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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院是离揽月居最近的院落,昨日老夫人田氏留了孙清莹住下,说她第一次来御史府不太习惯,想住在热闹点的地方。落霞院紧邻揽月居,清雅要从这里出门子,自然是府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太好了,说不定能沾沾四妹妹的喜气!”孙清莹当时高兴得站了起来,清雅并未注意到有什么不妥。
现在想来,当时有些人就起了心思,至于最后拗不过孙女的田氏有没有推波助澜,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我怎么这么傻?竟然引狼入室!”秦浅月懊恼不已,深觉对不起女儿,她才是御史府的掌家理事之人,只要她坚持让孙清莹离开,她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留在府里。
现如今闹出事情来,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若姑爷真去了落霞院,那孙清莹的清誉要怎么办?难道要将她也一起娶回去不成?
清雅心里百转千回,昨晚的梦历历在目,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不过静下心来想,事情尚未解决,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总要去面对才是。
这样一想,她反倒没有之前那样六神无主了,而是扶着秦浅月安慰道:“娘,别担心了,过去看看再说。”
“雅儿,若是……你可怎么办啊?”秦浅月心里难受得很。
清雅的心情反而平静了,她怎么忘记了,换了谁都可能跟孙清莹有点什么,但这人一定不会是顾墨杭,毕竟他的身体——
心下一定,她加快了脚步,只有亲眼见到事发现场,她才知道该怎么做。
一行人很快到了落霞院,老夫人田氏竟然赶在他们前面到了,清雅暗暗勾了勾唇角,她倒是来得快啊!
“清雅见过老祖宗!”
田氏不耐烦地挥手:“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那些虚头巴脑的,清莹呢?你们还不进去找找!”
旁边的下人立刻蜂拥而入,他们等在这里,却不敢进啊,若里面真有点什么事,说不得要惹上什么麻烦,在大户人家做事,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于是,所有人都围在院子外面等着看热闹。
“老祖宗生那么大的气作甚?你留二侄女住下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人多是非也多么?”
“你!”田氏气呼呼地指着她,秦浅月淡淡移开视线,转而进了院子。
作为主母,秦浅月不情愿,也只能进去了,她心里窝着一股火,没有宣泄的地方,此时十分的难受。
她暗暗祈祷,不要在里面看见顾墨杭,否则,雅儿该有多难堪!
田氏进得屋来,听得里面悉悉索索,眼里划过一道暗芒:“莹儿,老祖宗来看你了……”
等她走近,顿时僵在了那里,屋里哪里有什么人哪?只有窗户边的榻上,一对猫儿抱成一团,声音正是它们两个发出来的。
那两只猫呜呜咽咽的,似有人在低声泣诉,又有些令人想入非非……
“哎呀,我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猫儿思.春呢,呵呵呵……”汤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看见眼前的情景一乐,拿帕子掩了嘴吃吃地笑。
“闭嘴!”田氏红一阵白一阵,“好歹也是长辈,说话不经过脑子,你侄女还住在这里呢!”
“咦,对了,怎么没看见二姑娘呢?”汤氏一拍脑门,“哎呀,你们不是说她跟侯爷在里面么?难道一同去了别处?”
清雅在外面,里面发生了什么听得不真切,但是里面还算平静,怕是没有在里面找到顾墨杭了,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渐渐放下了。
“姑娘,他们一定是冤枉侯爷的。”杜鹃小声凑近清雅的耳畔道。
“真的?”清雅偏过头看她,显然不敢相信。
“真的,您没瞧见,老夫人的脸都绿了。”杜鹃憋着笑道。
清雅也忍俊不禁,这是有多凑巧啊,竟然叫两只猫儿赶上了。不过这也正常,这不是春天了么,即便是动物也有它们的本能反应呢。只是这事发生在落霞院里,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孙清莹真不在里面?”清雅有些好奇,她们来的时候天可还没亮呢,孙清莹是一早出去了呢,还是昨晚根本就没在里面?如果夜不归宿,她又去了什么地方?
