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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妃惊讶地看着在座的两个人,不是说好了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宁王妃说说话吗,怎么说得都哭了?
隋李氏连忙擦了眼泪,笑着道:“是我失态了,只是想起了沂州家中一些往事。”她说着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自罚三杯!”
“哎哟,这可是我准备的好酒,都让表嫂给牛嚼牡丹的浪费了!”晋王妃见没事,这才笑着过去凑趣。一场赏梅宴宾主皆欢,等送走了客人,晋王妃这才露出疲倦的神色。
“也不知道表嫂可如愿了没。”她喃喃自语,响起大舅舅隋墨的请托,和这些天的筹谋安排,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摆手让给她揉按的丫鬟退了出去,这才翻身趴在软榻之上,考虑着隋家这般做的意味。
难不成,大舅舅这是选定了宁王?
为什么不是皇后嫡子的齐王,又或者根基身后的魏王?偏偏是宁王,看似军功赫赫,但是在京城并无根基,连着兵权都要被谢家抢走的宁王?
若是隋家真的选了宁王的话,那晋王殿下怎么办?
晋王与魏王一母同胞,虽然并不见魏王多有长兄风范,可是这……毕竟是撕扯不开的血脉关系,就算晋王想要转而另投他人,只怕也会被怀疑吧?
不过,宁王妃倒是光明磊落,从行事风格来看,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喜欢猜疑的人,也许……
晋王妃心思涌动,半响又猛然在软榻上翻了几下,弄得头发、衣衫凌乱,这才猛然起身叫人进来给她整理仪容。
如今皇上虽然看着还算康健,可是毕竟年岁已大,是该好好考虑晋王府未来的前程了!总不能还跟前两年一般装作懵懂无知,跟在魏王身边被他利用的好。
想起隋崛的死,晋王妃眼中恨意陡升。她的舅舅,自幼最为疼爱她的舅舅!若他真是羞愧自尽也就算了,偏偏是被人毒杀,还要背负那样的罪名!
就算他当年在南岭所做的事情罪该万死,也该是三堂会审,刑部发落,皇上下旨才对。哪里由得那些肮脏的小人,为了他们的利益动手杀人,还想要舅舅一人承担起那般杀头的罪责!
若非宁王查案仔细,隋家岂不是要为了给别人背黑锅而门庭败落!纵然如此,如今隋家因为舅舅的缘故受了不小的影响。而之所以会有这般祸事从天而降,不过是魏王想要对付齐王,动一动萧家而已。
魏王是晋王兄长,既然能够查出当初萧黎一案之中的几个逃兵藏身何处,如何会不知道隋崛当年所为?他又非蠢货,难道不知道一旦这件事情闹起来,齐王为着脱身怎么也不会放过隋崛的……
纵然隋崛做下那样的错事……可是,魏王的举动却还是让晋王妃寒了心。
若是这位兄长坐上了龙椅,他们夫妻只怕也沾不到什么光,说不得到了需要的时候还会把他们丢出去做他登上龙椅的牺牲品!
晋王妃不是个蠢笨的人,晋王也有些小聪明,然而比起上面几位已经有了多年根基的兄长们来说,他们实在是不值一提。魏王是如妃的第一个儿子,比齐王还大些,自然是从小就颇受重视。他的婚事也是如妃几经考量,选的最为有助力的王家。
等轮到晋王的时候,魏王已经展露头角,颇得皇上重视了。为了让这个小儿子能够踏踏实实的在日后帮衬魏王,不管是在日常还是婚事上,如妃都用尽了心思。
先是树立起魏王兄长的威严,让晋王对他崇敬。然后就是妻子出身要比魏王的妻族差上一两筹,免得等晋王年纪大了之后生出非分之想。两个儿子若是自己先争斗起来,岂不是皇后看了笑话!
