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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接下来这话怕是只能公主殿下与奴婢二人知道,若是被这些不相干的人听去,百害而无一利。”余香很严肃,有关于皇上的事情,都不会是闹着玩的。
安公公当然不肯让余香跟平阳公主独处,执意要留下来,因是余香公主身边的贴身老臣,也就罢了。
余香道:“皇上昨夜将这丹书铁券借给奴婢,声称是赐给奴婢自由出入太子储宫的腰牌,却不许给奴婢身份。此外,皇上与奴婢定了一月期限,说是在这一月之内奴婢若有本事让太子求皇上,将奴婢许给他,便成全了这桩婚事。若是没本事,怕是喜事便要成丧事了。”
“父皇为何要这么做?你只不过是一个家人子,又不是王孙贵族之女,父皇怎么会想要将你许给太子哥哥?”平阳公主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可是这丹书铁券不会有假,若她所言非虚,这东西以她的身份却是断断拿不到。
“奴婢怎会去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思?皇上乃天子,无论说什么都自有他的道理,奴婢来投奔公主,便是想要随着您进储宫,见太子,顺水推舟。”余香早在心中盘算好了,如今只不过是一一将念头讲出来,逐一实施罢了。
平阳公主不解,又问道:“你既有父皇借你的丹书铁券,岂不是比本宫的名头还好用?为何要本宫借你这个人情?”
“若是奴婢冒然拿着丹书铁券去储宫寻太子,别说是情谊,怕是没等进门就已被侍卫拦住,以逆贼的名义就地处决了。公主既是想寻个能够在太子身边说得上话的聪明人,帮卫婕妤走出永巷,那奴婢认为,天下怕是没有比奴婢更合适的人选了。”
平阳公主抿着唇品味着这句话,却是无论如何想不通她是怎么猜透这一切的,她的心思,母妃的心思,全被面前人了如指掌。而且余香说这话的时候不慌不忙,绝非是别人教给她的,这些念头像是一早就长在她心里,此刻不过是复述出来罢了。为什么一个区区家人子,竟比她这千金之躯更为自信,似乎周旋于后宫之内,尽在掌握。
这不是很可怕吗?可是,这不也同样很好吗?母妃不正是想寻这样一个既聪明,又愿意归顺的人吗?
巧不巧,这人儿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本宫便送你这个人情,愿你莫要辜负本宫的苦心。”平阳公主说完这话,将那搁置在一旁的珠钗拿起,用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捏着珠钗,将其插在余香乌发之间,轻声道:“这珠钗的一端非常尖锐,稍一使劲儿就是伤人的利器。可是你瞧这珠钗的另一端,又极美,若是插在对的地方,倒是个平添姿色的宝贝。所以做人呐,就只能做这珠钗美的一端,莫要伤人,否则人一怒,容易将那珠钗扔在火盆里,落得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说呢?”
“公主的话,奴婢都懂。您该相信自己的眼光,今日不会看错人。”余香浅笑,毫无惧色。打蛇打七寸,制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能将卫婕妤搬出永巷,平阳公主定会不遗余力,皇上此时不会为其下旨,只能将棋压在太子身上。
现如今,自己不正是她们所需要的那个人么。
“你回去用早膳吧,晚些时候本宫便找个借口去储宫探望太子哥哥,你到时候便跟在本宫身后。”平阳公主让安公公将丹书铁券还给余香,又道:“既是知道这是寻常人触碰不及的圣物,就当看住了,父皇的面子可不是尔等寻常奴婢能够践踏的。”
余香没应声,将那丹书铁券抱在怀里,略略躬身一拜,转身离开了正殿。
她能将这丹书铁券藏在哪儿?在这皇宫之中,别说是宫殿,连个属于她的住所都没有。难不成这么大的一块铁板,她要走到哪里抱到哪里吗?
