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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二和萧四赶到楚家的时候,场面比她们所设想的还要混乱。
到处杀声震天,血流遍地,楚家与赤刃分堂的人正激烈地厮杀在一起,从院内一直打到院外,难分难解。
萧二楞了半天,突然指着远处,惊叫道:“那人不是阮封屏?还有冷寂云,他身边的玄衣死士都在!”
萧四看这架势哪还有不明白的,怪不得这几日血阁分堂里人人言行有异,行色匆匆,初时并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竟是早早筹谋着今日的杀局,只有她们这五个人还被蒙在鼓里。
转眼瞧见唐瑛正与三个楚家人纠缠,萧四当即过去一把将她揪了出来,怒道:“你们干的好事!说什么归宁,全都是障眼的把戏,你们这些血阁人,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冲我发什么火,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唐瑛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庆宴刚到一半,左使和阮封屏就突然带着人杀进来了,好好的筵席,这……这算什么!”
萧四一怔:“你不知道?”
唐瑛一拳招呼过来:“我知道个鬼!”
正说着,只听一阵马蹄声及近,萧琮三人策马赶来。
萧琮跳下马来,半天说不出话。
虽说在路上已设想过无数情景,但此时亲眼看到修罗地域一般的杀阵,她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某根紧紧绷住的弦“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少主,危险!”
萧四急得大喊,想把径直朝人群里走去的萧琮拉回来,却被几个楚家人封住去路。
向来好脾气的萧二也怒了:“他冷寂云只知道滥杀无辜,根本不在乎咱们少主怎么想!”
萧七早气得七窍生烟,利落地点倒一个楚家的,又逼退一个血阁的,突然定住:“诶?咱们到底帮谁?”
萧五面无表情:“帮少主!”
在双方交战最激烈的中心,刀光剑影像网一般密集,人几乎每走出一步就能踏到一具尸体。
萧琮后背挺得笔直,双眼眨也不眨,紧紧盯住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抹深青人影。
男人手中雪亮的长剑染满鲜血,所过之处头断血流,寸草不生。
一瞬间,萧琮的全副心神仿佛都被那满眼鲜血吸引住了,无数刀剑迎面劈来,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心里大喊,躲啊躲啊,可手臂仿佛被浇注了泥浆,丝毫也不能动。
“萧琮,你发的什么疯!”
一柄长得惊人的环背大刀忽然从斜刺里挥出,挡开了众人攻击。
唐瑛的嗓门奇大,连忙于收割人头的男人也终于听到,转过身来。
冷寂云惊呆:“萧琮?”
然后一个楚家人杀过来,他反射性地横剑一扫,却忘了自己已经和萧琮离得那样近。
鲜血飞溅,萧琮猛地闭眼,再睁开,湿热甜腥的液体就从她眉间不断地淌下来,鼻腔里涌进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冷寂云楞了一下,直觉要去擦干她脸上的血,可萧琮已经退后一步,让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说:“你来了……”
是,我来了,萧琮想笑。
如果放在从前,男人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也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可是此刻,他的确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而陌生的恐惧像一棵见血扎根的藤,正狠狠地穿过心脏,开枝散叶,将五脏六腑紧紧裹住,令他连呼吸也不能。
他盯着萧琮的表情,看着她一点点从眼底到整个面孔漫出一种痛不欲生的悲愤来。
她的每一条肌肉都在皮肤下面颤抖着绞紧,再绞紧,嘴角无法控制地扭曲,那表情不是哭,更不是笑,却迫使他不由自主地退开一小步,侧过脸,无法继续对视下去。
旁边的唐瑛已经管不了他们之间有什么激流暗涌,她只想冲进楚府,把她的砚之带出来。
环背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无人可以近身,她且战且进,终于破开一条通路,正要踏上门口石阶,却见门内忽然像变戏法一样涌出比之前多两倍乃至三倍的人马来,层层堵成人墙,逼得她不得不退。
“冷左使,我们又见面了。”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出现在楚老三旁边,一身儒雅气息。
萧琮吃惊地看着来人,凤九,他怎么会在这儿!
冷寂云却道:“你看见了,楚家和我是一样的心思,早已邀来朗月楼和华清派作同盟,埋伏在府内,这根本是鸿门宴。”
萧琮闻言一震,脸色更加难看。
打斗停止,人们开始各自往各自的阵营聚拢,界限分明地分立两边。
唐瑛提着大刀,不可置信地看看这一方,再看看那一方,终于彻底明白:“原来你们都没有诚意,原来你们都是利用我和砚之!”
冷寂云摇头,也只有你才会相信。
这时,凤江临已经看到了萧琮,先是微微吃惊,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从一众朗月楼门人中走出来,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左手掌心,双眼朝萧琮望过来:“二楼主离开朗月楼以后,楼主一直担心,可惜她今日不在,若是在场,想必也该放心了。”
萧琮皱了皱眉,不解其意。
凤江临便接着道:“二楼主果然不凡,无论在朗月楼还是在血阁,都是一样的春风得意。”说罢冷笑两声,身后朗月楼众人也是一阵交头接耳。
四家将脸色骤变。
“凤江临,你说的什么屁话!”萧七给他气得大喊,亏得被萧五拦住,才没冲上去。
萧琮却怔住,人像被钉在了地面上:“凤九,你这么看我?”
