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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话像是在耳边炸响的雷声,从耳朵一路刺痛到心尖上,细砂咬紧银牙瞪红双眼,而她身边的青蝉,则一副瞠目结舌的呆样。
脱光了衣裳被推开……脱光了衣裳被推开……青蝉想难怪细砂哭成了那样,还一再说不要活了,没脸见人了,原来她指的被姬莲生羞辱,有这样的内情在里面!
后面传来脚步声,青蝉下意识扭头看,谢眠风抱胸走过来,面若冰霜地盯着墙那边的女子。
那女子见到谢眠风,又是“嗤”一声笑:“哟,齐全了。”
青蝉后知后觉地开口:“怎么你们认识……?”
谢眠风冷冷道:“认识谈不上,过节倒有一些。若不是她跟细砂当街起争执,我又怎会受那等牢狱之灾?”
青蝉大悟,那女子抚着怀中白狐,目光瞥到地上的花苗:“所以说蠢事做一次就够了,一蠢再蠢的,老天都看不下去啊,哦?”
她最后的那声“哦”是冲着青蝉说的,青蝉自然不能赞同她,转向细砂:“你……”
细砂气得直喘气,哪还有心情听青蝉说什么,她甩了青蝉拔脚就走,谢眠风正挡在后面,她想也不想伸手就推。那股大力之下,没有防备的谢眠风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等她险伶伶地站好了,那边细砂已经风风火火地跑没影儿了。
青蝉急忙尾随着细砂出去,细砂一路出了府,大步跨上隔壁宅邸的台阶,提起裙子,气势汹汹地抬了脚就去踹门。
这显然就是要闹事了,青蝉落后几步,阻挡不及:“细——”
谁知细砂这一脚竟然踹了个空,门就那么凑巧地从里面打开了,细砂随着这一脚力道,就此栽了进去。
青蝉:“……”
青蝉三步并两步地上了台阶,见细砂狼狈地摔在地上揉脚踝,正俯身想搀扶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众目睽睽。只见打开的门内,人头济济的狐狸精,不论是人形还是狐形,俱都双目炯炯地盯着她们。
——这样的阵仗,想要闹事又能讨着什么好?想来细砂也意识到自己是进了狐狸窝了,恨恨捶着崴掉的脚踝,却只换得一声压抑的痛呼。
“知蓝姐,还真有这等不识趣儿的人,竟有脸找上门来了。不过是踩了她用来讨好姬大人的花苗,就这一副吃人的样子,若让她知晓你与姬大人间的缘故,她指不定要怎么寻死觅活呢~”说话的女子满面艳色,那双眼睛尤为灵动,骨碌碌绕着细砂打转儿,故意捏着声调,阴阳怪气的,听得青蝉浑身起疙瘩。
被唤做“知蓝姐”的便是先前在墙后的女子。此时她款款而来,听了这话,皮笑肉不笑地杵着那人的眉心:“束禾啊束禾,这话传到姬大人耳中,说不定她还以为我拈酸吃醋,你再嘴碎,看我怎么治你!”
束禾便笑嘻嘻捂住知蓝的手指:“就凭她那样的货色?叫你吃醋?没的不笑掉人的大牙啊!”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满院子狐狸精都在窃笑。细砂听得一张脸越加煞白,她还从没有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这比被姬莲生拒绝更伤尊严,等于是将剥光了衣裳的她架在火上烤了。
人言轻微,却最是伤人。细砂眼眶中的热泪滚了又滚,终于顺着脸庞划了下来。
青蝉的心也随着这一滴滚落的泪,笔直地往下沉。她握住细砂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细砂依靠着青蝉,知道自己此次不战而败,并且一败涂地。
——知蓝与姬莲生有私情,她嘲笑自己,嘲笑得理直气壮。
两人正待离去,知蓝冲束禾使了个眼色,束禾会意,立即扬声道:“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如此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青蝉回头:“你想怎样?”
束禾:“这府邸是姬大人给知蓝姐的,你们撒野撒到知蓝姐的地盘上,还问我们想怎么样?”
话音落地,青蝉瞬间感觉到了细砂的僵硬。由此可见,知蓝在姬莲生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不然又怎会这样大的手笔,将整座宅子赠给了她呢?想来细砂对姬莲生的这一腔爱恋惹恼了知蓝,知蓝又如何会放过这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知蓝将白狐撒去地面,理了理薄如蝉翼的衣袖,笑容冷冷的,看着细砂与青蝉。
青蝉面无表情道:“你们口口声声姬大人,我倒要去问问姬莲生,她与细砂的私密事,怎会闹得人尽皆知?不知是你们的耳目太多,还是她手底下的人嘴不干净?抑或干脆是她本人德行欠修,拿她人的名誉当做酒余饭后的笑谈?”
知蓝被这一通堵得不知如何接口,她总不敢诬赖姬莲生品性有问题,那等于就要承认是城主不信任姬莲生,从而在她身边安插了耳目了!纵然姬莲生对耳目一事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但到底没有过明路,要真堂而皇之地摊开来对峙,谁能料到会是什么后果?