这时候余香才算是想明白,皇上哪里是在给她特权,这分明是看她不顺,给了她一块扔不掉的烫手山芋。
走进偏殿,吃食已经摆好,余香却没有半点胃口。昨晚上熬了一夜,不知为何,此时只觉得越发精神。无论为了子欢还是自己,她都得成为太子妃,本以为已是死路的事情,如今给了她机会,她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太子的喜好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但是这事儿却不能全信,毕竟伺候他的人又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真有什么心思哪能全让旁人知道?这事儿没有投机取巧的办法,只能姑且将太子只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看待,引他上钩。
低头望向自己身上的水蓝色曲裾深衣,颜色不算深,倒也说不上有多淡雅。她走到铜镜前望着自己的脸,虽然妆容又被那些巧手的宫婢画的精致,但眼睛还是有些红肿,显得无神。
轻叹一声,余香又走到桌子旁,端起粥碗,硬是喝了几口。
人不吃东西就会没精神,人不睡觉就会变得憔悴,这事儿她算是知道的。此刻倒也不指望这几勺粥能弥补什么,只愿自己这一整天撑得住,别因为饿晕昏过去,惹了什么大乱子。
至于那丹书铁券,则被余香藏在了这屋子内的床板下面,若真是被人发现,她也要将平阳公主一起拖下水。别以为身为公主就能够逃开罪责,皇上生性多疑,自己的生女也不会相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敢冒然做错事情的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想到这儿,余香的嘴唇轻轻上扬,她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去见这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了。
一个时辰后。
“平阳公主到……”安公公走到储宫门口,大声通传,门内便立刻跑出人来接应,迎公主进殿。
“太子哥哥在正殿呢?”平阳公主询问迎她的达公公,这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内臣。
“回公主,正是。您来的正好,太子殿下这几日心情闷闷不乐,您陪着说说话,许是会开心一些。”自张放走后,太子整日沉着一副面孔,似乎世间再无留恋事。除了达公公这样看着太子长大的人会惦念一些,其他的奴才才不会在意太子心情好不好。都身为太子了,就算心情不好,也一样是天大的主子。他们这些奴才心情再好,也还是要伺候主子,所以为什么要关心自己伺候的人是不是开心?这事儿比起生计,并不重要。有那功夫,宫女们总想着倒不如揣测清楚,是不是有办法爬上主子的床;公公们也都盘算着,可有办法多贪些俸禄银两,或是升个品阶。
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操心,若是再去管别人的事情,就是闲心了。
所以太子一个人坐在正殿内,望着风高云淡,只能更为闷闷不乐。
今日见平阳公主来了,他倒是难得脸上露出浅笑,不知是真的欣喜还是客套之情,好歹那表情倒是柔和了许多。
平阳公主见到太子,微微福了福身道:“平阳见过太子殿下。”那语气却充满调笑之意,看样子她倒是跟太子很亲近。
“平阳来了,坐吧,今日怎么想起来看为兄?平日也不知你忙些什么,总瞧不见你人影。”太子笑着同平阳说话,却只觉一道炽热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好大的胆子,哪个奴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望着他?
太子扭头回望过去,正对上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
余香望着太子的侧脸出神,本身她这么大不敬的做法就是为了吸引太子注意,却不像太子竟然是长成这幅模样。该怎么形容才好呢?唇红齿白,颜如冠玉?不不不,不只是这样。他的脸那么嫩,白的好似能够掐出水来,不曾想男子竟然也有这样的好肤色。阳光从殿外照射进来,如注映在他束起来青丝上,世间怎么会有这般面容惊艳的男子呢?
“放肆,你胆敢直视本宫?”太子的一声怒喝促使余香回过神来,瞥见眼前人的怒气,连忙跪下认错。
“太子息怒,奴婢窥探太子尊颜,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您千万别跟奴婢一般见识,奴婢这就领罚去。”说完这话,余香转身就要走,她不曾想到太子竟然会长得这般好看,这好看又与周子欢有所不同。太子看起来那么纯真,那么善良,如同一个让人不忍去伤害的孩子,她忽然不想将太子带入这个局中。
然而这一幕着实看呆了平阳公主,她的呼吸都在一瞬间慢了下来。
“你给本宫回来,本宫还不曾发话,你要走到哪儿去?”太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宫婢,什么事儿都敢自作主张,将他这个太子放到哪里去了?
平阳公主坐在一旁看不出余香是演的哪一出,照此下去太子哥哥怕是真要动怒,自己又该如何解释与她之间的关系?她捏紧了手中的绢帕,有些慌张。
余香使劲儿一拍脑门,表情纠结,转身回头,又双膝跪地,一声不吭等着太子殿下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