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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城让安兰、丝竹在小厅里支起一张桌子,让人将其中一桌席面送到小厅里去:“我们在正厅里吃饭,也无需你们伺候,你们带着流蓝、敛紫、四儿、七儿去小厅里吃吧。”
丝竹就赶忙道:“那就谢谢夫人!”安兰、四儿、七儿也很开心,转身就往门外走,唯独流蓝、敛紫站在原处。
安兰看林婉城一眼,笑着上前将两人拉住:“两位姐姐可千万不要客气,知道你们在宫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可是,今天难得夫人请客,姐姐们只管随我们去吃。”
流蓝为难道:“这,没有人在大厅伺候终归不好……这样吧,你们只管去吃,我和敛紫在这里端茶倒酒也方便主子们欢饮。我们两个没有讲究,到时候你们随意留两道菜也就是了。”
非是她们推辞,实在是有皇命在身,不可轻易离开。
安兰见劝不动她们,脸上不由有些尴尬地看着林婉城。
林婉城淡淡一笑:“没有什么方不方便欢饮的,我素日里独立惯了,就是在府里也不习惯人伺候着吃饭。有你们在,反而更加拘谨。”这话就已经有些分量了,不喜的意味已经流露出来。
敛紫赶忙上前:“可是……”
崔叔明却黑着脸把茶盏往桌上一磕,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屋子里立刻就安静下来。
崔叔明冷冷道:“可是什么?我夫人的话不管用吗?”
崔叔明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就是让人觉得有无形的压力。
流蓝、敛紫见崔叔明生气,不由都有些惊剧。崔叔明的脾气她们都知道,向来杀伐果断,再加上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就连宫里的丫鬟都有些怕他。
敛紫对安兰不由就有些责怪:早早听安兰的劝就是了,现在倒好,饭也吃不成,还没来由地吃了一顿派头。
敛紫偷偷去瞟安兰,指望这个丫鬟再请她们一次,也算给一个台阶下。
可是安兰见崔叔明生气,早就垂着脑袋乖乖站在一旁,不肯多言了。
气氛僵持下来,流蓝、敛紫站在那里十分不安,进也不是,退又拉不下脸。
夏采薇就赶忙上前给二人解围:“你们就跟安兰他们一起去吧,大厅跟小厅左不过一墙之隔,有什么事,我就去找你们。放心地去吧!”
流蓝、敛紫如释重负,赶忙点头答应下来,跟着安兰、丝竹就退了出去。
白华看着她们的背影疑惑道:“她们回宫之后不会乱说吧?”
林婉城一笑:“不会。她们自己办事不利,被叔明一句话就吓退,自然不敢回宫乱说,否则,宫里岂能饶得了她们?”
众人就放下心来。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直到未时初,宴席才散去,林婉城知道夏采薇不宜在宫外耽搁太久,所以就亲自将她送上那车。
金一川现在车前,一双眼睛含情脉脉,里面有万分不舍,然而夏采薇只能苦苦一笑,对着大家,似乎又是专门对着某人:“得了空我就会出宫来的。你们不用送了,快回去吧。”
夏采薇依依不舍上了马车,林婉城本来想顺道去看一看相如故,但是崔叔明说什么也不愿意她跟相如故走的太近,林婉城无奈,只得作罢。
崔叔明亲自把林婉城送回府,在府门前迎面遇上佟姚氏从府里走出来。
佟姚氏是佟灿勋的正室夫人,也就是崔叔明名义上的舅母。
从前,佟姚氏见了崔叔明都格外亲热,自从佟芷柔被休弃,她再见到崔叔明就没有那么热络。现在佟灿勋和佟芷柔双双落难,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态度只怕更加恶劣。
果然,佟姚氏从府里走出来,看到崔叔明夫妇从府外归来,眼里就满是愤恨,恨不能要将两人生吞活剥一样。
崔叔明却十分镇定,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这个人,只管扶着林婉城往里面走。
林婉城见崔叔明不搭理她,自己自然不会闲的没事跟她打招呼。他们夫妻现在已经跟佟家势成水火,只怕与崔佟氏决裂也是早晚的事。如果放着外人的面,林婉城自然会给她两分薄面,可是关起门来的话……那就请她有多远滚多远。
佟姚氏兀自生气,崔叔明夫妇却已经越过她向浅云居的方向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佟姚氏不由狠狠啐了一口:“呸,一个野种也敢再这里耀武扬威,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
佟姚氏的丫鬟没有听清她的话,赶忙上前问:“夫人说什么?”
佟姚氏深深咽一口气:“没什么。咱们买些吃的,然后就送去牢里。也不知道老爷和柔儿如何了……”
崔叔明陪着林婉城回到浅云居,却没有要回衙门的意思。林婉城不由道:“今日衙门里清闲吗?再不去,你那些下属只怕要等急了。”
崔叔明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就算再忙,也要找时间陪你。你和孩子才是最要紧的……这都多少天了,你的肚子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一样。”
林婉城轻轻将他的手打开,好笑道:“才两个月,你想有什么变化!”