凤江临冷哼一声,道:“好,你既说不是和血阁一起,那就站到我们这边来,与我并肩作战。”
“这……”萧琮犹豫半晌,看着凤江临身后比血阁多出一倍的人马,攥了攥拳,痛苦地,“我不能。”
“哈!”凤江临脸上挂起讥讽笑意,厉声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选了死路。”
萧琮垂下头,只能苦笑,是啊,我自作孽。
凤江临便不再看她,转而对冷寂云道:“冷左使,你失算了,并不是只有你才懂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冷寂云却不急,也跟着一笑,冷声道:“凤大总管是否太自负了,还未到最后一刻,怎知鹿死谁手?”
唐瑛心急如焚,早没耐心听他们耍嘴皮子,扯开嗓子道:“楚老三,你们把砚之藏到哪去了,快点交出来!”
没想到楚老三听了大乐,指着她,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唐瑛啊唐瑛,你倒是个痴情种子,也不看看你家相公是跟哪家姓!”
唐瑛竖眉:“你什么意思?”
楚老三叹口气,做出副惋惜的样子:“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夫郎早把你给卖了,也真多亏了他,不然我们可想不出这般好计来。”
“你把话说清楚了!”
“好好好,就让你死个明白。”楚老三笑呵呵地理了理头发,“你可还记得他曾回家来五天?”
唐瑛火大:“你们把砚之打成那样,还敢再提!”
楚老三连连摇头:“那你可误会我们了,他回来那天,我确实也曾怀疑,毕竟要是好好的,为什么一个月不回楚家来呢?后来才知道,竟是你这色胚强占了砚之身子,还把他关在房内不准出门。”
“什么?!”唐瑛大骇,她何时做过这等混账事!
楚老三只当她是恼羞成怒,继续道:“好在砚之有些个本事,把你这愣头青哄得死心塌地,终于放他回家来探望一次。男子贞洁何等重要,他恨不得将你拆皮剥骨,当日就和我们商量出一计,不但是你,就连整个血阁分堂也要一网打尽。”
唐瑛有点懵,像听天书一样。
“哎,砚之那孩子为了向我证明你确实对他痴心,竟不惜故意弄伤自己。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亲眼看你单枪匹马来楚家拼命,我还真不敢应承他,走今天这步险棋。”
楚老三直说得嘴唇发干,最后得意地问:“现在知道了?从始至终都是你一厢情愿。”
她笑眯眯地等着唐瑛发疯,没想到唐瑛确实气疯了,说的却是:“尽她娘的胡扯蛋!强占?我三天前才与他洞房花烛,自己夫郎是否处子之身,我会不清楚?”
此言一出,在场男子都有些脸红,女人们也是尴尬。
冷寂云伸出拇指食指捏着眉心,怪自己没告诉过她,这种话不用这时候说,也不用这么大嗓门。
楚老三却听出不对来:“你说……你没有强迫他?”
唐瑛气得:“我敬他爱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侮辱他。”
凤江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看向楚老三:“楚大侠,莫非你家二少爷……”
“不可能!”楚老三急急否定,“楚家的人怎么会反过来去帮血阁呢,绝对不可能!”
冷寂云在对面看着他们两个的脸色着实精彩,拍了拍掌,笑道:“不必争,楚砚之到底是帮谁的,马上就见分晓。”
说着将手放入怀中,竟摸出个烟信来放入天空。
凤江临抬头看看,皱眉道:“搬救兵?”
冷寂云摇头,遥指向他身后,道:“别急,且看着。”
下一刻,只听楚府内院倏忽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大地紧跟着猛烈震动起来,凤江临大惊失色,刚一回头,就瞧见楚家一片房屋已被瞬间夷为平地,大批楚家亲眷惊得四散奔走,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正伴着烟尘滚滚而来。
“你什么时候埋的炸药!”楚老三面无血色,下意识踏前一步。
“别动。”冷寂云指住她,冷笑道,“信不信,你的脚底下埋满了炸药,敢再往前一步,我教整个楚家灰飞烟灭。”
“你!”楚老三听得浑身一激灵,伸出的脚也缩了回去。
唐瑛目瞪口呆地对着楚府看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情急地抓住冷寂云大吼:“你想干什么!砚之还在里面,砚之还在里面啊!”
冷寂云皱眉:“唐瑛,你要造反?”
唐瑛哪还顾得这些,更提高了嗓门:“不许再炸了,听到没有!”
这时,楚家院子里的人已经纷纷涌向门口,唐瑛急切地在众人中搜索着,终于,她看到远远地有一抹艳红色吉服出现在视野中。
唐瑛大喜,太好了,他没事!
她朝楚砚之使劲拼命地挥手,生怕他看不到:“砚之,快出来,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