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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当我一身桃花色站到了俯视大堂的看台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开阔简陋的大堂正中央是一方需十人才能合抱的铜炉,炉底炭火极旺,隔着十几丈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炙烤的火焰,炉内水与药在沸腾。铜炉前站着个牛鼻子老道,正是不知用了什么迷香放倒我和砚台的家伙,此刻身着华丽道服,正闭着眼念诵什么。铜炉四周是地窖里的八十名少女,依着方位站立,排列成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象,虽口不能言,却都面露绝望恐惧之色,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四象连汇的中心站着蛇蝎女和谢沉砚,谢沉砚与她正争执着什么,蛇蝎女突然抬头朝我看来,谢沉砚随着她目光也望过来。
我顿时觉得窘迫万分,想找个藏身之所,奈何小丫头紧扣着我手腕,走不了。
蛇蝎女脸上神情颇为复杂,谢沉砚则是满脸惊愕。
在铜炉沸腾的水声之外,蛇蝎女对谢沉砚道:“谢公子可瞧见了她的真身?”
“怎、怎么会……”砚台震惊之极,“不、不可能……”
蛇蝎女对我旁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这丫头手上一用力,将我拉扯着走下看台。我被安放到青龙龙首的第一宿——角的位置。
“国师可以开始了。”蛇蝎女恭敬地向牛鼻子行了个礼。
牛鼻子睁开了眼,道服袍袖一扬,一道黄符被抛上空中。我心中一面诧异一面鄙夷,国师?哪里的国师?曜国是没有国师的,这么说蛇蝎女也不是曜国人物了。神神叨叨的,抛黄符做什么,什么仪式么?炼长生丹究竟是哪国习惯呢?为什么会在长安炼丹?这丹药炼好后给谁服用?
一连串的问题还没想完,就见那道黄符从空中向我落来。这必然不是什么好玩意,我当机立断,闪身便躲。谁知那牛鼻子身手更快,手里拂尘朝我掷来,柄端正敲到我额头,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疼得很。
“你个牛鼻子!你奶奶的!”我揉着额头,只见眼前星星旋转。
所有人目光都停到了我脚下,我待星星不转了,也低头看了看。
——那道黄符正落到我脚下,我依旧站在第一宿的位置。
牛鼻子一手指向我,“祭炉。”
我心中咯噔一下,遂将脚下的黄符踩个稀烂,“老子运气这么好么?你个牛鼻子肯定动手脚了!祭天祭炉祭你奶奶个腿儿!要祭拿牛鼻子的童男身去祭!敢不敢?不敢就不是童男子!”
牛鼻子沉着眼眸盯住我,怒气隐隐。蛇蝎女原本想笑,却忍住了,为表示自己的立场,对我喝道:“不得对国师无礼!”
“狗屁国师,哪国国师?”我不屑道。
“你死后我会告诉你。”蛇蝎女一挥手,墙壁暗处隐藏的黑衣守卫飞出了两人,一人拉住我一条手臂,往铜炉边拉拢。
谢沉砚冲了过来,“放开她!”
黑衣守卫无视手无缚鸡之力的谢沉砚,将我拖到了牛鼻子跟前。
“国师大人,这是个误会!”我连忙诚恳道,“小女子会玷污了您老的丹炉的,真的,小女子不是处子身!”