崔叔明还要再黏上来,林婉城板着脸道:“好了,我和孩子都好好的,不用你看护。倒是你,少用这些借口偷懒耍滑不办公,仔细皇上怪罪你!”
崔叔明一笑:“除了我夫人,谁怪罪我我都不怕!”
到底又在浅云居痴缠了一些时候,林婉城才把他赶出门。
送走了崔叔明,林婉城靠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就又起床坐了一会儿针线。
经过这几天的培训,林婉城的针线功夫已经大有进步,针法和绣技也勉强过得去眼,就连安兰、丝竹看到了也不由交口称赞。
及至晚间,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西角门上有人来回禀说崔佟氏出了门。
当时夜色昏暗,崔佟氏打扮的相当低调,身边也只是跟了两个眼生的丫鬟。她们主仆坐着小马车离府,还特意交代不许门上的人声张,若不是林婉城的那个眼线心细,只怕就让她们不声不响出门了。
自从林婉城重新入主侯府,她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经营。各房各处都有眼线,不听话、没有眼色的那些刺头就找机会一顿板子赶出去。
林婉城听了门子的回禀,让安兰给了赏钱,自己就独坐窗前沉思。
丝竹见她脸色不好,赶忙上前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林婉城默默摇头:“不知道,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佟姚氏白天刚刚来过,崔佟氏晚上就借着夜色出门,而且还一改常态,从西角门离开。
林婉城很了解崔佟氏,这个老太太前半生受“平妻”的名分所累,活得很是压抑,后来沈听南终于死了,她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从此就落下一个毛病,为了凸显自己正室的身份,只肯从正门进出,决计不会走小门出入。可她这次……林婉城想不通,索性就不再去想。不管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还怕了她不成?
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丝竹就来回禀:“老夫人昨天半夜才回的府,而且……”她神神秘秘看一眼四周,将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据说是被抬进荣华堂的……”
崔叔明刚好从内室出来,见主仆两个在交头接耳,不由问:“谁被抬回来了?”
自从那次的谈话,安兰对崔叔明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丝竹在他面前却仍然有些束手束脚。丝竹见崔叔明猛然走出来,吓得赶忙垂手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林婉城无奈笑笑,叹口气将丝竹打探的消息跟崔叔明讲了。崔叔明眉头一皱,淡淡点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林婉城就意味深长地道:“老夫人怕是被什么气的吧——”
被什么气的?佟灿勋和佟芷柔吗?这两人好好在牢里关着,她若为这事生气,早该晕过去了。至于别的事,这两天实在也很太平,并没有什么值得她大动肝火的事。除非……
林婉城去看崔叔明,却见他脸上已经泛起冷笑,显然也已经猜出什么来了。
丝竹见崔叔明脸上显然有些不悦,就缩着脖子想要逃出去。她本来打算悄悄地退下,不曾想刚退了两步,却又听到崔叔明在上头叫她。
丝竹一惊,长久以来,她对这位侯爷始终有些隔阂,所以崔叔明几乎从没有跟她说过话,更不曾主动叫她的名字。
丝竹慌张抬头去看,却见崔叔明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似笑非笑,却看不出什么不高兴。丝竹大着胆子道:“侯爷有何吩咐?”
崔叔明往榻上一坐:“你进府也有好些日子了吧?”
丝竹眉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问我进府的时间做什么?莫非……是想赶我走?
丝竹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自小跟在夫人身边,进府也有许久了……”
崔叔明点点头:“这些年你与安兰为夫人鞍前马后地效劳,辛苦了。”
丝竹更加不解:怎么还开始表扬上了?不是要赶我走吗?侯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却听崔叔明接着道:“你们的衷心我都看在眼里。昨日,外庄的掌柜孝敬了一对翡翠镯子和一对粉玉手钏,你与安兰商量着分了吧。”
丝竹有些茫然地看着林婉城:这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看她这幅样子,不由笑道:“既然是侯爷赏下来的,还不快谢恩?”
丝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又跪下去给崔叔明磕头。
崔叔明一抬手,让她起身:“东西在余庆那里,去找他要把。仔细伺候夫人,等将来你们出嫁,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给你们准备一份嫁妆!”
林婉城赶忙打趣道:“别的暂且不说,侯爷这句话我可是记住了,等她们两个出嫁,你可别舍不得银子!”
崔叔明不由佯怒道:“瞧你说的,我怎么好像成了一个不守信用的人?我有那么差劲吗?”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夫妻两个笑了一笑,就将此事敲定下来。
丝竹不过是进屋回了一句话,不曾想就得到这么丰厚的赏赐,就欢天喜地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