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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云珠的声音,“皇上,就让臣妾代替姐姐来爱您。”
我笑了,苦涩之泪却从眼角滑落。对,就让她来代替我爱你,我相信,她做得绝对会比我好,我放手了,纳兰祈佑,我彻底放手了。
湖光烟霭中,风劲落红如剪,爽气飒秋,萧瑟西风满院残。
我倚坐在未泉宫门外冰凉的石阶上。我不敢在庭院继续待下去,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而冲进去,双拳紧握,指尖深深掐进手心,却感觉不到疼痛。曾经我以为自己会不在乎,我以为可以很大方地笑看他们恩爱甜蜜,然而我却错了,错得离谱。
今日我证实了一件事,祈佑依旧爱着我,从来没有变过。我本该开心的,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天下最让人肝肠寸断的事,不是上穷碧落,不是两处茫茫,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我。
“问世间情为何物……”
原本的思绪因这一句话而回神,迷茫地望着倚在我对面高墙边的韩冥。“这么俗的诗你也拿出来念。”轻哼伴着轻笑,我狠狠地顶了他一句。
“那我该说些什么?这个世上只有月光是最干净的?”他仰望明月,轻笑而语,再见他,却发现,原来他的脸上多出了许多沧桑,这几个月,他过得不好吗?
我只是怔怔地盯着他,没有说话,他收回目光,瞅着我,正好对上我的目光,“当我听周围的孩子说起,你被官兵征召进宫了,我就没想过要再找你。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才智,完全可以躲过此劫,而你却进来了,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你自愿而来,你还是放不下他。”他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看穿,“可是今日,你却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到绣贵嫔身边去,这就是你进宫的真实目的?”
我依旧不语,淡漠地望着他,但是我的心早就因他的话而崩溃。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但是我不能。曾经,即使再疼,再苦,我都不会哭出声,我不可以。
“你是胆怯,所以不敢与他相认,你怕自己这张脸他会厌恶是吗?”他的声声质问抨击到我的痛处,我大声否认,“不是!”
他突然冲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好,那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亲口告诉他,你就是潘玉。”
“不要……”我立刻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握得很紧,我无法甩开,可是我仍用力挣扎,感觉手腕都要脱臼,疼痛锥心而袭全身。
他见我疯狂地挣扎,立刻松开了我的手,我狠狠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眼泪悄悄地滑过,滴至手背、地面。“是,我懦弱,我愚蠢,可是这就是我,那又怎样?”
他蹲下身子,伸手抚过我脸上的泪痕,“对不起!”
“在他心中,我早就已经死了。既然他已认定我死,为何又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就算出现了又能怎样,我这张脸下,有多么丑陋……他身为一国之君,怎能要这样一个女子为妃……况且……”况且,我还是夏国逃亡的公主,若我的身份被揭穿,那祈佑当初对太子的阴谋就昭然若揭。
他突然将我揉进怀中,我惊讶地望着他,想挣扎出来。他却用了更大的力气将我搂在怀中,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容貌,并不是全部,在我心中,你永远貌若天仙。”
第 五 章
唯有香如故
翌日,专侍养心殿的总管太监徐公公带着皇上的册封绣贵嫔为绣昭容的旨意来到翩舞阁,后面还有二十来个太监宫女手捧珠宝绸缎而来。
“皇上有赏,金凤五只,嵌五等东珠二十五颗,内无光七颗,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颗,内乌拉正珠两颗。”
“皇上有赏,帽前金花两枚,嵌五等东珠两颗。”
“皇上有赏,金嵌珊瑚项圈一围,嵌二等东珠五颗,五等东珠两颗。”
“皇上有赏……”
仅在一夜间,绣贵嫔连晋三级为昭容,位仅次于皇后和三夫人。昭仪,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身份卑微、容貌丑陋之人竟能得到皇上如此的宠爱,奴才们更是众说纷纭。他们只知道在中秋之夜,皇上抛下最为宠爱的静夫人而在未泉殿宠幸了丑绣贵嫔,却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真正缘由。
一连五日,皇上都亲临翩舞阁,宠幸绣昭容,甚至下完早朝就直奔翩舞阁,与之闲聊对弈品茗。每日来翩舞阁拜访的小主与妃嫔更是络绎不绝,顷刻间,绣昭容的势头将静夫人的光芒压下。
望着如今的翩舞阁,早已不同往日。可是我却忧心了,锋芒毕露很容易腹背受敌,况且云珠在朝廷上根本没有可以支持她的后盾,很危险。
“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何一夜间让绣昭容得宠。”南月好奇地挤到我床榻上询问,满脸期待着我会告诉她。
莞尔一笑,将溜至腰间的被褥往上扯扯,“娘娘原本就天生丽质,一朝得宠很平常啊。”
她白了我一眼,“你只会敷衍我,早知道就不问了。”她挪挪自己的位置,又朝我靠近了一些,小声地问:“你到底是绣昭容的什么人,为何这么卖命地帮她?亲戚?姐姐?”