牛鼻子面不改色,一伸手,有道童送上一个檀木小盒,一抬手,一名守卫掀起我衣袖,将我胳膊扯到众人眼前。牛鼻子打开小盒,内里装满朱砂,他一指勾了些出来,摁到我手臂上,再拿一块蘸了药水的布擦去朱砂,我手臂上依旧一点殷红。
“可喜可贺,顾大人还是处子身。”蛇蝎女幸灾乐祸道。
牛鼻子手里多出一把匕首,探出一手拉住我手腕,往炉边去。
谢沉砚怔了怔,回过神,奔过来拉我,“放开她!不许伤了她!”守卫将他推开。
匕首刀锋就要从我手腕划下,我另一手飞快抬起,疾点牛鼻子手腕上的穴位,他手腕一沉,我转点为拍,一掌向他胸口拂去,同时被扣住的手腕一扭,再一脚踢出,牛鼻子只得退了半步,并松开了我。
我内力被压制,便只能使巧劲,以快制敌。牛鼻子一时并不能将我怎样。
再逼退他半步,我便可以逃过一劫。
“谢公子的解药!”蛇蝎女话音未落,一物被她抛出,直坠丹炉。
我想也未想,腾身而起,扑向丹炉——
沸腾的药水蒸氲到我身上,滚烫,下地狱油锅大概就是这么个滋味吧。我手里接住了解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坠落沸腾的铜炉。
“浅墨!”一声呼喊仿佛从天边传来。
我隔着水雾,望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看到了梅念远。
忽然间人声鼎沸,大堂混乱一片,我朦胧中瞧见梅念远疾步冲了过来,悲痛决绝,震慑惶恐,不顾阻拦的人潮,不管眼下的劲敌,不惧刀枪,不畏箭雨。
我觉得下油锅之前,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情场手段,不分优劣
祭堂内突然闯进大队人马,似有官兵,刀剑出鞘,厮杀成片。我却要坠入地狱红莲业火中,丹炉内火舌吞卷,要将我整个人融化。我闭上眼,就当是睡一觉吧。下坠的过程怎么那么漫长……
被沸腾的水雾席卷之时,腰上忽然一紧,身体猛地上升。我顿感不适,睁眼看时,一条白练自丹炉外将我缠住。在白练的力道下,我身体往丹炉外飞出,脱离了火舌水雾,飞到了众人头顶。腰上白练蓦地撤去,一个浅色衣衫的人掠至半空,将我接住,之后一折身,转掠向高处的看台。
变故须臾之间,生死也是眨眼之间。我意识还未从地狱之火中挣脱出来,整个人还处在木然状态。抱着我的人还没松手,手掌在我腰间比那条白练还要紧,我木然转头看了看他。
“青璃。”他叫我一声,目光与我片刻不离,漆黑的瞳仁里似有漩涡交叠,将人席卷进一个花瓣纷飞的世界——我在树下喝酒,他在小亭内笔试丹青,待我半醉时,他走来树下,丹青放到我手里,将我横抱而起,也是这么叫着,“青璃,你师父明日要来接你,说你是私下昆仑,摔了头,要带你回去医治,我只怕你这一去,再也不会记得我。”
“濯香。”我搂抱住他,醉醺醺地将头埋在他颈间,“我当然会记得濯香。”
“如果不记得了呢?”
“那你记住我,来找我嘛!”
他将我放到竹榻上,我翻个身,醉呼呼睡去。他站在我身边许久,一个丫鬟低声道:“少主,青璃小姐是昆仑弟子,将来要入相辅国,她师父必会让她忘了与你的一段记忆。而且……她本不叫青璃……”
“我叫她青璃,她就是青璃。”
我从梦中醒来,凝视着眼前人——晏濯香!
“什么青璃?我是顾浅墨!”我愕然退了几步,大堂内的喧嚣将我唤回,我往下一看,官兵已将众少女解救,那国师却难以对付,蛇蝎女意图劫持人质,脚步正往一人靠近。
“念远!”我一个飞身掠了出去,落到他身前,再回身一掌拍向靠近的蛇蝎女。
她嘴角流出血来,退开几步,惊怒道:“你不是被压制了内力么?”
我解释道:“兵不厌诈,虚虚实实,姐姐你不懂么?”
我转眼见那牛鼻子国师目光向我看来,必是没安好心思,我转身将梅念远拉住,打算先退到一个容易脱身的地方。被拉住的人却全不在状态,将我上下左右打量,目光扫过我不再平坦的胸部。
我脸上一热,一袖子打到他脸上,“总管大人,逃命要紧!”