不得不说,如妃这般的想法也算是正常。只可惜,魏王在她的灌输下只觉得晋王这个弟弟就应该为了他甘愿赴死才好。而晋王成亲之后有了妻子、儿女,为了这个家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只附和魏王这个兄长,而不顾妻子、儿女了。
隋崛的事情,就是一记警钟。
晋王妃把这件事情揉碎了掰扯了清楚说给晋王听,终于让他对魏王的一举一动重新审视起来——你拿他当亲兄长,他可未必会惦记着你是他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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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就更冷了。之前房顶的积雪还没化完,王府里偏僻些的地方,屋檐上还挂着一二尺长的冰柱子,就又是一夜大雪过去,冷得让人不想出被窝。
明华就窝在被窝里,看着宁王起身似乎一点都不畏惧屋内的寒冷,还是忍不住叫了外面守夜的绿桃多添了一个炭盆进来。
“冷了?”宁王回头看了她一眼,手伸进去摸了摸,觉得温热这才道:“炭盆也要小心着用,别中毒了。”
明华惊觉他掌心竟然不冷,一把抓住他的手惊喜地直接坐了起来,“你都起身有一会儿了,手还是热的?”宁王因为中毒和受伤的缘故,气血不足,时常会手脚冰冷。这些日子由着陈大夫调养好了不少,明华却没有想到会见笑如此快。
宁王一愣,连忙拉着被子给她盖上,“天冷,你也不小心些。”见明华睁着一双眼睛巴巴看着他,这才笑着道:“北疆比京城更是冷上三分,冬日里面一盆热水泼出去就能冻成冰。我不怕冷的,更何况,受伤染的寒毒有着陈大夫料理,也好了大半了。”
明华闻言惊喜莫名,只觉得这位大夫真是请对了。等着宁王出了门,她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一大早的让人去芙蓉园送了不少的东西,嘘寒问暖一番,回头这才精神十足地开始吃早饭。
等到早饭吃完,处理了府里的一些事情,听闻粉黛又开始动了心思往外递消息,明华这才笑着道:“查清楚她递的是什么消息,让孙半升把消息先拦着,不要打草惊蛇。”
放了这么长的线,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粉黛一而再的作死呢。
她这边琐事刚处理完,就见紫葡匆匆进来,笑着道:“王妃,三姑奶奶和六姑奶奶一起来了,奴婢给安置在了莫离院的暖阁。”
“这两个人……”明华微微一愣,转而就想明白了。不知不觉,林明惠已经被送去京郊庄子上一个多月了。不过因为最近事情繁多,她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似乎也没有听闻她回京的消息,难不成魏家没有去接人?
明华略微惊讶,等在暖阁之中见到林明若和林明馨两人之后,才确信魏家真的没有去庄子上接人。
林明若性子绵软,胆小如鼠,虽然那日得林矍点醒,却还是顾忌左右硬生生拉了林明馨一同过来。林明馨原本是不想管林明惠的破事儿的,那日因为她连着受了两次惊吓,回头她就病了一场。一开始,林明馨还有些悔过,后来却是越发的觉得林明惠害己害人,是个祸害。
然而林明若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太难堪了,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不过,既然到了宁王府,她自然要摆出一副姐妹同心的架势了。
因此两姐妹倒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并且提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建议。“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只怕庄子上不好过,不然咱们去看看?”
明华看了一眼说话的林明若,想了想道:“这几日你们去过魏家没有,若是没有,咱们还是先走一趟魏家吧。”只这般把林明惠接回来送过去,未免让人觉得林家女儿做事太过于霸道。魏家的媳妇他们说押着去了庄子就押走,说送回来就送回来,算什么事情呢?
林明若见明华应下这事儿,自然是无忧不从的。林明馨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一口应下。
姐妹三人一同出门,到了魏家也不说是突然来访,反而直言是越好了今日去祈安寺还愿的。
“那一日去祈安寺拜佛,得寺中高僧指点,说是四妹妹冲撞了煞气才会事事不顺,要与生母一同吃斋念佛一个月才能消去煞气。为了免得累及家中,四妹妹连着家都没有回就去了庄子上。”明华笑容可亲,一双眼睛明亮透彻,从容不迫地说着瞎话:“当时我们就定下了今日再去还愿的,怎么四妹妹不在家?”
魏府如今当家的正是大夫人魏张氏,此时听着明华这般说只觉得唇角发苦,心中更是把眼前的笑面虎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初传话的时候,她以为林明惠是得罪了眼前这位宁王妃呢,巴不得让这个弟妹多吃些苦头。因此全然没有把林明惠的生死去向放在心上,如今舒心日子才过了一个多月,她们林家的女儿竟然上门跟她要人?!
