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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天栏这话让周围几人一愣,就连容秋芙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显然没有想到他今日竟然这般固执。
默了片刻之后,容秋芙对着书天栏笑了笑,声音温和,语气凉薄:“王爷一向不喜欢按照规矩办事,怎么今日要求臣妾按照规矩办事?”
说完之后,容秋芙看向书云笺,语气立刻柔和了下来:“云儿,陪娘进马车。”
“知道了,娘。”书云笺应了容秋芙一声,目光的余角看向站在一边的书天栏。此时,他的脸色极为阴沉,薄唇紧紧抿住,眼神更是仿佛阴晴不定的天色一般诡异。
此后,书天栏就这样看着容秋芙上了第二辆马车,没有说话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脸色更加阴沉。
坐到马车之上,容秋芙闭目靠在一边,人不禁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很累。书云笺见她这般,立刻伸手附上她的手腕,手指不着痕迹的替她号脉。
从脉搏之上,书云笺并没有看出不对,想来容秋芙如今是心累,与身子好坏无关。
“云儿,你父王他又舍不得我了。”容秋芙无奈的一笑,对于刚才书天栏的话语,心中感觉甚是疲惫。她只是一个最寻常的女子,沉默纵容了他这么多年,也该到纵容自己的时候了。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等着书天栏一时兴起的宠爱,如今这样倒也不错,自由自在。
不在乎,便不会心痛。
而她,已经不想再心疼了。
“云儿,其实娘和你父王在一起,只是因为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害了我一生,让我成为了这世间女子中最为普通的一人。若是没有这个承诺,或许我这一生都会改变。”容秋芙依旧没有睁开眼眸,只是静静的诉说着,声音幽寂。
听到这话,书云笺愣了一下,目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容秋芙。很久以前,她就不懂,容秋芙为何会这般迁就书天栏?为何从来不阻止他纳妾?为何从来不介意他外面有多少女人?
如今听到这话,书云笺才算明白。原来,这其中另有隐情。容秋芙和书天栏的婚事,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承诺造成的。
“娘,是什么承诺?”书云笺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毕竟此事涉及到容秋芙与书天栏的过去,她虽然自己开口提及,但会不会细说,就不可而知了。
此时,容秋芙依旧没有睁开眼眸,她只是将脸侧向一边,双手抱紧双臂,脸上的表情也突然开始改变。她的双眉紧蹙起来,平淡的表情开始变得沉重冷凝,樱色的唇也因为牙齿的紧咬而泛起一片惨淡的白。这般的容秋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在竭力忍耐痛苦的人,而这个痛苦只有她一人知晓。
容秋芙的这般表情让书云笺很是担忧,她抬手,正准备替容秋芙拍拍背顺气之时,容秋芙有些虚渺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儿,娘和你父王从小算是一起长大,与你和青儿一样是青梅竹马,感情自是不错。但我们从未想到过,我们最后会走到一起。”容秋芙想到年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神情不自觉柔和了下来,咬唇的贝齿也不禁松懈了下来。“除了你父王,我和其他人的感情也是很好,当时的我,性子要比现在冲动了很多,和娥皇一样,做事都极为的放肆随意,完全不计后果。”
说到这儿,容秋芙的唇角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但是很快,这抹笑意便冷淡了下来,最终消失不见。
“云儿,你或许不知道,我和你父王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我们有的夫妻之情不过是发小之宜以及朋友之情。他从始至终爱的只有娥皇,而我……而我……”
容秋芙的声音慢慢停止,神情也开始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无奈以及绝望。她睁开眼眸,目光紧盯着书云笺,秀雅的容颜仿佛被雨水打湿的花朵,似乎下一瞬间便要凋零残落。
“云儿,你觉得娘五年前为何会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容秋芙的语气似乎带着哭腔,好像下一瞬间便会哭泣不止、泪流满面。
经容秋芙这么一说,书云笺开始回忆起五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时除了自己装失心疯之外,便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景王夫妇的离世。
瞬间,书云笺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条从未有过的细线,这条细线将过往她知道的一个个点连接到了一起,那些她疑惑的、不解的、怀疑的以及不确定的事情,此刻全部被这条细线连接到了一起,最终指向一个无比清晰的真相。
五年,这个时间她一直以为都是巧合。但如今从容秋芙口中说出,书云笺才明白,一切关于五年前的事情,都不是巧合,而是另一种被人隐埋的真实。
容秋芙五年前生病,是因为北陵征离世,她心里一直牵挂的人是北陵青的父王,当年的景王北陵征。因为所嫁之人并非心中之人,所以她对书天栏很是纵容,作为妻子,完全不在意他有多少女人。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容秋芙太过大方,但是只要细想下来便能知道,她这样大方只是因为不爱。否则,又有谁能够承受住自己所爱之人与别的女子耳鬓厮磨?