清雅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了,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静观其变。
这时候,秦浅月几人出来了,朝清雅使了个放心的眼神,清雅最后一点疑虑也没有了。
“还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人?”田氏气得不轻,怎么事情脱离控制了呢?她明明记得,就是在落霞院里的啊,她特意挑了这个离揽月居最近的院子,谁知竟然不在这里。
这时候,孙福小跑着进来,见到田氏和秦浅月,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老夫人,夫人,吉时快要到了,老爷让奴才来看看,可有需要人手的地方。”
“孙福来的正好,你带人去找找顾侯爷和二姑娘,听说他们两个都不在房里。”田氏向他招招手。
孙福脸上神情有几分古怪,什么叫做顾侯爷和二姑娘不在房里?老夫人这话怎么那么有歧义啊?
他下意识看了眼四姑娘清雅,见她脸上淡淡的,梳好的头发一丝都不乱,心头微安,幸好四姑娘是个心宽的,若换了另一个人,不定会怎么闹起来呢。
孙福不敢耽搁,连忙领命前去,过了一会儿,孙福就进来回话:“顾侯爷在客房里呢,只是起得早,去花园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现在估计已经去前厅见老爷了。”
他练剑?他都坐轮椅了还能练剑?清雅嘴角微抽,孙福真是老实人,要他撒谎真是难为他了。
孙福脸色变了变,忙改了口:“不对,奴才口误,是孟侍卫练剑,侯爷在一旁欣赏指点。”
田氏将信将疑,不过孙福是御史府的总管家,他都这么说了,估计是没错的。
清雅没漏过他脸上滴下来的一滴汗珠,以及暗暗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明镜似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
不过孙清莹却还是没有找到,田氏心急如焚,找不到人,她无法向老太爷交代啊。
秦浅月也有些着急,迟迟找不到人,清雅又要在今儿出阁,若是误了吉时可怎么是好?
清雅招手让杜鹃靠近,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了几句,清雅便抬头看向田氏:“老祖宗别急,清雅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你知道莹儿在哪?怎么不早说!”老祖宗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期待地看着清雅。
清雅一边回忆昨晚做的梦,一边缓缓道:“昨晚子时左右,我醒过来觉得有点饿,就让杜鹃去做了点吃的,回来的时候她说听见外面有动静,不过担心我,就没在意。现在想来,会不会跟二姐姐有关?”
“杜鹃?”田氏死死地瞪着杜鹃,“一定是了,你的院子离落霞院这么近,你为何不让这丫头拦住她?”
清雅脸色沉了沉:“老祖宗!杜鹃是我的丫鬟又不是护院,她一个弱女子,即便听到动静又能怎样?”
田氏悻悻地松开手,清雅见状,又道:“不过,杜鹃似乎听到有人提到过湖心亭。”
“来人,还不快去湖心亭!”田氏一声令下,田嬷嬷立刻带着几个粗使婆子赶了过去。秦浅月离开时看了眼清雅,“雅儿就在这里罢。”
清雅却要跟过去,这件事可大可小,她今天是新娘子,若不弄清楚,对她的名声也有损。
秦浅月叹了口气,母女俩相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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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现在天色微明,不用提着灯笼已经看得清路了,一行人到了茵湖边上,湖水平静,笼罩在朦胧的晨雾里,好像披了一件轻纱,如梦如幻。
可是,没有人有兴致欣赏这副美景,一行人径直朝湖心亭而去,亭子里也没有什么动静。
“人呢?”田氏锐利的目光射向清雅,仿佛是她将人藏起来似的。
“呃,孙女也不知道。”清雅狂跳的心渐渐落了下去,昨晚的梦里,湖心亭一片血光,而此时完全的宁静,幸好,幸好!