不是你们把人送去京郊庄子的吗?
她唇角勾了勾,这才开口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我误会了!那一日弟妹让人捎信回来,所是要再多虔诚礼佛一些时日,暂不回府了……”
“原来如此,我倒是没有想到四妹妹这般为着家中考量,那高僧都说了一个月足以消除煞气,不会影响家中气运,没有想到她为着家中竟还未曾回来。”明华掩唇轻笑,“既然这般,那是我们姐妹打扰了。等我们和四妹妹一同去祈安寺礼佛还愿,再亲自送她回来好了。想来,有了高僧的箴言,她当不会再坚持在庄子上礼佛才是。”
“王妃说的是,弟妹真是一颗心都为了这个家呢!”魏张氏勉强笑着:“难怪这几日里家中事事顺畅。”
“有用就好,亲家过的好了,我们这些亲戚也跟着沾光不是。”明华笑眯眯,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这才起身带着林明若和林明馨两人一同离去。
林明若毫无察觉,倒是林明馨跟在后面,若有所查地看着明华的背影。
林明华……不,大姐今日去接林明惠之前特意来一趟魏府,难不成真是特意给她撑腰,免得林明惠被魏家妯娌欺负的?她怎会如此好心?
然而想起那一日林矍所言,她终究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同样是国公府出来的女儿,也许她们不能一荣俱荣,然而若是其他姐妹有事,她们却是难免受到牵连的。她们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她们的关系,合在两利,分则……
林明馨坐在马车之中,一双手紧紧拧着帕子。
她与大姐再分心,再多动一些小心思,只怕也伤不了她半分。而一定做的事情会触及大姐的根本,林明惠就是前例了。别看今日大姐带着她们来给林明惠壮声势,那也不过是让林明惠的日子略微好过些。日后,林明惠若是再折腾起来,只怕不用出了魏府,就会有人把她收拾得干净利索了。
没个三五年做缓冲,她在魏府里面就别想再直起腰杆做人!
可是,若是大姐有一天不耐烦再顾着她们之间的那一点血脉之情,对她们出手的话……
林明惠,还是前车之鉴。
林明馨自问不想落到林明惠那般地步,此时再想起来五姐林明晗和二姐林明芊出嫁前后都对大姐恭维的紧,渐渐觉得自己痴傻了。不说别的,只林明晗跟着夫婿一同赴任这一点就让她心中暗暗艳羡不已了。
没有长辈给的丫鬟,小门一关,林明晗就能当家做主,小夫妻蜜里调油的还怕怀不上孩子?
哪里像她如今,伺候公婆,照顾丈夫也就算了,还要照顾有孕的通房。若不是她用了些手段,说是等孩子生下来再提成姨娘,才是给孩子体面,说不得如今那小贱、人就已经是姨娘了。
她越想越恨,等到了京郊庄子中,见着了形容枯槁的林明惠几乎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了。
这才一个多月,林明惠足足瘦了两圈,素面朝天,皮肤干燥不说,连着头发都是干枯的,见到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竟然愣怔在原地,半响那一双木木的眼睛才回过神来。
“大姐!”林明惠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见眼前的人影没有消失,立刻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膝行到了明华的跟前,“大姐,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放过……”她猛然一顿,然后用力磕头,再抬头时就改口道:“你救救我吧!你救救我!”
林明馨在后面看着,心中不由发颤。林明惠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里面惯会装傻卖疯,让人无法指责她。然而,像如今她这般又跪又哭又求,把姿态摆的这么低,却还是头一回。
纵然这里面有做戏的成分,只怕也有七成是真的吧?