不过,容秋芙也并非不在意书天栏。书云笺觉得,她还是有些喜欢书天栏。因为,她痛苦过。若是没有感情,又怎么可能痛苦?
“娘,都过去了,那些事不要再想了。”书云笺伸手抱住容秋芙,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安慰。
“放心吧,娘没事。”容秋芙侧头看着书云笺,轻笑了笑回答。随即,她抬手附在书云笺脸上,目光深邃幽寂,似乎透过书云笺的脸,在看着什么早已失去的东西。
“其实,娘很庆幸嫁给你父王。若不是嫁给了他,娘怎么可能生下你?看着你便能想到娥皇,想到过去的很多人、很多事。人需要回忆,否则一直向前,会忘了很多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容秋芙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飘渺虚无,好像是清晨深山古刹中响起的一阵鸟鸣,似乎存在过,似乎又只是虚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容秋芙刚说完这话之后,马车便开始行走,车轮滚地的声音不停的传出。那声音沉闷、低哑、却又连绵不断,萦绕在人的耳边,好像一曲即将逝去的痛苦赞歌。
这一瞬间,书云笺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说不清,在容秋芙这些人的爱恨情仇之中,谁负了谁?谁珍惜谁?谁得到谁?谁又失去谁?有些记忆被他们掩埋在内心深处,有些人随着生命流逝,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们会痛苦,会执着,会不想放弃,会不想忘记,会一直等待。但爱情不是一厢情愿的思念以及执着,而是两个人执手同行的归处。就像书天栏等不到萧娥皇,容秋芙等不到北陵征一样。
在去天垣寺的路上,容秋芙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发呆。书云笺自然也没有打扰容秋芙,她只是从马车中拿出一本书随意的翻看着。
天垣寺坐落在盛京城外二十里处的天垣山上,百年前,天垣山名为东华山,而天垣寺在那时被称为大相国寺。在女姝死后,萧战下旨将东华山改为天垣山,大相国寺改为天垣寺,并定为天垣王朝国寺。女姝的牌位,便放在天垣寺中,而她的遗体似乎也埋藏在天垣寺的某处,并未与萧战合葬于皇陵之中,所以每年女姝忌日,萧氏皇族便来天垣寺祭拜女姝。
下午未时,乾王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天垣寺前的广场之上。待马车停稳,玉案便抬手掀起幕帘。
“郡主,王妃,到天垣寺了。”
“嗯,知道了,奶娘。”书云笺对着玉案笑了笑,先行出了马车。此刻广场之上并未有多少马车停靠,不过地上却又很多车轮的痕迹,想来那些马车已经安排到了天垣寺之中。
书云笺出来之后,容秋芙也走出了马车,站到了广场之上。接待她们的是天垣寺的千叶禅师,为人谦逊有礼,说话也是极有分寸,他将书云笺等人领到住处之后,便出声告退。
天垣寺的禅房一直都是由皇室以及王府之人居住,久而久之,里面的摆设更加趋向于行宫,而非寺院禅房。进了房间之后,书云笺随意看了看后,便让嫦静、浅歌留在房间收拾,而她带着玉案以及丰昀息,准备在天垣寺中到处走走。
大概有不少人已经到达天垣寺,所以书云笺出来碰到的都是各府下人,很少碰到天垣寺的僧人。逛了片刻之后,书云笺觉得无趣便准备回去。
在到一处走廊时,书云笺远远的便听到有女子的哭喊声,对于此事,她倒没有好奇,也没有准备去弄清楚状况。但是那声音刚好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她就算不想知道,也全部看到了。
只见,在走廊边的空地上,萧绽颜坐在一张紫檀木雕无色无相四字的太师椅上,旁侧跟了很多下人。在她的面前,一个身着长公主府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长鞭,抽打着地上的挣扎翻腾的女子,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打死你这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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