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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广从小就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孩子,就算是教过他六年的老师,除了班主任之外鲜少有能叫出他名字的,朝夕相处六年的小学同学里也只有一两个跟他关系能称得上不错。
引起他注意的这个人名叫甄怀,跟他只不泛泛之交,因为同在a市,偶尔会在群里互相聊几句近况,口头上约喝酒什么的,实际上两个人上一次联系还是甄怀二婚请他喝喜酒,他嫌这人贪财自来熟,干脆就没去,两个人本来就很淡的关系,更淡了。
甄怀为什么二婚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原配的妻子是a市本地人,家境和崔欣家差不多,比俞珍家强得多,父母一个是副科级退休,一个是正科级退休,家里面有房有店铺只有一个独生女,他的这个同学从小就是个学霸也是个非常有心计的,在大学里发现这个女生之后就开始有计划的追求,在他毕业留校做了老师之后,女方的家长也觉得他不错,同意他们在一起。
他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甄怀炫耀过他是多么的有眼光,暗示俞珍家境不好,不能让张文广少奋斗三十年,当着他的面把自己如何发现老婆家境好,如何伏低做小各种哄老婆嫁他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最后总结一句,“如果不是她家境好,我怎么可能娶她那样的矮冬瓜,影响下一代你知道吗?”
张文广自认没什么地方比甄怀差,唯一差的就是不够不要脸,不够虚伪,心里对这个人又妒又恨,那个时候他跟俞珍还没结婚,暗地里希望自己也能遇见那么个聚宝盆似的老婆。
没想到的是甄怀的好运道竟然没有结束,他老婆在他女儿三岁多的时候出了场车祸,当场死亡。
甄怀当时又哭又嚎的抱着孩子说要不是为了女儿会跟着老婆一起殉情死了,背地里却炫耀他拿了一大笔的车祸赔偿,丈母娘怜惜他痴情,连从小替女儿买的三份商业保险的理赔款都分了他一半,据甄怀讲几项加起来超过了三百万,再算上媳妇陪嫁的房子铺子,他一下子就跨入了千万富翁的行列,死个老婆竟然比中彩票还要赚。
他装模作样地难过了差不多有一年,才在岳父母的“规劝”下认识了现任,他的现任身高一七零,长得跟外国人似的好看,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怎么会嫁给其貌不扬的甄怀。
甄怀娶了新老婆,拿着旧老婆的车祸和保险赔偿辞了职做生意,又借口生意很忙,新妇又怀了孕,跟岳父母商量要把女儿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带,岳父母当然舍不得外孙女,就把外孙女带回了家。
他又借着生意赔钱啊,资金周转不灵啊,陆续跟岳父母借了几次钱,一开始有借有还的,后来就借了不还了,岳父母渐渐看清了他的嘴脸,冷着脸断了金援,又怕借着外孙女要胁,干脆由岳母陪着把孩子带到了海南读书。
甄怀原来还对女儿有些感情,后妻生了儿子之后对女儿的感情就淡了,见借着女儿再榨不出钱来,干脆也撕破了脸不来往,他在群里公开的说,岳父母只有一个外孙女财产早晚姓甄,现在得意一时,早晚有求他的一天。
这样的一个人,在群里有人看不顺眼他,见他上来就夹枪带棍,各种讽刺咒骂,也有人巴结他,还有一些女同学故意跟他暖昧。
张文广看见他在群里发红包只发小额的,抢红包却包包不落,心道这人去年还不是这样,难道今年有什么难处?
果然同学里有知道内情的,看见他各种抢红包,发红包却只发几分几毛的,就出言讽刺他是个破落户,阴阳怪气地祝他再死一个老婆,发一票几百万的财。
甄怀被揭了底,索性装死不说话,除了抢红包的时候能看见他抢了红包,平时就跟不存在一样。
那个同学诚心“磕碜”他,把他的那些事在群里全抖落了出去,甄怀读书是个机灵的,做生意却不是那块材料,拿了钱之后架不住旁人和后妻的架拢(窜叨)拿了钱跟人合伙开饭店,结果没选好合伙人,也没选好项目,不过三五年的工夫就赔了个精光,现在除了他住的房子写得还是前妻的名字别人不要,一辆不知道几手的破奔驰他留着装门面之外,早就是个大负翁了,美貌的后妻已然带着儿子跑回娘家了。
“人在做天在看,人太缺德了报应就在眼前,连媳妇的卖命钱都敢乱花,有了娇妻就不要亲闺女,好人跟能他合伙做生意吗?钱不是好道来的不会好道走,他的那个合伙人啊,现在可发达了。”同学最终总结道。
张文广见甄怀没有出来反驳,加上这个出来指责他的同学原来是甄怀的好友,看不上他的人品才跟他绝交的,想来说得是真的。
他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心里想着如果俞珍出了车祸,自己得了赔偿,才不会像甄怀那么蠢去做什么生意,存在银行做理财产品,一年拿到的利息也尽够生活了。
原本他只是胡思乱想,后来这个胡思乱想竟然慢慢变成了“愿望”,俞珍怎么才能出车祸呢?他怎么才能发财呢?
