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暗争

星巴克男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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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第一楼是建在一座小山上,与其说是一个酒楼,不如说是一座城堡来的合适。整个酒楼依山而建,红砖绿瓦,雕栏石砌,极尽豪华之能事。

    这天下第一楼历史悠远,乃是徐州的一个标志,昔日糜家第一任家主正是靠着这天下第一楼发迹,成为现今横跨盐铁,瓷器,粮食,餐饮多个行业的巨头。这天下第一楼可以说见证了糜家兴盛的过程。

    今日糜家在这天下第一楼为糜家老太太贺寿,整个彭城皆知。糜家虽然争夺盐铁*权失利,但外面看起来这徐州第一家似乎丝毫未受影响。此时刚近黄昏,离开席尚早,但天下第一楼前已是车水马龙,各家主人都早早到场,以示对糜家的尊重。

    此时糜竺与糜芳正站在天下第一楼前的大门处迎客。糜芳与乃兄大不相同,常年的军队生活将他打熬的皮肤黯黑,骨瘦如柴,但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显得精明强干。

    这时候有一辆马车单独驾过来,这马车宽大,却毫不奢华,这表明这马车的主人必是一个重实用主义的人。看见这辆马车,糜竺讶异道:“曹豹怎么过来了。”

    糜竺的讶异并非没有来由,徐州八大家素来被人一并提起,被认为是徐州士族的代表,在外人眼里,徐州八大家应该是同气连枝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徐州八大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内部的倾轧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其中尤以糜家与曹家的争斗最为激烈。尤其是这次为了盐铁专营之权,两家的争斗几乎已经公开化。所以糜竺糜芳才会对曹家的到来心有惊讶。

    可看到第一个下马车的人糜氏兄弟变了脸色,当先一人须发皆白,满脸皱纹,乃是一个五旬老翁。但他背挺脊直,行走间虎步生风,毫无老态龙钟之象。反给人一种刚毅不阿的感觉,且双目有神,鹰鼻高隆,似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而紧接着他下车的则是一个颇为潇洒的中年人,虽着文士打扮,却透露着一股军人特有的爽利。

    他们身后则是下午被孙策与刘函揍了一顿的那曹公子。此时正低眉顺眼的跟在两人身后。

    糜竺与糜芳之所以变了颜色,是因为那白发老翁正是徐州的最高行政军事长官,徐州牧陶谦,而那颇为潇洒的中年人则是糜家的宿敌徐州曹家家主曹豹。

    只见这位曹家家主四十尚许,身材不算高大魁梧,但双目闪亮,手脚粗长,肌肉如钢铁一般紧绷在一起,就像黑夜当中的钻山豹一样透露着凶狠与危险的气味。

    糜家与曹家明争暗斗多年,一个是徐州第一家,富可敌国,一个世代军袭,掌控这徐州军方的势力,可谓旗鼓相当。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双方相争各有胜负,总体来说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但这个平衡因徐州牧陶谦的上任而打破。在陶谦的刻意支持下,糜家的产业处处受到打压,而曹家的势力则是突飞猛进。此消彼长之下,现在曹家的势力已经隐隐盖过糜家,成为新的八大家之首。尤其是一直为糜家主营的盐铁*权旁落曹家,更是对糜家的一大打击。

    盐铁作为由官府垄断的行业,向来以暴利而著称。再加上徐州本是产盐铁的大州,春秋时期齐恒公听从管仲的建议,大力发展盐铁之利,终成五霸之业,徐州盐铁的暴利由此可知。所以*私盐虽是杀头的大罪,可徐州的私盐贩子历朝历代都没有禁绝过。而如果能够得到盐铁*之权,堂而皇之的成为官商,虽然要上交大量的盐铁税,可其中所能够获得的暴利依然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所以盐铁行业一直作为糜家的支柱产业,此次的争夺失利不啻于断了糜家一只臂膀。使糜家逼不得已大肆操办糜家老母的五十八岁的寿辰,来聚拢可能涣散的糜家和商业盟友的人心。

    但陶谦与曹豹的到来很可能打破糜竺的计划,陶谦与曹豹同乘一车连袂而来,无疑向众人宣告当今徐州最高行政长官的态度与立场。这对糜家那些本来就犹疑不定的商业同盟无疑是雪上加霜。

    糜竺不愧为见惯大风大浪的大商人,迟疑不过一瞬,转瞬已恢复他平日笑嘻嘻的模样,带领仆从迎上去,跟陶谦,曹豹寒暄,看三人言笑晏晏,彼此之间团结友爱,亲密无间的样子,不明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这三人心有芥蒂。

    “听说糜芳叔叔刚刚升任长水校尉,又逢糜老太太五十八大寿,可谓双喜临门,小侄在这里先贺喜糜芳叔叔了。”曹凡嘴里虽说恭喜,脸上却是噙着轻佻的笑意,甚至故意那眼神去揶揄糜芳。而陶谦与曹豹在旁边也是一脸笑意,并不阻止曹凡的发言。

    糜芳顿时变了颜色,他的涵养本不如其兄糜竺,先前与陶谦曹豹周旋,也不过是保持着勉强的笑脸。此时被曹凡戳着痛处,一张脸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原来糜家在失去盐铁*权之后,徐州牧陶谦就升了糜芳为长水校尉,在外人看来,这是陶谦为了补偿糜家而搞得政治平衡,长水校尉位高权重,换盐铁*之权也不算亏,陶谦对于糜家也算仁义。但只有糜家知道这是陶谦的明升暗降之法。昔日糜芳的盐铁丞官职位虽不如长水校尉,实权却重,掌握这徐州一州的盐铁运营,每日控制这数以百万计的交易。徐州八大家谁想渗入盐铁这暴富的行业,都得看糜家的眼色。现在的长水校尉则不同,虽是千石的高官,拥有独领一军的权利,可它是直属于牙门将军曹豹的直辖。曹家累代为将,军中遍布亲信。在军营中糜芳虽是一营之尉,可完全被曹豹的亲信架空,毫无权利,在军中可以说受尽了窝囊气。此时被曹凡这个小辈当面讥俏,糜芳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只是碍于陶谦,曹豹在场,又是在大厅广众之下,不好发作。

