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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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老刘被判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之后,刘兴更加频繁的开始捡废品了,刘兴他妈没有正式工作,只能靠打零工和替别人缝缝补补度日,大爷大妈们的非议声也愈发刺耳。

    “老刘真是自作自受,人还真不能太贪,这下遭报应了吧,刘兴上大学这事搞不好得黄。”

    “你看刘兴郁郁寡欢得样,上了大学也不会是个正常人。”

    “说得对,老刘这么闹,搞不好刘兴骨子里遗传着老刘得闹劲呢,我看就是和老刘一路货色,刘兴即便上了大学,估计也是造反得货色。”

    “可不,父仇子报,他憋着劲报仇呢!”

    这些话就这样大张旗鼓的再院子里传播着,刘兴和他妈并不是不知道,他们经过源自的时候总是来去匆匆,像是躲雨一样躲避众人的目光,更恶毒的还在后面,不知道是哪个大人教小孩说老刘是杀人犯,甚至有人教小孩说刘兴是杀人犯的儿子,这些像是腐蚀性酸液一样的声音不但灼烧刘兴和他妈的耳朵,还让朴京感觉到了难受,这刷新了朴京对人性丑恶的认识,有的时候,朴京甚至觉得自己生活在臭不可闻的臭水沟边上。

    朴京看着刘兴沉默的样子就觉得不寒而栗,刘兴像是再积怨,要是刘兴朝院子里的人发泄通,这恐怕是正常人最正常的反应了,但他没有,他对周围不堪入耳的声音听之任之,他妈几天后绷不住了,只要看见大爷大妈聚在一起,不管大爷大妈谈论什么,刘兴他妈总是冲上前一顿臭骂,只要见到小孩,刘兴他妈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细棍子上前就是一顿痛打,就这样,闹了一个星期之后,公司保卫科让精神病院对刘兴他妈采取了强制措施,经过鉴定刘兴他妈被判定为精神残疾三级,由于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住进了精神病院,医生说这并不是短期造成的精神残疾,是长期的结果,很可能是从大爷大妈们的议论声变得更加刺耳。

    “还不让人说,一家子没一个好人!一个杀人犯,一个精神病。”

    “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去社会上绝对是个祸害,更别说上大学了。”

    “大家都小心点刘兴,指不定哪天也疯了呢?有事报警。”

    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刘兴表现出的若无其事,在这样的声音中依然早出晚归的忙活他的废品生意,听说他在外面还要给别人打零工,还要兼顾照顾在精神病院的母亲,面对这样令人绝望的家庭重大变故,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们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他们这样嘴上缺德,说三道四迟早遭报应,朴京,你拿些煎饼过去,之前好歹帮助过你数学。”

    左梅准备了一些煎饼,递给朴京。

    朴建勇凑过来说:“对,我们不能像那些院子里的毒舌一样损人家,要是哪天他们家里有苦难被别人这么说,他们一定会后悔自己的言行的。”

    朴京想到小的时候,厂里的人似乎热衷于幸灾乐祸,他们向往幸福,但却见不得别人幸福,或者说他们希望别人不幸来衬托自己的幸福,在这样的氛围里,朴京觉得即便在夏日,心也是凉的,小的时候在厂里玩耍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有这样苗头。

    刘兴正在车棚里收拾他带回来的费那个,现在已经高中毕业的他还是穿着小幅,尽管在手废品,但他的衣服却很感觉,干净的有些过头,因为衣服被洗的发白,他熟练的坤伴着纸皮,纸皮被他捆绑得像书本一样整齐,而破铜烂铁易拉罐,则被他用纸箱分类规整得很好,朴京站在远处,看着刘兴,不敢靠近,他似乎受到了大爷大妈“杀人犯、精神病儿子”得影响,本能得站在这里,毕竟这家伙视巨大打击为无物,他开始担心刘兴是否具有攻击性。

    朴京慢慢得靠近刘兴,远远的说:“刘兴,我妈让我带些煎饼给你。”

    刘兴抬头,笑了笑,说道:“谢谢,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朴京又走进了一些,说道:“你给我的数学笔记很有用,我想……谢谢你。”

    刘兴说:“如果你还记得我划过你得车胎的话,恐怕你就不会想谢我了。”

    朴京直接来到了刘兴身后,他觉得刘兴并没有什么不正常,他把煎饼放在刘兴的自行车前兜里,说道:“说真的,你有勇气承认是你干的,我就原谅你了,再说了是你爸指使的,说真的,他的数学笔记让我受益匪浅,看见你家里这样,我觉得很遗憾。”

    刘兴抬起头冷笑了一声,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从未想过需要别人的可怜,从我爸去厂里闹,再到去公司闹,最后到市政府闹,我都一直在劝他,但我没办法阻止他的咎由自取,或许只有这样的惩罚才能让他醒悟,最可怜的是我妈,她完全是无辜的,但我不信这个邪,人生就这样吗?我会撑住。”

    刘兴说着,哽咽起来,这时候的他表现的才像个十八岁的孩子,但他哽咽的很坚强,总是作一个深呼吸之后才哽咽,他真的不想要外人的可怜。

    “知道吗?周围的非议再多,我也不怪他们,因为非议的声音越大,我就发觉他们可怜,他们心智残缺,天生不懂得什么叫尊重,什么叫羞耻,他们的人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事实上,他们确实很可怜:说我爸是杀人犯的王大妈,他儿子吸食海洛因,还因此断了一条腿,被抓取劳教所了,教他孩子说我是杀人犯儿子、说我妈是精神病的徐阿姨,他丈夫有外遇,还经常动手打徐阿姨,总之,凡是说我家不好的人,家里都很不幸福。”

    也许这是这么多天刘兴开口说话,他的说话欲望很强烈,却很有道理,这让朴京联想到了西方国家所谓的普世价值,朴京不禁对刘兴另眼相看,一向薄情寡义的、忘恩负义、自私的老刘,儿子竟然有这样让人钦佩的想法,实在是一种讽刺,在老刘的言传身教和耳濡目染下,刘兴竟然是这样一个精神高尚的人。

    “你说得真好,我也挺讨厌这样的人,可你未来怎么办。”

    “我没想过,如果考大学的政审出问题,我这辈子恐怕都上不了大学了,不过也好,或许这样,我就能留在我妈身边照顾她了。”

    “太可惜了,或许你真的能考上道口大学呢?”

    “我确实报的道口大学,谢谢你的煎饼。”

    刘兴说着,把钱递到了朴京手里,朴京不想拿,却被刘兴强有力的手强行的把钱塞到了朴京的裤兜里,他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的伤痕和新的血印。

    多年以来,朴京一直认为楼下院子里的大爷大妈说的是真的,他们成功预测朴家夫妇会下岗,甚至成功的预测了下岗潮,他们的笑道消息,流言蜚语,对别家人的说三道四一度影响到了朴家的世界,在见刘兴之前,朴京感觉自己真的被大爷大妈们洗脑了,朴京甚至还以为刘兴真的像大爷大妈们说得那样有攻击性、心理变态,相反的,大爷大妈们们可怜的黑暗心理和刘兴的人性光辉比起来让朴京觉得这些大爷大妈的可怜,这一刻,他不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