这个时候,她倒宁愿紫玉示警是假的,可是,却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每一次示警,都有一定的征兆,虽然还没有
出现人命,或者只是还未到那个时候,周围一定有相关的人和事。
“咦,那边有人。”忽然有人叫起来。
有人眼尖,众人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湖边不远处有一处小院子,里面隐约透着点点灯光。
秦浅月率先赶了过去,门扉紧闭,似从里面反锁着,敲门也没有一点反应。
忽然,一道轻微的啜泣声若有似无,却如重锤锤打在人的心上。
秦浅月面色一变:“来人,把门撞开!”
一声令下,婆子们立刻动手,“砰”地一声巨响,门倒在了地上,一行人径直往里面冲。
声音是从里间传出来的,循声望去,就见一地凌乱的女子衣物,简陋的*上,一名女子裹着被子,瑟瑟地缩在角落。
幸好已经不是寒冷的冬天了,否则人只怕早冻僵了。
“抬起头来!”秦浅月紧盯着那名女子不错眼,她倒要看看,今儿个是谁有胆子搅和了她女儿的好日子。
那女子幽幽抬起头来,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不过熟悉的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莹儿!”老夫人失声喊道,惶惶地盯着那女子,“你,是莹儿?”
“哇——老祖宗!”孙清莹遇到靠山,哭得厉害,真有那让天地变色之势。
“你们立刻出去守着,今儿的事说漏半个字,让家里人等着给你们收尸!”老夫人威慑十足,扫过一众下人,又在秦浅月和清雅身上转了一圈。
“按老夫人说的做。”秦浅月冷着脸道。今儿的事传出去,对雅儿名声影响也大,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
老夫人这才上前,揭开孙清莹身上的被子,一股异味冲得她直皱眉,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是谁?老祖宗一定替你做主!”田氏凌厉的眸子落在清雅的身上,跟刀子似的。
清雅暗暗冷笑,此时,田氏恐怕认定了是顾墨杭做的吧,这是在给自己警告,她要故技重施,施压让自己将孙清莹接去侯府么?
“老祖宗,二姐姐这样究竟是谁害的,想必早一点查清,也能早一点找出那贼人,否则今日人多事多,让他趁乱逃了,二姐姐这委屈就白白受了。”
田氏的视线重新移到孙清莹身上,她白希的身上一道道青青紫紫,看着人怵目惊心,这人究竟有多粗暴,难怪孙清莹委屈成这样了。
田氏心痛地用被子将她的身子裹好,抱进自己怀里:“我可怜的莹儿,老祖宗会替你做主的!你告诉老祖宗,是谁害了你!”
孙清莹抽抽搭搭地,一边吸鼻子,一边打着泪嗝:“是……是四妹夫……”
“什么?”田氏气不打一处来,对顾墨杭那是恨之入骨,早前她那般劝他,他断然拒绝,现如今这样糟蹋莹儿,是报复对自己的不满?
“四丫头,你说这事怎么办吧!”田氏狠狠地盯着清雅,眼睛里好像烧了一把火。
“老祖宗,这事是不是误会啊?”秦浅月心头一跳,毕竟此时屋里并无其他人,能开脱为什么要老老实实认下。
“误会?”田氏冷笑,“莹儿亲口所说,还能有假?难道莹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们还要诬赖她说谎不成?”
清雅扫了眼一旁不停打着嗝的孙清莹,冷笑道:“撒不撒谎不清楚,不过二姐姐受了惊吓,话说不清楚倒是有可能的。”
田氏愤愤地瞪着清雅:“不可能!”她转向孙清莹,脸色一下子变得温柔无比,“莹儿,告诉祖母,你有没有撒谎?”
孙清莹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红肿的泪眸盯着清雅好一会儿,眼里有浓浓的敌意。
半晌,她才停止了抽泣,抱着田氏的手臂,委委屈屈地道:“老祖宗,你听错了,莹儿说的不是四妹夫,是四妹夫带来的人,那个头戴紫金冠,穿玄色衫子的……”
那会是谁?田氏脸色骤变,“你认识那人?”
孙清莹摇摇头,泪水又滑了下来:“莹儿也不认识那人,昨晚莹儿认*,怎么也睡不着,就想着出来散散心,可是谁知遇上了他……”
“走,去前厅!”这个时候,孙继祥和顾墨杭都应该在前厅,她要问个清楚,莫不成她的孙女就这么平白被人糟蹋了不成?