我仔细望着她的表情,想从中寻找出端倪,“你想多了,只要主子受宠,奴才当然也就沾光了。”
她微微低着头,轻摇头,“你认为她能受宠多久,一个月?半年?在这后宫三千佳丽中,多少莺燕,而娘娘她既无倾世美貌,更无靠山,终会被皇上遗忘的。”
“你深有感触?”听着她的话,我才惊觉她一点儿也不简单,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到翩舞阁又有什么目的?
“睡吧。”她爬下我的床榻,那一瞬间,我在她的眸中看见一闪而过的亮光,我的疑惑再次加深。一切似乎都冲着云珠而来,那么云珠到底因何事引火上身?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其中的千丝万缕我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以祈佑的聪明才智来看,不会不知道祈星的野心。那么现在的祈星正处在悬崖边缘,只要祈佑下定决心推开他,他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这一年来,祈佑不仅没有着手对付这个对自己极有威胁的哥哥,反而将灵月公主赐婚于韩冥,他难道不怕韩冥倒戈,与祈星连成一线对付他?他到底想做什么,云珠与这场宫闱争斗又有何关联?
阁内檀香阵阵扑鼻,金猊香炉余烟袅袅轻散,笼罩着四周,温馨之感油然而生。皇上下了早朝又来到翩舞阁小坐,突然兴起竟与绣昭容对弈棋局。我在一旁伺候着,目光也一直停留在棋局上,她已经连输三局了,这第四局怕是又要惨败,皇上用引蛇出洞的计谋将她一步步诱进自己的圈套,最后将她的白子逼入绝境。
“不玩了,又输。”绣昭容将手中的棋子丢进盒中,棋子间的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上勾起一笑,“你的棋艺还稍欠火候。”拿起手侧的汉玉璧杯,小吮一口香茶。
我看着他们俩和睦甜蜜地相处着,心中的开心却多过苦涩,这样的情形真像四年前啊。云珠的那句“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与主子身边,别无所求”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现在我们仨又重聚小阁,虽然你们不识我,但是能伴在你们身边,此生我亦无憾。现在,祈佑与云珠,就是我的主子。
“如果皇上能赢了雪海,臣妾就服输。”她突然起身拉过我的手,轻轻地将我推到皇上面前。
皇上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她就是那日冒犯静夫人的奴才?”犀利的目光来回在我身上打转,我慌乱地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正是奴婢。”
“你的胆子还真大。”他的声音似乎永远都是淡雅如水,清风遐迩,听不出喜怒,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皇上,其实那日是静夫人先……”我想将那日的情况和盘托出,我很肯定,云珠丝毫没在他面前为自己辩解过。
“好了,后宫这些琐碎之事朕没有兴趣知道。”声音中夹杂着不耐之色,显然他早就了然这后宫妃嫔间的相互争斗谋权,他只是充耳不闻罢了。“陪朕下一局。”
我不自然地坐下,身子在椅子上轻挪了一会儿。我从没想过,今日可以面对面地与他同坐对弈,颤抖着从盒中取出一枚白子,轻轻地落在棋盘正中。
此局,我们下了一个时辰才结束,我输他十子。“皇上棋艺精湛,奴才献丑。”我即刻从椅子上起身。
他将半倚着的身子坐正,细细地打量着我,目光炽热灼人。我的手心、额头已溢出冷汗。他,到底在看什么?