姬莲生之怒,白鹤城也是要抖三抖的,城主自然是无恙,她们这些当下属的就不好说了……
知蓝的笑容不知不觉收了起来,她本来也就想在细砂跟前逞一逞口舌之快,自从上次街头之争,她就横竖看细砂不顺眼,只怨谢眠风替她受了过,倒让她活得有滋有味,还打起了姬大人的主意!好容易有了这个幸灾乐祸的时机,怎能不奚落她?可谁知竟会适得其反,反叫人抓住了把柄!
青蝉这席话,让她左右下不来台。
束禾见知蓝现出苦恼的神色,挺胸而出,指了青蝉鼻子怒斥道:“哪里来这牙尖嘴利的臭丫头?知蓝姐,依我之见,对这种没脸没皮的无稽小人,既敢找上门来,我们就敢将她打出门去!”
说着抡起袖子,竟就引了几个人上前来拿青蝉与细砂。
束禾没那许多顾虑,再说她们背后有城主撑腰,反正就是为了出气,何不痛打一顿,有些什么,先出了气再说!谅这二人也没那能耐,在姬大人面前胡言乱语!就算去说了什么,姬大人又岂能因为她们的三言两语而与城主反目?她们显然没有那样重的分量!
知蓝姐就是太瞻前顾后了,嘴皮官司不痛不痒,有什么好打的?早该直接暴力解决!
知蓝知道这么的不妥,这两只半鱼被安置在姬大人的府邸里,与她们毗邻而居,显然就不是她能动得的——嘴仗能打,真要把人修理出个好歹,可不就拂了姬大人的面子?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计策,那边束禾已经带着人去拉扯细砂与青蝉了。
细砂伤了脚,情急之下往后退一步,脚上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青蝉估摸着今日这个眼前亏是非吃不可了,对方人多势众,在数量上她们就毫无优势,且细砂又伤了——正想着,那些狐狸精已经到了近前,以束禾为首,齐刷刷地扯了她们往院子里拉。两人势单力薄,很快被扯进府,院门立时紧闭,四面八方的狐狸精眨眼间就包围了她们,却并不动手,只等知蓝吩咐了。
知蓝原本还有犹豫,可眼见人都被围了,要说不了了之吧,反倒打自己的脸!难免有些埋怨束禾自作主张,可束禾却正忠心耿耿地等着她示下,知蓝颇有些骑虎难下。
细砂扯着青蝉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同于青蝉屡次经历生死,她除了海上被抓那次,就没见过这种阵势,撇开脚痛不提,她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此时除了挨揍,恐怕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知蓝看着细砂惊恐的表情,心里升出一股快意,再看青蝉,她倒算是镇静,可这样的镇静,在拳头底下又能维持多久?知蓝把心一横,朝束禾一努嘴,束禾抢前两步,扬起手,对着细砂的右脸就扇了下去!
她这一下极为迅速,青蝉都没来得及反应,细砂右脸上已经火辣辣地肿胀起来了。
“这一下是告诉你有些人贵重,可不是你这样的贱命可以肖想的!”
细砂的眼泪夺眶而出!
束禾说着转向青蝉,青蝉已经有了防备,自然不会让对方轻易得手。可两旁狐狸精一左一右钳制了她的双臂,束禾冷哼一声,扬起手:“至于你嘛,别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落,她就朝青蝉脸上招呼过去。青蝉闭了闭眼,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只听束禾“哎哟”一声,而后就是翅膀的扑棱声。
青蝉急忙睁眼,一只夜鸦对着束禾头脸猛啄不休。束禾边拍边躲,嘴里高声道:“哪来这不长眼的畜生!连姑奶奶都敢啄!”
另两个狐狸精亦上前帮忙去挥,一时倒松懈了青蝉与细砂。那夜鸦怪叫着飞到院中一棵老树上,精光迸射的双目,如炬地俯视着底下众人。
束禾额头被啄破了,疼得她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一边恨恨骂着夜鸦,一边捂了头,重新面向青蝉,吩咐其他人:“照着嘴打!看她以后还敢乱说话!”
她们只当这夜鸦是无意间闯来的小插曲,可青蝉被钉住了似的,全副心神都被这夜鸦给摄去了!
……姜无忧?
天空又传来夜鸦的叫声,束禾抬头,只见另外一只夜鸦,展开翅膀落到了先前那只身旁。
“晦气!”她恨声啐道。
与此同时,府门上轻轻的,传来叩击声。声音虽轻,可却如叩在了所有人的耳朵旁,竟叫人无法忽视。
青蝉的心跳越来越快,是她……是姜无忧回来了吗?是她来了吗?
知蓝与束禾沉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知蓝道:“先将她们拉到一边。阿绾,你且去看看是谁,无关人等不用理会!”
那叫阿绾的奉命去应门,她先将门拉开一线小缝儿往外瞧,却只瞧了一眼便飞也似的把门合上了。她拿背抵着门,满脸慌张地看向知蓝。
知蓝被阿绾的举动闹得摸不着头脑,正要问问她,谁料更莫名的事还在后头。只见阿绾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居然再次转身把门拉开,冲门外的人牵出一抹又畏惧又讨好的笑容:“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妨猜猜来的大人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