“不,我不去!”孙清莹忽然发了疯似的,抱着被子就冲了出去,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突然跑出来,门边的两个婆子甚至下意识地退后让开。
孙清莹刚刚身心遭受重创,此时却跑得比兔子还快,她跑得那么快,裹在身上的被子竟然也没有掉下来。
众人连忙追出去,只见她一口气往湖边跑,一直跑到湖心亭才停住,目光空泛地望着湖面,呆怔了一会儿,嘤嘤地又哭起来。
“莹儿,你不要想不开啊!”田氏颤巍巍地跟过来,试图劝阻。
“不要,你们不要过来!”孙清莹忽然转过脸,厉声呵斥。“我都这样了,我还有何脸面见人?只有以死明志,不然爹娘为我蒙羞!”
田氏吓得不轻,又不敢上前阻拦,趁着这个机会,孙清莹猛地往亭子中的一张石桌奔去,额头磕在凸起处,立刻就见了血。
此情此景,跟清雅梦中所见不谋而合。唉,清雅低叹一声,上前探了探孙清莹的鼻息,嘴角扯了扯。
“尚有呼吸,立刻请府医过来。”
立刻就有人去了,田氏却命人将孙清莹抬上,一起去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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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继祥和顾墨杭正在谈论着什么,气氛还算融洽,田氏气冲冲地进去,指着顾墨杭斥道:“孙女婿好大的能耐啊,带了些什么人过来,若你的品行也如此,今儿个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母亲!”孙继祥低吼,这门婚事是他们能置喙的吗?
“你问问你的好女婿,他带来的人把你的侄女玷污了,这件事说到圣上跟前,我也是不怕的!”
顾墨杭听了这几句,脑子立刻飞速转动起来,片刻后冷了脸道:“老祖宗说,我带来的人有人对贵府千金欲行不轨?”
“不是欲行不轨,而是你已经做了!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田氏气哼哼的。
“这么热闹,怎么,迎亲改搭台唱戏了不成?”一道声音懒懒的传来。
“回来了?”顾墨杭看见他,微微勾唇。
来人头戴紫金冠,身穿玄色长衫,清雅觉得他有几分熟悉,就听老夫人已经叫起来:“是你,一定是你!”
那人眉头拧着,看着田氏不悦道:“哪里来的妇人,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老夫人一点也不惧,冲上前去理论:“哼,就算你身份尊贵,还能大得过王法不成。你这个浪荡子,湖边的小院,我的莹儿你敢说没见过?因为你这个*,我的莹儿差点死了,你还我的莹儿来……”
她一边哭诉一边捶打,那人不悦,旁边的人忙将田氏扯开,她还在谩骂。
那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正欲发作,顾墨杭向他介绍了老夫人,那人脸色一顿,“你说她是孙御史的母亲?孙老尚书的继室?”