云珠也发觉这古怪的气氛,霍然出声打破,“皇上,她的棋艺不错吧?”
“的确不错,但是,不是棋艺,而是心思。”他犀眸依旧徘徊在我脸上,“一边要考虑着如何应对朕的攻势,另一边还要考虑着如何不着痕迹地输给我。”
听完他的话,我不语,算是默认吧。虽然他的棋艺堪称一绝,我若要赢他也没多大把握。但他毕竟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我若尽全力却不小心赢了他,龙颜大怒,又要拖我下去杖责六十大板。我可没那个胆子去挑战皇上的威严。
“朕现在让你赋词一首。”他似忽然兴起,又似故意刁难地出了一题。
我心下拿不定主意,便侧首望望云珠,却见她薄笑点头,示意我可以赋词。我收回视线,静静地闭上眼帘,那一瞬间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中秋之日,云珠于庭院中痴痴守望的孤寂身影,倏然睁开眼帘,脱口吟出:
落花飞舞,寒光掠影轻罗衫。
倚门望,凝眸思语,郁郁殇红颜。
黯然回首,轻舟泛水水空流。
雁单飞,泪落无痕,凄凄魂飞苦。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阁内骤然沉寂无声,却见祈佑豁然弹身而起,“你的词,还未赋完。”这一声惊了云珠,也惊了我。我们怔怔地望着情绪略微有些波动的他。
“皇上,奴才已然赋完。”我平复心境,倩兮一笑,保持自然之态。
他凌厉地盯着我,似不罢休,启开唇想再问,却有一个比他更快的声音由外边传来:“皇上,静夫人在御花园昏倒了。”
皇上最终还是与静夫人的奴才芷清匆匆离去,我只是嘲讽一笑,昏倒这个借口虽不够新鲜,但是他还是去了。选择权在祈佑身上不是吗?他因为在乎她,即使知道是假,却还是选择去了。绣昭容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的离去,或许她认为现在得到的恩宠已经够多了,她真的很容易满足。
她吐出一口凉气,轻靠上锦衾貂毛椅上,似乎累了。我至她身边轻轻地为她捏着双肩,让她缓和倦态。
“你那首词未完吧?”她的声音很低沉,此起彼伏显得缥缈不真实,“在皇上面前不便吟出,在我面前也不行吗?”
手中的动作僵住,怅然侧首仰望窗外,苦涩涌上心头,却悠然一笑,“后面几句俗得很。”
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吟念道:
为情伤,泪似轻纱飘风随影去。
为情累,雨若悲秋纷飞孤城壁。
人面桃花,宫寂悲怆,红墙朱门,庭院深锁。
倾国倾城也枉然。
酸涩之感涌上眼眶,心头一热,泪凝在眶。此词前段是云珠的相思之苦,后段却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心境。当我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之时,云珠已经回首凝望我,眼眶也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雪海,怎么办呢?我对你很好奇。”她虽蕴着笑,但我却能体会到她那张笑容背后深藏着的苦涩,“虽生得一张普通的容貌,却无法让人忽视你的存在,你身上那股高贵出尘的气质莫说本宫比不上,就连静夫人也稍逊三分。言谈举止更是风雅犹绝,文采出众,诗词精湛,实乃奇女子。可你为何入宫呢?为何又要帮我呢?为何你能引得一向冷静的皇上动容呢?为何……我对你似曾相识呢?”她似在低喃浅吟自语,又仿佛在向我质疑询问。
“娘娘一连四个‘为何’,奴才该如何回答您呢?”我怅惘一叹,心愈发压抑躁动,是被这个皇宫所逼吗?心头仿佛有一块千钧大石压在我心头,我无法移动它分毫。
她缓缓地将身子坐正,再慢慢地瘫软到椅中,沉沉地闭上眼帘,不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奴才想问娘娘一个问题。”我没得到她的回应,但我知道她在听,就继续问了下去,“皇上真的只因你救过那位姑娘而册封你吗?”
依旧紧闭双目,闭口不答任何一个字,但她胸口紊乱的起伏已经给了我答案。云珠,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孩子,连骗人,都不会呢。
当夜我就听闻一个消息,静夫人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皇上高兴之余设宴养心殿,请众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