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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期末,同学们的学习压力激增,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参加日常小测验,经常是刚放下书本又要拿起卷纸,车轮战不光给身体带来疲惫感,心里上也紧绷的令人暴躁。
下课铃一响,沉子璐起身去教室外透透气,脚还没迈出去,桌上被扔过来一本练习册。“做完这道题再走。”
沉子璐扫眼题目,难度系数绝对让她课间时间都甭想走出教室。带着怨气的说:“我累了,让我休息下换换大脑行吗?”
关正行点点桌面,“脑子越用越灵,趁热打铁多做几道。”
“……”趁什么热,打什么铁,她现在到练习册就有一股冲动,想撕了它。
余光里,她迟迟不动,关正行停下笔,转眸她,“累了?”
心头火就被他一句话给浇灭了,有气无力的点头,“有点。”
“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
沉子璐皱眉他,“信不信我疯给呐。”
“疯吧。”他说的比她还随性,笔往练习册上一搁,“疯完把题做了。”
沉子璐使劲跺下脚,桌子都被她踹得咯吱响,哭唧唧的拿起笔开始写,边写还边念叨:“简直比我爸妈管得还严。”
关正行才不在意她碎碎念,只要她能静下心学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余光里,笔快速在本上书写,他嘴角的弧度扬了扬。
五分钟后,沉子璐没好气的把本推给他,“做完了,你检查吧。”
关正行扫眼划个对号,“疯去吧。”
沉子璐双手抱拳,“微臣告退。”
关正行她撒欢似得跑出教室,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下。其实,故意给她出难题,也是为了磨磨她性子。
沉子璐前脚刚出教室,没隔多会儿工夫,李侣晨也跟着出去了。
俩人在楼门口碰见,李侣晨喊她:“小璐。”
‘哎?’一声,“你干嘛去?”
李侣晨:“我去超市买笔芯。”
沉子璐笑,“巧了,我也去超市,一起去。”
突然,沉子璐觉得兜里被塞了什么,她连忙往外掏,“什么啊?”
李侣晨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她小声说:“松子糕,别拿出来,我偷偷带学校的,很甜,我知道你爱吃甜食。”
沉子璐左右,朝她挑眉偷笑,“够意思。”
绕过教学楼后,迎面走来俩女生,是二班的,也是学校的重点班。一走一过的工夫,俩女生谈论起最近的小考测验。
甲女生:“最近的测验题难度不高。”
乙女生:“我也发现了。出题老师是不是灵感枯竭,想不出考题?”
甲女生笑:“有可能,老郭想的头都秃了。”
乙女生跟着笑。
沉子璐回头朝人眼,李侣晨碰下她,“什么呢?”
沉子璐问:“你觉得最近的小考难度不高吗?”
真实想法是题很难,在她考试时感觉有部分题好像超纲了,完成考卷对她来说十分吃力,而试卷的成绩一出来,分数果然低得可怜。
李侣晨掩饰内心想法,故作轻松道:“还好吧。”
“你真厉害,”沉子璐自叹不如,“我答题的时候,脑子简直要想炸了。”
李侣晨笑。
只是沉子璐稍微注意下她的表情,就会发现,有些微妙的难堪。
超市里。
李侣晨蹲在货架后选笔芯,货架的另一端有学生在闲聊。
男生甲:“今天小考你答的怎么样?”
男生乙:“挺简单的,我是都写上来了,你呢?”
男生甲:“我也都答完了。”
男生丙:“没什么难度,王老师不说小考跟期末卷纸比起来,难度小多了。”
“……”比期末难度小多了?那期末她能答多少分?
李侣晨拿着笔芯发呆,心里气自己不争气,气脑子不好使,气大家都比她优秀。
沉子璐结完账也不见李侣晨出来,眼着就要响上课铃了,她走到货架入口找她。
“李侣晨,”
“……”
“李侣晨?”
她蹲在角落一动不动,沉子璐走进几步,再喊:“李侣晨,你干嘛呢?”
“!”人回过神,随手拿起一盒笔芯起身,“来了。”
结完账,俩人小跑着回教室。
在走廊里,李侣晨又碰见刚才在路上遇到的两名女生,她们一脸神采,由内而外发的散发着自信,而这些都是她身上缺少的。
她,没有她们优秀,是学校里最差的,老师不喜欢她,父母对她失望,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错身而过,李侣晨听到女生开心的笑,她却低下头,自卑无比。
快进教室前,李侣晨突然站住了,沉子璐回头,“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
进教室后,李侣晨第一眼到关正行,她出教室时他就在刷题,回来还是;他身后是温拓希,入学时一直被她压着成绩,才半年不到,已超过她了;谭笑平时嘻嘻哈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成绩也是忽高忽低,可老师就是喜欢他。
他们都那么优秀了,还在抓紧时间学习,她也努力了,为什么就是赶不上。
学校里,有一类同学很可怕,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到他们,你总会想,努力有什么用?
