。上一次苑瀣继位,皇帝也“死”了一次但是他刚刚举行完继位仪式,还没有来得及讨论发丧问题,就面临遗诏漫天的场景,所以这个国丧根本没有来得及办,正好,现在一起补上。
札部尚书又被单独叫来,询问他这封先帝宾天诏令,到底想好了没有。
不过月余,吴大人就瘦得几乎脱了形。小眼睛在他巴掌宽的瘦脸上急速转动,他想了好几份截然不同的措辞,却不知怎么写是这位显宗陛下想听到的,所以也拿不准说哪一个版本更好.他这边想,郭为已经忍不住了,尖声道:“吴大人,这有什么难的?苑劈此人
又是什么善男信女吗?她害了娘娘,害了我家陛下,而且还害死自己的父亲!她早就应该有报应了!吴大人,你不必为她遮掩,照实写她就已经死有余辜了!”
吴幕烨嗓子发干,他端详着苑瀣的脸色,发现苑瀣皱起了眉头,想必觉得还不够劲,于是咳嗽一声道:“郭公公所言极是,臣这就回去拟旨,昏君苑鹨,本是鄙陋宗室,不守礼法,不顾祖训,罔顾天恩,阴谋篡位,不忠不孝……这个…… 。
祸国殃民,残害同宗,罪大恶极!”
“够了!”苑瀣突然厉声大喝。
吴幕烨吓了一跳,心道:难道您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先皇分明和你有大仇恨你害死了她,连祖庙都不想让她进!人家是皇帝,我不这样写,她怎么着也不会连祖坟也进不去啊!
苑瀣知道自己失态了,他看看郭为,又看看吴幕烨,青瞳说得对,在任何时候,利益永远要比道义有更多的信徒,不要妄图改变这一点。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摆在自己前面的路,并不好走,也并不让人舒服。对于青瞳的及时抽身,他倒真的有些羡慕了。
他深深呼吸一口,稳定自己的情绪,双眼似乎看到很远的地方,淡淡地道:“我来关中之前,刚刚清算了户部的存档,现在形势很好啊。尽管连年征战,大苑的人口还是比父皇在位时增加了三成,而府库的增长竟然足足有十倍。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吴幕烨和郭为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苑瀣接着道:“意味着四个字‘丰衣足食’!大苑百年来第一次可以说我们的百姓现在丰衣足食,荒芜的土地重新开垦,就是荒僻的流州,百姓依然可以得到足够生存的耕地。市面上的物产南北贯通,走到稍微大一些的村镇地县,就能在市面上见到南北各地物产。商贸就是一个国家的缩影,如果不是物产丰富,自给尚且不足,也就不会运往全国各地。百姓手中如果不是有了余钱,一些不是生存必需的玩意儿在市面上也就不会那么多。同时,既然商路通畅,商人不会因为盗贼横行不敢行走,也不会因为一路苛捐税赋重得不能承担,那么这个国家必然是安定的。我知道先皇在继位大典的时候,站在太和殿门前对着整个京都宣布,她一定要还百姓安居乐业!她也的确做到了。”
苑瀣的语气重了起来,“她击退强敌,让二十年内,边境无忧!她革除弊政,让百年之内,大苑无虞!她大胆迁民,让未来数代,可能都可避免兵灾昭昭青史,天道人心!”他目光从远处移到吴幕烨脸上,双眼慑人地亮,“你让我说……她是昏君?”
十八 远行
永嘉六年,上染疾,崩于关中易州,其兄继位,恢复官名苑瀣,追谥先帝庙号——神武仁隆昌体德孝明彰显福运熙慈和,以不惊扰遗体由,葬于关中。依大苑习俗,男帝单称,女帝双称,故这位在位六年的皇帝,被后世苑史称做武仁帝。
新皇以极其隆重的仪式安葬了武仁帝,倾尽内府也在所不惜,葬礼之盛大,陪葬品只奢华,都远远超过了以往以及以后大苑的任何一位君主。或有臣工提出权谏,新皇只淡然说出一句:“这是她自己挣下的,不由别人眼红。”
就在举国都对显宗皇帝大加称赞的时候,礼部尚书吴幕烨却在一次酒醉后,隐约向家人透漏了一个秘密,醒酒之后,他自己吓得辞官归田。但是这个秘密,却在一个个大臣府邸下人口中慢慢流传开来。再过几日,群臣上朝的时候,看着显宗皇帝,个个噤若寒蝉。
显宗皇帝在位期间,一直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励精图治,勤俭自律,将大苑推上一个全新的兴盛时代。必须承认,显宗皇帝不但在大苑历史上是个好皇帝,便是在整个中原历史上,在历朝历代的帝王中,也算少有的明君。
可是直到他死,始终有不利于他的传言。这位皇帝越是温和,官员们越怕他,他温和到死,大家就畏惧他到死!便是他死后,史官给他的评价,也隐约提出了对他品行的质疑。
显宗即位,朝中的官吏各有变动,该封赏的,该贬斥的都没有什么悬念。唯一的意外,只有被认为坚定地站对了队伍,显宗皇帝最大的功臣,西北军元帅霍庆阳。他在马上就能享受自己胜利果实的时候,辞官告老了。
这位昔日的元帅大概辛苦得久了,辞官之后便游历全国,用了三年的时间,将整个大苑走了个遍,最后选在西南扈州一个小小的山村安家落户。
里正时常能看见霍元帅和邻居一对老夫老妻饮酒倾谈,霍元帅应该对那对老夫老妻隐瞒了身份,因为相邻偶尔路过,听见那对夫妻和霍元帅说话毫不客气。但是霍元帅想必未曾生气过,因为就算被那女人大声训斥,他也总能和那眉头又一道伤疤的老者认真听着,两个人还总是喜笑颜开。
对,还有一个意外,那就是当先皇的棺椁迎入关中匆匆选好修建的墓陵时,竟发现赵如意安静地躺在预备安放棺椁的地方,身子僵硬,早已死去。他两只手紧紧地护住胸前,使劲抠开一点儿,才发现手中只有两缕纠缠在一起的乱发,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的愿望没有能实现,国君的墓室里只能由相王合葬,所以,这具僵硬的尸体被偷偷清理出去另行安葬,陪着他的,也只有手中的一团乱发。
除了最先进入墓室的人,也没有人知道这点小小的插曲。
两个月以后,街头巷尾还对这场盛大的国丧津津乐道,尤其是墓室内的陪葬,更是小民茶余饭后最感兴趣的谈资。
“我表兄就在十六卫军,他知道得可清楚了!那送葬啊出动了一个军队,啧啧啧!棺椁比一个房子还大!里面叫不上名字的宝贝咱就不说了,单单说那用来填缝的吧,放完先帝的陪葬品,不是棺材还没装满吗?就把珍珠碧玉翡翠什么的倒进去,专为填缝!光珍珠就用去了一百六十斗!都是指头大一色光的匀净珠子,竟成了填缝的了!啧啧,那叫亮,亮得看一眼就能瞎!”