原她还觉得只把她关在庄子上便宜了林明惠,如今看来,倒是她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
一旁林明若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看来,四妹妹是吃足了苦头了。”
林明馨心有戚戚,轻轻点了下头,看着绿桃和翠果过去把林明惠给架了起来,然后明华命人准备热水、香精油等物伺候她洗澡,这才上前一步道:“既然四姐姐要洗漱一番,那咱们不如寻个干净暖和的屋子坐等?外面天冷,我记得大姐畏寒的。”
明华扬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六妹妹说的是,那就先去休息吧。”
这一等就等了近一个时辰,林明惠出来的时候比之之前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头发柔顺地盘好了发髻,配着几样首饰,人虽然消瘦了不少,一番梳妆之后却透出楚楚可怜的宁静感。
她换的衣衫是从魏府带来的,如今倒是宽松了不少。
“见过王妃。”林明惠行礼,等明华叫起了,她才又和林明若、林明馨两人见礼然后老老实实坐在了一旁。
她这些日子吃了大苦头,国公府里打板子的人都是老手,皮肉只看着微微发肿,然而内里却是一碰就疼得要命。偏偏明华让她抄经,坐着抄是不行了,站着抄久了也难受,不然就只有跪着抄。这边还有婆子天天检查她抄了多少,若是少了就扣她第二天的饭。
她不计是在国公府还是在魏府,从来都是一日三餐外加点心水果,何时吃过饿肚子的苦?偏偏庄子上是一日两餐,扣了一顿饭,她就只有一顿可吃,加上身上还有伤,之后就病得昏昏沉沉。
病了不能抄经,然后就继续饿饭。请来的大夫也说她该清清肠胃,下下火。结果,庄子上的婆子就直接饿了她三天,等到再吃饭的时候,林明惠恨不得一口一个馒头的往嘴里塞。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林明惠这才知道,她这位大姐的手段有多么的阴狠,折磨起人来都不用亲自动手,只吩咐上两句就足以让她生不如死了。
如今看到明华,她如何不服软,如何不求饶?
明华倒是懒得与她多说,见她站、坐、行礼都无碍就道:“四妹妹这些天来虔诚礼佛,倒是带上了点佛性。只是吃素毕竟太过于清苦,瘦了许多,等回去之后可要好好补补才是。”
林明惠闻言立刻激动地抬头看了过去,“多谢大姐……提点,妹妹回去后会好好休养生息的。”林明华竟然没有刁难她半分,就放她回去了?
一时间,林明惠有些如同在梦中一样,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她额头都冒出了冷汗这才相信竟然是真的!她终于不用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这一瞬间,她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母宋姨娘了,反正在这庄子上这么久她也只见过宋姨娘一次,其余时间都被婆子们拦着,母女两人根本就说不上几句话。就算是见面,也是她那时候病得要死才见了那一面,宋姨娘吵着闹着给她请了个大夫来,却只会让她饿肚子!
“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吧。”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林明惠话一出口就见明华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你抄的经文总归是要带走的吧,去祈安寺供在佛祖跟前继续为家人祈福才是。”
林明惠这才醒悟,请罪退了出去收拾了下东西,这才跟着出了庄子。
直到再也看不到庄子,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倒在了丫鬟的怀中瑟瑟发抖——这噩梦一样的地方,她再也不要来了!
祈安寺中雪景一般,山路崎岖,今日倒是没有什么人,等林明惠虔诚地把最好的几本经文供奉在佛前之后,一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面子总算是装过去了,她们都可以回去了。
林明馨看着林明惠的样子,又想起之前那个影影绰绰的传闻,说是倾城公主看上了二姐夫郑天行,正是大姐一力压下,才让倾城公主铩羽而归的。倾城公主是何等人物,她纵然是没见过却也听闻了她的事迹。这般一个骄傲又骄纵的女子,还是公主之尊,却被大姐给教训了几次。
而大姐做这些,就只是为了维护二姐林明芊!
想到这些,她心头就隐隐有些发热。若是大姐也这么对她,那家中那些个妖娆的通房丫头怎么可能还有立足之地呢?越想她一路上心中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就越加清晰了。
既然大姐能够放过林明惠,也就是说她真如父亲所说,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她细细算起来,自己虽然做了不少的错事,可是总归是小打小闹的,大姐既然宽宏大量,应当不会放在心上才是。只要她老实认错,态度在诚恳一些,把姿态摆得低些,做出可怜的样子,大姐岂会跟她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她双眼透着亮光,丢开林明若和林明惠两人,快步上前两步跟上明华的步子,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道:“大姐,我……”
话还未曾出口,就被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
台阶之下,一个身披红色狐狸皮斗篷的女子欢快地指着明华的方向道:“十二姐,是宁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