他顿悟,将我拉回身边,“浅墨这样子最好看……”然后拉住我往相反方向跑。
其实我也已经不辨方向了,见拉不动他,只好跟着他跑了。没跑几步,踩到了裙子角,脚下一绊,往梅念远身上扑倒,他完全没有防备,被我扑到地上。这时,那牛鼻子国师和蛇蝎女同时追上我们,要命的招数便往我身上招呼。
梅念远将我压到身下,去接那两人的狠招。
“念远!”我着急不已,却翻不过身来,被他死死压在地上。
一道白光袭来,白练当空一扫,狠狠打在牛鼻子和蛇蝎女肚腹上,二人被打飞了出去,晏濯香自空中落到了我身边,低眸瞧了躺在地上的我一眼。
“多谢了,晏大人!”我道声谢,然后打算提醒梅念远可以起来了,却见他眼神又飘了开去,我顺着他眼神走,低头见自己衣襟又下滑一些……
我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掐,他回神,“我还没习惯你这个样子,嗯……失礼了……”
这才起了身,拍拍灰尘。举目寻找砚台,他被官兵们解救出来,离我并不远,只是望着我,并不上前。我与他目光一撞,依旧不知说什么好。梅念远目光停在我脸上,似乎在研究我的神情,“你这个样子一直跟他在一起?”
我不答话,他满目纠结地转过了头,“想跟他说话你就去吧。”
我叹口气,转身去看那蛇蝎女。大堂内暗处的守卫都已被解决了,小道士小丫头们也都被官兵捉拿了,如今只剩牛鼻子国师和蛇蝎女二人犹在负隅顽抗。晏濯香一步步向那二人走去,蛇蝎女一记飞刀甩出,直奔我面门。我抬手准备去接,晏濯香霍然挥出手中白练,将飞刀打偏。
同时,牛鼻子国师腾身而起,从窗口逃了。
“声东击西,晏公子快追!”我忙道。
哪知晏濯香根本不动,眼睁睁看着牛鼻子逃走。倒是带队的官兵反应灵敏,立即出去追赶。不过,凭他们的身手,要追上牛鼻子只怕绝非易事。
眼下只剩蛇蝎女了,她站在丹炉旁,望着晏濯香笑,“害怕调虎离山,所以不敢离开?”
晏濯香冷冷然道,“炼长生丹,你们是汤国人?在长安做什么?”
“神机谷少主濯香公子不是聪明绝顶么,有什么可以难住你么?”蛇蝎女柔声问。
晏濯香眼波微微一动,往蛇蝎女走近,“你是什么人?”他袖风一扬,蛇蝎女面上的黑纱飘飘荡荡落了地。
我忙定睛去看,一张无多少表情的美颜,并不是什么认识的人,然而她眼神却有几分熟悉。
“有人将濯香公子忘得一干二净,濯香公子也将妾身忘得一干二净么?”蛇蝎女眼里怨怒交织,面部却仍无多少表情。
晏濯香面容凝定,似在沉思。我看了看他,小声提示道:“那什么,是你的旧识,快想想你曾经拈花惹草过哪些人。”末了,我又叹道:“原来是情债呀,却拿我来顶罪,真是作孽。”
晏濯香凝定的目光向我投来,怎么说人家也救过我,这样怪罪人家似乎也不大好,而且……他这眼神也不太善,我忙转了话题,问蛇蝎女道:“你诱我跳炉的解药是真是假?”
“顾大人不知真假,就敢跳炉。”蛇蝎女眼里满是讽刺的冷笑,“为了拿到谢公子的解药,自己性命都不顾。濯香公子为了这样一个朝三暮四又善忘的女人,值得么?”
“值不值得,关你什么事?”晏濯香淡然道。
“是啊,不关我的事。”蛇蝎女眼里一丝恨意掠过,“追逐一个不可能再回忆起你的女人,其实濯香公子才是最可悲的人呢。枉你聪明一世,却逆转不了命运,空对着自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