“正是。”
那人眼睛一亮,看着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像是打量一般,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再准备办场喜事吧,本殿下要纳昨晚那女子进门。”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好像买一件可有可无的配饰一般,田氏心有不忿,却听到他话里的称呼,没有立时发作,而是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人通身的气派,还有那装束,田氏心头忽地一喜。
“这位是二皇子。”孟南介绍道。
田氏忽地打了个哆嗦,心里激动起来。
她还没这么近距离地见过皇室中人,这位二殿下,也算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了。
“老身见过二皇子殿下。”她这一个大转弯,所有人都暗暗佩服,刚才还一副要将人撕了的样子,这一下子就俯首称臣了,真是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那女子滋味不错,三日后,抬到本皇子府上来。”周琰说完,一手拍着顾墨杭的肩膀,“墨杭艳福不浅,孙府的姐妹个个天姿国色,这趟跟着你来迎亲,不亏。”
“殿下请慎言。”顾墨杭黑了脸,这叫什么话,岳父岳母还在场呢。
周琰拍拍他的肩,转身而去,对于孙清莹则没有半点问候。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清雅也是后来听杜鹃说的,原来孙清莹果然是老夫人田氏准备塞给自己的,为的是跟顾墨杭制造点什么,趁机让自己不得不将人带进长安侯府。孙清莹半夜在外面溜达,恐怕就是为了找机会偶遇,然后来点什么吧。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顾墨杭没算计到,却遇上了生性风.流的二皇子周琰,这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看孙清莹那一身伤就知道了。
可怜的孙清莹,父母还未从尚书府赶过来,这一生的命运就决定了。
孙大夫人崔氏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晕了过去,孙大老爷起先是有些不能接受,可是后来就想通了,顾墨杭身份再高,能高得过皇子去?况且如今米已成炊,女儿已经是二皇子的人了,只有劝女儿乖乖地嫁过去,将来生下一男半女,说不定自己也能弄个国丈当当,说不定比父亲这个过气的礼部尚书还要风光得多。
他的计划十分美好,可是过程十分曲折,且不说周琰能不能让他当上这个国丈,这一天最终重要的事还是清雅出阁的事。
待杜鹃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清雅已经开了脸上了妆,换上大红的嫁衣,戴上沉重的凤冠,秦浅月亲自将红头纱盖在她的头上。坐在房里静静地等着吉时一到,就要去前厅拜别父母了。
前厅,平国公的大嗓门催促着:“我的乖孙女呢?今儿个她是新娘子,我这个祖父还没见到一眼呢。”
“小点声儿吧,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平国公夫人压低声音相劝。平国公却毫无忌惮:“我为什么要小声?我的孙女儿风光大嫁,难道还需要遮遮掩掩不成?”
他的嗓门儿极大,压根儿没将坐在他下首新娘子的正牌祖父——孙尚书放在眼里,孙尚书心里那个憋屈,脸上却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满,没法子啊,谁叫人家是平国公呢?
清雅刚迈门槛就听见了平国公夫妇的声音,忍不住莞尔一笑。
“我的乖孙女!”平国公夫人一眼就看见了,忙向她招手,“快过来祖母瞧瞧!”
刚刚还在劝平国公的她此时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将清雅的手拉过来,啧啧称赞:“我的孙女儿就是美人胚子,就是当年号称京城第一的皇后娘娘也比不上呢。”
清雅听得直冒冷汗,居然拿她跟皇后娘娘相比,难道嫌命长了吗?
好在他们二人没再口出惊人之语,宾客们一一说着吉祥话儿,开始举行仪式。
“雅儿,去了侯府,要照顾好自己和姑爷,有事让人回来告诉一声,别委屈了自己。”孙继祥老泪纵横,眼角掩不住的湿意。
清雅从未见过这样充满濡沫之情的孙继祥,这一刻,他才真正地像一位父亲一般。
“爹爹,娘,女儿不孝!”她眼泪一滑,顺着脸颊滚落,顾墨杭在一旁忍不住道:“莫哭了,哭花了脸像个小野猫似的。”
“野猫怎么了?有本事你退货啊!”清雅横他一眼,脱口道。
众人被她的语出惊人吓呆了,顾墨杭也是呆呆的,不过不是被吓的,而是被她那嗔怨的眼神震住了。
大锦朝的红纱比较薄,能隐隐约约看到人的相貌,顾墨杭以前也见过清雅好几回,虽然知道她美貌,但他一向对美人免疫,此时隔着一层头纱,他却已经被憾住了。
“墨杭啊,真没出息!”周琰在一旁直摇头,“往后别说是我兄弟!”
顾墨杭这才回过神一般,耳根子微微发红,目光闪了闪,向孙继祥夫妻恭恭敬敬地道:“岳父岳母放心,墨杭一定不负她。”
孙尚书和田氏在一旁,除了必要的礼节,顾墨杭根本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们,二人坐在那里,连平国公夫妇都不如,根本就像是个摆设,脸上颇有些难堪,忙催着:“莫误了吉时,该出门子了。”
这时,打扮一新的孙志贤出来了,站在清雅跟前背过身去,“姐,我背你!”