李侣晨回到座位,着满教室的同学,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她罩住,压力如山袭来,如黑暗无形无声,压得她倍感疲惫、绝望。
黑板上,贴着大家的小考测验成绩。
李侣晨39名,从后数,她排全班倒数第五。
——分数是一道黄金分割线,线上是好学生,线下是差等生。
……
下午,第四节自习课。
同学们都在忙着赶作业,唯独李侣晨双臂叠在桌上,目视前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前排的冉敏回头瞪她眼,李侣晨又突然笑起来,冉敏白了她眼,口型骂:“神经病。”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同学听到她的痴笑痴语,有的同学眼神嫌弃,有的同学拧眉无奈。因有她和冉敏争吵的前车之鉴,没人愿意再惹麻烦,反正有听不下去的。
沉子璐听到了,回头着她,李侣晨的表情和眼神不对劲,沉子璐担忧的推推关正行,“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关正行回头,打量下人后,说:“嗯。”
冉敏被她笑得心烦,回身拿起她桌上的书扔她身上,“你有病啊,又哭又笑的。有病赶紧回家治病。”
李侣晨把书放好,开始背《邹忌讽齐王纳谏》。“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关正行说:“你赶紧去找肖老师。”
沉子璐忙起身往教室外走,而坐在李侣晨周围的同学用异样的眼光她。
肖老师没在高二年组的办公室,沉子璐又往其他教室找,在二班到肖老师正在讲台上上课。
敲敲门,肖毕畅从玻璃处到一脸焦急的沉子璐,“大家把第二段默读下。”说完,走出教室。
“有事吗?”
“肖老师,你赶紧回教室李侣晨吧,她好像不太对劲。”
闻言,肖毕畅赶紧往教室赶,沉子璐紧跟着老师说:“大家都在上自习,她突然开始背《邹忌讽齐王纳谏》,然后又笑。”
肖毕畅加快脚步,面色越发凝重,到教室门口便听到她大声背诵,“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
“李侣晨,李侣晨,”肖老师站在她桌前。
李侣晨目光缓缓上移,到肖老师时,很平静的说:“我背会了。”
肖老师:“……”
高二四班是她带的一个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有些慌,但面上还要稳住。
她将李侣晨带去办公室,沉子璐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肖老师拉过来一把椅子,让李侣晨坐下,轻声问:
“李侣晨,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李侣晨眼神清澈,摇头说:“没有啊。”
沉子璐和肖老师对视眼,她现在的情况好像恢复清醒了。
肖老师微笑着说:“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
李侣晨低下头,两手握在一起,用力搓着。
“李侣晨,你有什么话,就跟肖老师说。”沉子璐在一旁劝着,“你别怕。”
李侣晨不语,默了默才说:“……没什么。”
肖老师与沉子璐又交流下眼神,起身说:“你陪她呆会儿,我出去下。”
“好。”
办公室的门一关,沉子璐小声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冉敏又欺负你了?”
“没有。”
李侣晨的眼神起来不像说谎,可沉子璐想不出她课前还好好的,怎么上到一半自习,人就……不太对劲儿了呢。
此时,肖老师用手机给李侣晨的父母打电话,将情况简单说明后,李侣晨的父母立刻就往这赶了。
沉子璐在班级里跟她的关系还比较好,与肖老师一同陪着她呆在办公室等着。
晚课第二节时,李侣晨的父母赶到了,她见到家里人后,情绪有些激动,被硬劝着走出学校,沉子璐和肖老师一直将人送到门口。李侣晨站在车边不舍的着她,沉子璐对她说:“拜拜,李侣晨。”
她没告别,而是从兜里又拿出一块松子糕,给了沉子璐。
一直到轿车快驶入转角,借着路灯光,沉子璐到后排的李侣晨回头朝他们来。
两人重新返回学校,沉子璐问:“肖老师,李侣晨没事吧?”
肖老师笑下,“没事,很快会回来的。”
可一周后,沉子璐没有等到她回来,却到李侣晨的父母来宿舍和班级给她收拾东西。她走过去问李侣晨什么时候回来,李侣晨的妈妈眼白里都是红血丝,人也十分憔悴,对她说:
“她转学了。”
沉子璐:“……”
高二期末考的头一天,沉子璐听同住在一个县城的尚晋华说,李侣晨住院了,住的精神病医院。
晚餐后。
沉子璐坐在实验楼顶,着余晖下的江城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回头也听出是关正行,接着,头顶被她揉了揉,沉子璐嫌弃的拨掉他手。
“她回不来了。”
关正行也是刚从盛海萝那知道李侣晨住院的事,不用想都知道沉子璐心里要不舒服了。
他挨着沉子璐坐,俩人的腿垂在台下。
关正行着即将沉如地平线的残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们从起点出发,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到达终点。沿途有人下车,这就是青春的憾。”
沉子璐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两块松子糕,一块给了关正行,一块自己拨开。
“这是她临走前给我的,她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关正行拨开红色的包装纸,雪白的松子糕轻轻用力就散了,粉末细腻,轻风将白色的粉末从指间带走。
沉子璐舔一下,用舌尖细细抿着,冲着远处笑,“她没骗我,真的好甜。”
夕阳烧红的天,映在两人的眼睛里,他到她笑中含着泪。
——青春,是一场不可预见离散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