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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我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我借着手中的灯笼照了照,蓦地看见书桌上摆放着一个东西,我清楚地看见几个字“行军布阵图”。那一刻的闪神,当即警铃作响,我抬起手中的灯笼将整个地方照亮,才发现,这竟是御书房!
御书房内有着皇帝的重要机密,门外却无一人把守,这是……圈套!
当我反应过来之时,门外火光点点,隔着雪白的窗扉糊纸映射了进来,看着缓缓推开的门,我禁不住笑出了声。不论在亓国抑或昱国,他们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呀,我真的让人这么讨厌吗,走到哪儿都有人要陷害于我。这次算是高明的了,用了我心中的最弱点,初雪。
进来的是连曦,他的目光中藏着恼怒与气愤,双拳握得紧紧的,凛然的目光直视着我满脸的轻笑,“辰妃,你真让朕失望。”
“若我说,是有人用初雪的失踪故意引我来此,你会信吗?”面对他我格外平静,也知道我此刻说的话等于是废话。连曦的心中从来不曾相信过任何人,而今夜我有着足够的理由来到御书房偷取机密作战分布图,窃取这样的情报传递给亓国,是啊,我完全有理由的……
“初雪。”连曦嗤鼻一笑,“辰妃啊辰妃,找借口为何不找个令人信服的?”
“公主一直都在皇后娘娘那儿,怎会失踪?”苏嬷嬷由人群中蹿了出来,对着我的目光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奴才还记得晌午之时皇后娘娘带着公主去了皇后殿,奴才也去昭阳宫禀报过辰妃,公主今日不会去昭阳宫了,何来公主失踪一说?”
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哦?那是我记错了?”
“到现在,你还有心情笑?”连曦上前就掐住我的颈项,“我就知道,你的心一直还在纳兰祈佑的身上,我在这儿布置隐藏的人手已经七日,你还是忍不住过来偷行军布阵图。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光明磊落,满口仁义道德的帝王之战吗?真是笑话!”说罢,他的手一松,已经被他双手掐得浑身无力的我腿一软,便狠狠地摔在地上。
“来人,辰妃通敌叛国,给朕拖下去,关进天牢。”连曦没再看我,只是丢下一句话,挥袖离开这凄冷的书房。
亓国
在亓国那冰冷的天牢中,一个女子的头发凌乱如枯草,微微有些发黄,口中一直喃喃念叨着一句话:我一直在你身边,为什么你的眼中只有她……
细细观望,才发觉那是当年不可一世的韩太后,她的脸上沾染了许多尘土,眼神空洞呆滞,手中紧紧地扯着那一簇稻草。此刻她的容颜已经苍老,再无曾经的风华绝代,牢中之人都说她得了失心疯。
与她关在一起的连思则是呆呆地靠在冰冷刺骨的墙角,目光始终盯着牢门,脸色微微泛着苍白,粉唇干涩。时常望着牢门会止不住地哭出声,脑海中闪现的皆是当年的一幕幕甜蜜,到如今她还是没有死心,她依旧不能接受祈佑自始至终都在利用她的事实。她不敢相信,祈佑真的对她如此无情。
突然,厚重的牢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开锁声,惊了牢中的两个人,她们的目光刹那间变清明。一身便衣金色锦袍的祈佑稍微躬下身子才进入了天牢,连思看清此人立刻由墙角爬起身,满目的泪水立刻涌出。
祈佑淡漠沧桑的瞳光扫向两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连思身上,现在的她异常狼狈,当初那份美貌皆因多年关在看不见天日的地方而褪去,现在剩下的只有斑驳的痕迹。
连思一步一步地朝祈佑移了去,内心克制不住地涌动着,酸涩哽咽在喉咙上,连声音都不能发出,终于是克制不住地放声哭了出来,“祈佑,你还是……还是来见我了,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我,对不对?”
望着她如此激动,祈佑不禁上前一步,“连思……”话未落音,连思便扑向祈佑,紧紧搂着他的腰际,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我就知道,你还是戒不掉这个习惯,是吗?”