“……”清雅哭笑不得,贤儿刚刚才十岁吧,竟然想背她上花轿?
“姐,快来吧,你只有我一个兄弟,这是我的责任。”孙志贤故作老成地将胸脯一挺。
众人皆露出笑意,其实,旁边还等着几个孙氏的族兄,是秦浅月请来背新娘子的,谁知志贤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被新娘子不可,甚是好笑。
“小东西,我的媳妇,你瞎操什么心?”顾墨杭将他格开,将轮椅推到清雅面前,伸出手。
清雅不解,他催促道:“还不快过来,莫非真要贤儿背你?”
清雅红红的,他这是要抱自己出去?众目睽睽,即便是她心理再强大,在古人面前上演你侬我侬个,还是很有心理障碍啊。
可是,拗不过他的坚持,清雅还是让他得逞了,幸好顾墨杭的轮椅是特别定制的,功能不是一般的强大,下人也已经将门槛卸了,倒是顺利地出了门。
杜鹃等几个丫鬟看着清雅上了花轿,连忙回去收拾要带的包袱,上马车前,看到水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由得皱了眉道:“水仙你磨蹭什么啊?别到时候花轿进了侯府,我们还没有到。”
她们几个是要去服侍姑娘的,怎么能走在后面?
水仙喘匀了气,上了马车,眼睛闪烁着,似乎想说什么,又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还是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喜鹊好奇地看着她,水仙平时并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
“喜鹊姐姐,杜鹃,我听到几句话,你们可别乱传出去啊,否则对咱们姑娘不好。”水仙郑重地看着二人。
“什么话?快说!”喜鹊急了,催促道。
水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下了很大决定一般,说道:“我刚才听落霞院的小丫鬟说,姑爷昨晚真的去过的。”
“什么?”“怎么可能?”杜鹃和喜鹊同时反驳,侯爷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水仙也不辩驳,只叹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只是那些丫鬟那么一说罢了,我已经拿钱封了她的嘴,若她真敢乱说坏了姑娘的事,我定不饶她!”
杜鹃这才松口气,打趣着她道:“哟,这就有管事媳妇的派头了,赶明儿让姑娘给你指一个小厮,让你好好过过瘾。”
“你们……不理你们了!”水仙故作生气状,其他两个也不再闹她,闭目养起了神,到了侯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们不能掉以轻心。
水仙见二人没有接着追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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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绕着京城绕了整整三圈,最后终于停下来,清雅已经累得虚脱了,恍恍惚惚间,手里的苹果都拿不住,肚子也饿得厉害,闻见一股清甜的果香,索性张嘴咬下去,还挺好吃的呢。
“新郎官踢轿门咯!”正吃得高兴,轿子被重重地踢了一下,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伸进来。
清雅猛地打了个嗝,竟连核一起咽了下去,呛得她脸上通红。
幸好头纱也是红的,不然她就糗大了。清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伸出自己的芊芊玉手,放在那只修长的大手上。
顾墨杭等了好一阵,才将她迎出来,不由多看了一眼。
“平安果呢?”她两只手都是空的。
“呃,掉了!”清雅脸颊微烫,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是吃掉的吧?”他微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清雅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她想,现在恐怕连脖子都红了吧。
顾墨杭看着她大红衣裳映着雪白的颈项,竟然也泛起微微的粉色,眸光微微暗了暗。不再说话,牵起她,跨火盆,进喜堂,拜天地,入洞房,一切都那样自如,居然没有半点行为不便的不自然。
“墨杭,快掀盖头啊!”一群人开始起哄,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新娘子的真容,虽然隔着头纱也能窥见个大概,但毕竟隔纱如隔山,说不定里面有什么瑕疵看不见,说不定新娘子是个无盐丑女也不一定哦。
当然,这都是某些心不甘之人不平的心声,当顾墨杭手持如意秤,轻轻挑开那层薄纱时,就听见倒吸气的声音,房中霎时静寂下来。
周琰第一个反应过来:“这真是弟妹?莫不是仙女下凡来了?”