“老皮,昨儿你还说珍珠用了一百二十斗,怎么今儿一天过去就多了四十斗?你填进去的啊!”
“这……嘿嘿,这个谁能说得准啊,反正就是不少,我攒上八辈子,也挣不来一颗珠子,我上哪儿去找珍珠填……”
“哎,我说,你胆子大不大,胆子要是大,晚上去皇陵走一遭,随便伸手一摸,八辈子都够花了。”
“爱意,你胡说什么呢?这可不敢瞎说,盗墓,那是杀头的,何况去盗皇陵?”
“说说而已,你怕个什么,我看哪,总会有胆子大的。”
的确,总有胆子大的!
这批财富被重兵押送,运往关中,埋进了匆匆修好的皇陵中,但是很快就无声无息地被人盗走了。
刑部和大理寺都吓坏了,这位先帝的葬礼几乎用掉了大苑能拿出来的全部财富,为此皇帝晚上看书,都只舍得点一盏宫灯,不舍得点比灯油贵一点的蜡烛。这么多钱都被偷了,他能不震怒?所有人都以为一场针对全国的大通缉就要展开,谁知出于大家的意料,显宗皇帝居然对此态度温和,用今年是圣人诞生一千年的借口,不主张大肆稽查。
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了,底下人自然也乐得不了了之。皇陵失窃便作为悬案搁置起来了。
随后不久,关中就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大量的财物支援,云中三州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生机。这笔钱是从何而来,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
春天来了,就是在云中最冷的云州,冰雪也马上就要化净了。
联通西瞻和大苑的云中小路因为地势太高,却才刚刚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这里的天空比任何一个地方看着都高、都广阔,像是被两边高山以无比强壮的身躯硬生生顶高出去一大截。西风将广阔碧空上唯一一朵白云扯得极薄,薄得几近透明,却偏偏不破,像一片巨大的、湖州出产质量最上层的丝绵,丝丝缕缕黏在广阔纯蓝的天空上。
山脚下,一排排高低错落的灌木已经抽条,开始现出怒放的春意。半山中的树木却仍旧以铁灰色为主,每一株树的枝头末梢上都盖着厚厚冰雪,但是冰雪覆盖下的部分枝条,却已经显出一抹即将复苏的色彩,在铁灰的树干上透出旺盛的生机。苔藓更早一步铺满山崖,让石壁在残留的冰雪中露出大片翠色!
两山中间,一条长河刚刚从冻僵里苏醒过来。河岸两边还留着白亮剔透的冰渣,河道中间的积流却已经沉着地流淌起来,清澈透亮的河水不断撞击在石头上,伴随着低低的吟唱,一朵又一朵水晶般的水花不断开放。
这是一条很美的高原山路,似乎将云中大地的各种灵秀和雄奇都撷取了一点儿。
山崖左边的小路上,碎步走来一匹毛色基本雪白的骏马,只有马右腿处嫣红点点,如同打翻了一盒胭脂。
青瞳坐在马上,踏步前行。走出这个山谷,便是西瞻国境。
山崖对面的小路上,一匹黑色骏马纵声长嘶,从后面赶上来。胭脂马听到叫声,自己停下了脚步,隔着小河,向对岸轻轻嘶叫。
黑马上那个高大的汉子微笑着望过来,道:“我知道转过山谷,就有人接你。我就不往前走了。”
他举起一个酒壶,又拿出一个酒杯,倒出一杯酒来,对着对岸一比,笑声滚滚传来,“且饮此物,慰我离愁吧!”
说罢仰起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青瞳心中一热,高声道:“方此饮酒时,江山入我胸!肝肺生崔嵬,吐气似长虹!乾坤大如许,无处著此公,会当呼青鸾,更架万里风!”
任平生哈哈大笑,“青瞳,你说的是什么,大哥听不懂。刚才离愁那两句,还是憋了一路才憋出来的!”
青瞳也展开笑颜,高声道:“我说---我陪你饮一杯!”
“你没有酒啊!怎么陪我喝?”任平生笑曰,“隔着一道山崖,我掷得过去,怕你也接不住!心意领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