原本想推开连思的他缓缓垂下了手,任她紧紧靠在自己胸膛前。于连思,他是心存愧疚的,即使他再无情,毕竟连思陪在他身边整整三年,即使她是昱国的奸细,可是她却从未对自己做出有危害的事,更是为了他丢弃了与连曦的亲情,光这一点他便有愧。
“昱国来了书信。”祈佑没有回答她,只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已经激动得泣不成声的她一怔,呆呆地望着祈佑良久,只听他继续道:“连曦要与我正面来一场交战,他要在战场上见到你安然无恙。”
连思立刻由他怀里脱出,用力摇头道:“不,不要送我回去,我想在你身边,只想在你身边……”
“你必须回去,亓国没有你的幸福。”
连思的手微微颤抖着,“有,你就是我的幸福。”
祈佑淡淡地笑了笑,“连思,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对你的习惯,早已戒掉。你现在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这一场战争,依连曦的行事作风来看,馥雅必定会成为他强有力的利用工具。而你,却会是我牵制连曦的工具。”
听着祈佑口中那无情的话语,她的头一阵晕眩,重心一个不稳,最后摔在地上。也许,梦早该醒了,纳兰祈佑的眼中永远只有馥雅一个人,只有她一个。
韩太后望着连思,眼睛睁得大大的,最后哈哈大笑出声,“活该,都活该。”
祈佑没有留恋地挥了挥衣袍,迈着稳重的步伐离开这阴冷的大牢,他的目光已经没有当初属于帝王的那份阴鸷凌厉,取而代之的只是多年磨砺出来的冷静与沧桑。
他早就已经累了,多年来沉浸在这权力的争夺中,利用了无数的人,手上染了太多太多的鲜血,他真的很累了。其实早在馥雅被苏景宏逼去昱国后他就知道,在这场战争中注定要输。他们只想到让馥雅去求连曦,却没想到连曦会反过来利用馥雅威胁亓国吗?
果然,半个月前收到馥雅的书信,她说,连曦已经同意与自己来一场帝王之间的战争。先是欣喜于她到如今还活得好好的,随后便想到馥雅的危险,连曦是何等人,他会放弃利用馥雅这个大好机会吗?
他相信,在这场战争之上,定然能见到馥雅的身影。到那时,连曦可会用馥雅与连思交换?
昱国
连曦一人独自站在书房内,昏暗的书房内只燃了一支蜡烛,明晃晃地耀着他的双眼,单手紧握成拳,一口怒气愤然冲上心头,将桌案上的书籍全数扫至地面。
初雪在苏嬷嬷的陪伴下才进入书房便见此情景,吓坏了,“二叔……”
连曦转身,望了眼初雪,最后将凌厉的目光直射向苏嬷嬷,她被这眼神吓得心里咯噔一跳。
“说吧。”
苏嬷嬷望着此刻极为危险的皇上,用力平复几乎要跳出口的心,“奴才……不知道说什么。”
连曦的嘴角边流露出一抹嗜血的弧度,“初雪,你说,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去了皇后那儿?”
初雪头一回见这样冷酷的二叔,不禁有些后怕,轻轻挪动了步伐,“皇后娘娘硬拉着我去她那儿,初雪本不想去,后来苏嬷嬷一个劲儿地让我去……初雪在皇后那儿吃了一块很香很甜的芙蓉糕,后来就睡下了……”
连曦的拳,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案,在此刻异常冷寂的御书房格外阴森,良久他才吐出一句,“初雪,你先出去,二叔有话与苏嬷嬷说。”
她的眼珠在苏嬷嬷与二叔的身上转了一圈才离去。
初雪才离去,苏嬷嬷双腿一软便跪下了,“皇上饶命,一切,一切都是皇后娘娘让奴才这么做的。皇后对奴才说,只有这样做,昱国才会有完全胜利的把握,否则亓国与昱国这场战争将会非常惨烈。”
连曦背对着苏嬷嬷不言不语,依旧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案,冷漠僵硬的背影犹如一座冰雕,纹丝不动。这样的皇上着实让苏嬷嬷浑身打战,冷汗已经由额头上滑落,但闻皇上冷道:“继续说。”
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苏嬷嬷开始老实交代,“娘娘知道皇上您最近故意让御书房的守卫表面看上去异常松懈,其实暗地里埋伏了许多隐秘的禁卫。她知道是您在故意试探辰妃娘娘的心是向着亓国还是昱国,她就顺水推舟演出了这样一幕。”
“是吗?她明知道朕在暗地里埋伏了禁卫,她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导演这样一出可笑的戏?”他一阵嗤鼻之笑。
“娘娘说,皇上会理解她的良苦用心的。”苏嬷嬷将皇后当初交代给自己的原话一五一十地说着,安排这场陷害的戏码之时,皇后就有说过,若皇上问起便老实交代,定然能逃过一劫。
连曦的双拳紧紧握着,青筋暴起,脸色冷得吓人,强忍着怒火,平静地道:“你可以出去了。”
“谢皇上开恩。”得到皇上的应允,她仿佛大难逃生,连忙叩首谢恩便匆匆离去。皇后娘娘果然说中了,皇上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看来皇后还是挺了解皇上的。她就是不明白了,为何皇后能料定皇上不会怪罪?这奴才陷害主子可是死罪啊,是什么原因让皇上竟然能包容?更何况……皇上明知道辰妃是冤枉的,为何还要将错就错,将辰妃打入天牢?