“二殿下恐怕要失望了吧,我妹妹本来就花容月貌。”张梓弢片刻失神后,才皱着眉头反驳。周琰的话听起来有些轻佻,无论清雅有多美,人家都已经是顾墨杭的夫人了,容不得他们这样打趣。
顾墨杭的脸色微沉,不悦地扫了二人一眼:“让你们见我夫人,是怕将来有眼无珠冒犯了,现在人也见过了,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新郎官赶人了,众人又腻了一阵,顾墨杭一人扔了一个荷包过去,总算一个个全打发了。
新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顾墨杭和清雅面对面坐着,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时光如水,谁也没有开口。
清雅脖子有些僵硬了,终于忍不住道:“你不出去陪客人吗?”
“不用。”他又不在官场混,一向恣意而为。
“可是,这样不合礼数吧。”清雅纠结道,“别人会误会,以为是我不让你去。”
顾墨杭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她眼底的伪装,清雅快招架不住了,他总算是靠回轮椅:“我很快回来。”
待他出去,杜鹃几个才敢进来伺候,三下两下将重得吓人的凤冠取下来,清雅感觉到自己就快要飞起来似的,轻松得很。
因为习俗,新娘子是要等新郎回来才能洗漱的,于是清雅便只换了轻便宽松的道袍,跟几个丫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时候,有丫鬟送了点心过来,清雅心里暗忖:这顾墨杭,还挺细心的嘛。
芍药在一旁招呼两个送点心的丫鬟,人家好意送给东西过来,总不能让人家干站着不是,想着往后要和侯府的人打好关系,便随意攀谈起来:
“墨清居只有你们两个伺候的么?”墨清居就是清雅现在住的地方。
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摇头道:“我们不是墨清居的,我们是凝香居的。”
凝香居?清雅听到这个名字,转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
圆脸丫鬟以为她没不知道凝香居,解释道:“我们是伺候卫姑娘的,侯府只有她一位姑娘。”
卫姑娘又是谁?几个人一头雾水,那两个丫鬟面上露出一丝得意,连下巴都昂了几分。
“谁让你们过来的?”顾墨杭低沉的声音响起。
两名丫鬟连忙行礼:“侯爷!卫姑娘体恤夫人劳累了一天,让奴婢送些点心过来垫垫。”
顾墨杭脸色微缓,他怎么把这个忘了?
“谢谢你家姑娘,以后没什么事就别过来了。”
两个丫鬟神色变了变,觑了眼一脸平静地吃着点心的清雅,暗暗撇嘴。
顾墨杭一回来,丫鬟们都识趣地退下了,清雅看着一下子空荡荡的房间,觉得有点冷清。
“你赶她们出去干嘛?”他们又不是正常的新婚夫妻,没有那些少儿不宜的场面,当然是人多才热闹啊。
顾墨杭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滑动轮椅来到桌前,靠近她轻轻吸了口气:“怎么还是一股子苹果味儿。”
“你……”清雅放下手中的筷子,恨得牙痒痒,他这人就是非跟自己作对不可么?之前夜闯香闺捉弄她,现在又非得提那件事么?
今天的事还不都怪他,谁让他非要绕着京城三圈才停的?清雅觉得,他一定是在捉弄自己,京城那么大,三圈下来,害她昏昏欲睡加饥肠辘辘,出于本能就将象征平安的果子吞进肚里去了。
顾墨杭笑意盎然,似等着她出招。清雅忽然泄了气,索性不跟他争,朝净房走去。
洞房夜第一回合较量,顾墨杭胜,他心情颇好,环视着焕然一新的新房,龙凤喜烛滋滋燃烧,嘴角微弯。
难怪别人都娶妻生子,还真是……别有一番乐趣。
题外话:
亲们,文文今天正式上架,欢迎宝贝儿们前来捧场哈!群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