    曹凡这损人利己的阴招十分厉害,如果糜芳当场发作,就表明糜家对陶谦的任命不满,有陶谦在场的情况下,必然加深陶谦与糜家的隔阂与缝隙,从而大大有利于曹家。如果糜芳委曲求全,则会让看出蹊跷的徐州其他六家明白糜家这昔日的徐州第一家已是昨日黄花,对曹家也需要忍让,从而让他们明白日后当如何选择。

    此时的糜芳强忍着因怒意变为紫色的脸庞,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曹凡心中满足快意,昨天下午被孙策与刘函教训了一顿的抑郁之气也去了大半。

    “啪。”正当曹凡快意之时,一只因经常锻炼而成健康的麦芽色的手有力的拍在了曹凡的肩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曹公子,我们真是有缘,昨天下午你一直喊我爸是草包,我爸是草包,我还想着草包的儿子有什么好炫耀的,没想到原来你是曹大人的儿子,实在是失敬失敬。”

    众人都吃了一惊,此人无声无息的出现,毫无征兆,可见来人的轻身体纵的功夫必然不低。

    众人向来人看去,只见来人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满不在乎的神态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年少轻狂之气。一双漆眸亮如天上的星辰,给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像,他身后则跟着年纪相若的一男一女。

    糜竺不愧为老江湖,率先反应过来,问道:“刘贤侄,怎么,你与曹贤侄是旧相识?”一句话就将刚刚的难题轻轻带过。

    刘函哈哈笑道:“也不算久啦,我与曹公子也算不打不相识,昨天下午我与我同行的女伴在聚宝街逛街,曹公子忽然走过来说要跟我女伴喝喝茶,聊聊天,我那时与我女伴正聊得高兴呢又不知道曹公子原来是曹豹大人的儿子,自然不肯,就大打了一架。”

    刘函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场的人无一不知曹凡的秉性,脑中立即浮现了一个纨绔恶少带着一群恶仆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景象。

    “你胡说八道。”曹凡挥开刘函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尖声否认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淡淡的却透着无比威严的声音道,那声音让围观的众人心里也无不悚然一惊。

    曹凡不敢直视自己父亲那直射人心的眼神,低着头,嘬捏道:“父亲,不是他说得那样的,昨天阿丁被他们的女伴撞了,晕倒在地。我想与他们理论,没想到他们不但不讲理,还大打...”

    “啪,”曹凡话还没说完,脸上以挨了一击,多了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曹豹这一巴掌只扇的曹凡头晕向转,眼冒金星。

    “阿丁这六尺大汉会被一个小女孩撞晕,你当天下人是瞎子还是傻子。我平时对你的教导难道都被狗吃了吗?让你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今天看我不打死你这孽子。”曹豹怒吼道,说着又一巴掌又要下去。

    “曹大人息怒,谁没有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身为主家的糜竺率先拦住了曹豹劝解道。

    陶谦等人也纷纷附和。曹豹在众人的劝说下才没有再施以家暴,但余怒未消,狠狠瞪着曹凡道:“要不是看在诸位叔伯求情的份上,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孽畜,今日权且记着,回去家法伺候。”说完,曹豹整了整衣冠,却是对刘函作了一辑,诚恳道:“在下教子无方,今日代犬子向刘公子赔罪。”

    牙门将军乃是二千石的高官,掌一州的兵权,在后世就相当于一个省公安局的局长。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高官向刘函这样一个平民小子赔礼道歉,且态度诚恳,如果换了普通百姓,必是激动无比,但刘函却从曹豹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中看到了如毒蛇般的恶意。

    自古以来,让一个高官赔礼道歉,对平民百姓来说向来是祸多于福。刘函心中如是想到。不过自己又怕过谁来着,当下还了一礼道:“常闻曹大人公私分明,嫉恶如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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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第一楼的戏剧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糜家高效的办事效率下迅速消弭于无形。当然在有心人,尤其是徐州其他六家的眼里却各自产生了不同的影响。

    “我闻水镜八奇善用奇计,今日观这刘函却有些因小失大了,那曹豹又岂是公义之人,今日如此作派不过是碍着州牧大人在场罢了。而州牧大人睿智,必能看出刘函这狐假虎威之计。刘函虽恶整了曹凡,求了个眼前痛快,但树立了曹家这样的大敌,又在州牧大人心里留下了狡猾的不良印象,岂非不智。”说话的是个青衣儒生,他相貌并不出众,脸色也由于长期缺乏锻炼而显得有些苍白,看起来唯唯诺诺,就是那种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但他一分析起事情来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自信满满。

    听了自己侄儿的一番话,陈登那苍白如大病初愈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陈登叔侄正是目睹今晚整场闹剧的人之一。

    “文长只看到其一,却未看到其二。孙子虚实篇有云: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因形而措胜于众,众不能知,人皆知吾所以形胜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这段话讲得很复杂,归纳起来就一句话,就是你要猜中敌人所想,不要让敌人猜中你之所想。以此观之,今日刘函这小子已经完完全全的把握了州牧大人与曹豹的心思,而州牧大人与曹豹却无法把握刘函在想什么。双方的高下立判,由此可知水镜奇人的不凡,而且刘函又不在我们徐州混,自不用太顾忌州牧大人与曹豹的想法,然这样却足够赢得糜家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