御书房内的连曦弯下身子,拾起地上那一卷行军作战图,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辰妃,原谅我的自私,我的妹妹还在纳兰祈佑手中,只有你,才能保住连思。”
虽然这个妹妹因为爱情背叛了他,但是,亲兄妹毕竟是亲兄妹,血浓于水。他也不能再失去亲人了,这个世上除了初雪,便只剩下连思。他已经孤单了二十多年,虽然已经习惯了孤独,但是,也怕了孤独。
第六章 十年踪迹心
幽草被关在隔壁一间牢房内,自我被禁卫送进来那一刻她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她一直在笑,但是眸中却有着悲凉与沧桑。我没有看她,只是抱着腿,倚靠在阴湿的天牢墙角,仰头望着气窗口那一轮明月如霜倾洒在我的脸上,照亮了阴暗的天牢。
良久,冷寂的大牢中传来她的声音,“你真是个可怜之人,不论走到哪儿都有人要陷害你。”语气中颇有看好戏的意味,随之也淡淡地笑出了声。
“你怎知我是被陷害进来的?”收回目光,终于将视线投放在她身上。原本清丽的脸蛋上有几道伤痕,似乎经过拷打,难道她在牢中受了刑?
幽草脸色一变,愤怒地瞪着我,“收起你那怜悯的目光,我最恨的就是你那份善良,我最恨了……”她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从见你开始,你就一直是这样,遇到任何事你都在包容,用你的善良去包容,就算你恨一个人也仅是那瞬间。公主就是公主,永远不知道愁为何物,恨为何物。你说,像你这样一个女子能进这样肮脏的天牢,除了被人陷害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我黯然一笑,“你真了解我。”
她的情绪渐渐平复,全身瘫软地靠在冰凉的铁栏之上,目光深深而又长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须臾,她似乎想透了什么,虚弱苍白地露出一笑,“当初我选择忠于你,又何尝不是因你的善良呢。当年的灵皇后命我在你的膳食中下毒,穆太后命我挑拨你与皇上的关系,兰嫔命我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她们都许诺我,只要帮了她们便让皇上纳了我,可是我拒绝了。现在想想当时我怎会如此傻,明明那样深爱着皇上,明明如此想成为他的女人,却放弃了这大好机会。”
静静地听着她的一字一语缓缓飘进耳中,再听起这些我已经很平静了,往事皆空,物是人非,计较那些又能如何。
她的泪水溢满眼眶,蒙上一层水汽,最终滴落在脸颊,“曾经的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一个可贵的气质,那便是与世无争的善良,尤其是皇上密谋篡位,你在听雨阁那两年。你陪皇上对弈,品天下,聊兵法,那时候我便知道,你与皇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皇上看你的眼神也由最初的迷恋转化为爱。后来我才懂得,原来爱情也是可以默默付出的……我真正断了对皇上的念想。馥雅公主更是我最敬佩的一个女子,她聪慧,她善良,她脱俗。可是,你害死了皇上!你害死了皇上!”她喃喃念叨着,拳头不断地敲打着铁栏,她的手已经被鲜血染红。
恍惚间我疯狂地笑了起来,带着泪水一同倾洒,“幽草你错了,我从来不曾善良。这几年我身处亓国,你知道我的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吗?我自己都忘记了,自己都忘记了……”
“因为他们都该死,所以你的手上才染了血。”幽草一针见血地回答,让我的笑声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她我沉默了许久许久,直到一声,“皇上驾到——”我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