鬼使神差的,他拨通了甄怀的电话,“喂?老甄啊,最近怎么没看见你在群里说话啊?”
甄怀心道这厮难不成是看见有人在群里揭他的底打电话来讽刺他的?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我正跟哥们儿在外面吃龙虾,哪有功夫看手机啊。”
没功夫看手机倒有功夫抢红包,“哦,我原来想着请你吃来涮锅子,你没时间就算了。”
咦?张文广素来只进不出的,怎么这么大方请他吃饭?他有心拒绝,可是……家里除了调料不能吃之外,冰箱里风干了的胡萝卜都让他拌方便面吃了,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吃的了,他想着明天把红包提现吃顿好的,今天却是……“好啊!我们哪里见面?”
张文广说了一家自助火锅的名字,甄怀自从发财了之后酒量以几何基数上涨,出去吃饭酒水比饭钱贵得多,正巧他知道一家酒水免费的自助火锅,最适合招待甄怀。
“我知道那个地方,我一个小时之后就到。”
“那好吧,见面聊。”
这家火锅店的肉曾经被爆料说是假羊肉,架不住价格便宜,环境还过得去,a市的中下层很喜欢到这里吃饭,嘴一抹出去还会说这家的羊肉不纯,猪肉和海鲜倒是不错,水果也新鲜,只吃猪肉和海鲜的话很划算。
甄怀就是这样的“讲究”人,他没拿羊肉,只拿了猪肉和海鲜,啤酒直接搬了半箱,一开始两个人还聊近况,甄怀各种吹牛自己事业如何成功,各种指点张文广,张文广有意跟他套交情,顺着他的话吹捧他。
喝到第七瓶啤酒的时候,甄怀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嘴上开始带脏字,主要是骂那个爆他料的同学,“那臭小子,当初来a市找工作的时候钱被偷了,穷得睡马路了,还是我把他接到宿舍让他住了小一个月,供他吃供他喝,没想到供出一只白眼狼来,到处说我的坏话败坏我的名声……你等我再遇见他的,非揍他不可。”
“是,是。”张文广心道他再怎么抹黑你,也比不上你自黑,贪老婆娘家有钱有势,高兴老婆死了留下一大票财产,继娶的妻子美貌,儿子乖巧,拖油瓶女儿有冤大头替你养之类的是什么好名声?知不知道什么叫闷声发大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到处炫耀有自己有心计好运道,这城府,活该五年打回原形。
喝到第十瓶啤酒,甄怀哭开了,哭得是自己的老婆和儿子,老婆多慧眼识英雄,儿子多乖巧伶俐,哭完又骂老婆虚荣,不应该窜叨他做生意。
张文广安慰了他许久,又叹了口气说了自己的心事,无非是老婆凶悍,对他看得死紧不说,人前人后不知给他留面子,他在岳父岳母家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他们家就两室一厅的小破房子,谱摆得跟太上皇和皇太后一样,我老婆就是那女皇,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她今年跟我回老家过年……”他又把过年时俞珍的表现添油加醋的说了。
“兄弟啊,真不是哥哥说你,你就是太软弱了,像这种女人就应该直接踢了他,哥帮你另找好的。”
“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现在工资少得可怜,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踢了她我除了回老家还能去哪儿?有几个人有你那样的好运道的……”
甄怀笑了起来,“确实啊,像我这样好运的不多。”他接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只静静的听张文广讲自己的烦心事。
两个人喝完了酒,醉得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张文广在饭店外面推开了他,“甄怀啊,我不撒谎,我真羡慕你啊!有时候走在大街上,我都想把她推到马路中间……”
甄怀喝了十三瓶啤酒,竟然比张文广看着还要清醒,他眼睛里面放着贼光道,“有时候好运道是天赐的,有时候好运道得自己创造,文广,我出个主意,你敢不敢干?”这个计谋本来是他用来算计后妻的,可惜后妻比他还要凉薄,见他穷了,卷了私房跑得没影子,他正愁找不到东山再起的机会,眼前可不是机会来了。
他想要借着这件事发一笔横财翻身,张文广想着“好运道”,两个人各怀鬼胎,在马路牙子上一拍即合,约定了明天白天在一起谋划。
正月初五迎财神,各种震天响的鞭炮声中,罪恶的种子深埋地下,生根发芽。
两个人却没有注意到,离他们不过几步的距离之外,有一辆奔驰车停在路边,副驾驶位置的姑娘耳朵上扣着蓝牙耳机,随着听见的内容皱着眉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