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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夜色渐深,楚辞摸着城墙边,往城门口溜去,她也不是第一次偷溜出宫,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守着城门的守卫见怪不怪,瞧见她穿了常服要出宫,都当作看不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各自忙去了。
太傅府的小厮见着她这个常客,熟络地给她开了门,都不必过问,转身便引着她向内院走去,其实也不用引,她对这里的地形摸得透彻,走得比谁都快。
楚辞走在小道上,仰着头打量着四下景致,夜风徐徐,吹拂着枝叶哗哗作响,那些声响萦绕在树冠之上,回荡在小道之中,听着无端让人心情平和了许多。
走了一半,她忽然顿住步子,身前的小厮疑惑地看过来,只见她仰望着一轮明月,感慨道:“这么好的月色,不欣赏有些可惜了……”说着,她扬了扬眉,吩咐了一句:“你去请沈大人来,还有,找一把梯子。”
过了半晌,沈知行走来时,正好见得楚辞笨拙地趴在梯子上,想往屋顶上爬,奈何头一回爬梯子,没什么经验,手脚着实不灵便,再加上她压根不知道屋顶居然这么高,往下看还有些眼晕,更是为难。
她一时间上下两难,只得僵硬地趴在那不敢乱动,脚还不断颤着。
一来便见得这种场面,沈知行愣了愣,实在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楚辞听到了声响,连忙回过头去,见到希望似的双眼冒光,大喊了一嗓子:“先生救我!”许是过于激动,她无意间晃了晃身子,不料脚下一滑,梯子歪了一些,她惊得松开了手,身子猛地向后跌去,
身后除却猎猎风声,还有衣料在风中摇曳的声响,夜空在眼前一晃而过,随即就是天旋地转。
一片混乱中,她的背撞入温暖的怀中,有一双手臂将她稳稳接住,她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又被抱着高高跃起,飘扬发丝如墨线一般,在夜色中飞舞着。
直到脚落在屋顶的瓦片上,被吓到四处乱飞的神智才重归身体里,楚辞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受惊的心口,平缓急促呼吸的同时,抬眸望向正将她护在怀中的沈知行。
此时,他鬓角的发被风吹乱了些,偶然间拂过下巴流畅的弧度,又垂落肩头。
今夜一轮明月皎洁,月光柔和地覆在他的面容上,更显清新俊逸,她看得有些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什么,问了一句:“我方才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傻?”
松开了揽着她的手,沈知行想了想,说得分外直接:“是。”
这下,楚辞瞪了瞪眼,立马不乐意了,毫不犹豫地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瓦片上,故意别过头去不看他。
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沈知行坐在了身边,她还不满地往旁边挪了挪,悄声嘟囔了一句:“哪有这样和姑娘家说话的……”
她原本想得很好,爬上屋顶之后躲起来,等他来了就吓他一跳,没料到爬都没爬上去,还被瞧见了最为窘迫的样子,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丢人就不说了,他还不安慰安慰她,世上怎会有这般不解风情之人。
楚辞赌气一般梗着头,看着远处的景致,不过也没硬气多久,便忍不住偷摸回头瞥了一眼,不料正对上沈知行深沉如墨的眼眸,其中还含着几分笑意。
她周身一抖,还未来及挪开目光,就听他轻声道:“爬梯子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他顿了顿,“你想去哪,我带你去便是。”
闻此,楚辞怔忡了一瞬,随即扬起嘴角,方才的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也顾不上其他,挪着身子凑到了他身边去,乖顺地坐在他身旁,嗅着他衣裳上淡淡的墨香,随口道:“今儿走过你这个院子,瞧见月色正好,就不想去书房寻你了。”她看了看玉盘似的明月,“少有时间能安静下来赏月,感觉着实不错。”
说着,楚辞举起了手,用指尖描摹了明月的形状,淡淡的光芒萦绕在指尖,模糊了与夜空的边际,难得如此心静,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沈知行侧眸望着她,支起手来撑着额角,并没有言语。
她来之前,他还当真想好了几个可以担当边疆主将的人,结果看到她如今的样子,明显就是想出宫散散心罢了,所以他也没有提及那些让她烦心的事。
楚辞看了半晌夜空,冷不丁道:“对了,红衣前些时候来了。”
“她……怎的进宫了?”听她提及红衣,沈知行稍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想到了她今日的反常举止,联系起来,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是啊,你今日应当觉得我很奇怪吧。”将目光收回,楚辞转过头去,瘪了瘪嘴,“她虽说是来找方君隐的,但她最近一直缠着我,非要让我带她去见你。”
回想起她躲在花丛中的模样,沈知行忍俊不禁,因为这点芝麻大的小事,她居然会那般别扭,不乐意红衣在远处跟着,心里分明纠结,又不好明说。
“不妨事,你不必为难。”他疏导着她低沉的情绪,“我与她之间并无牵扯。”
楚辞也知道他们之间并无牵扯,但就是不爽,她拔高了声音,还甩了甩袖子,“那可不行!我的心上人,怎能天天被人记挂着!”她说得气吞山河,“我巴不得与世上所有人说,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可是……”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收了话头,语塞之时,眸中多了几分落寞,被月光照得清楚,与之前的愤慨模样判若两人。
有些事情,就算是朝臣与世人心知肚明,但她也不能说,她与沈知行的关系,如今是什么样子,以后也会是什么样子。
她心里的思量,沈知行是知道的,甚至比她想得还要多,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言语,耳边只有风声拂过,吹散了聚集在明月间的云。
夜风有些凉,屋顶上的风更是大,吹了好半晌,楚辞的手有些凉,沈知行看到她的身子瑟缩,便伸手去揽住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搁在膝上为她暖着。
她顺势靠了过去,将脸颊贴在他的肩头,虽是在望着远处,但思绪却并未停驻在夜景里。
许久之后,楚辞闭了闭眼,声音很轻,“这一生,我怕是都没有机会做你的娘子了。”
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可心头还是微微颤动,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忍着那些翻涌的情绪。
身为一国之君,她的婚嫁早已不是自己的事情了,就算是先前身为公主,她都不一定能嫁给心仪之人,更别说如今后宫中空无一人,一旦决定充盈后宫,那就是件永无休止的烦心事,除去真情实感,不知其中又要有多少的风云。
可她偏偏不愿,她只想一世一人,红尘相守,奈何那种情景,只能出现在梦中,难以实现。
甚至就连寻常百姓嫁娶之时的拜堂,在宫中也是冰冷又循规蹈矩的仪式,是史书上淡淡的一笔,就算是能够受到普天百姓的祝福,那又如何?
不是情到深处的,她都不稀罕。
楚辞叹了一口气,将脸埋进沈知行的衣襟之中,“我早就想好了……”她的声音沉闷,“这后宫我不要了,一人也不要。”
她仍是皇帝,他仍是太傅,只是他们之间早已没了君臣的距离,这是她能想出的唯一的办法,不能做他一人的娘子,有他辅佐在侧,也是一世。
想到这些事情,宛如一团乱麻,楚辞低迷不振,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难以自拔,忽然听到发顶上传来沈知行的问话,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那子嗣怎么办?”
她这般难过,哭的心都有,他居然还纠结这种问题,生生破坏了她的情绪。
楚辞抬起眼来,迎上他的目光,低低“哼”了一声,不满道:“我又不是母猪,生那么多干什么!”她顿了顿,“父皇不就只有两个子嗣,照样后继有人!”
虽然是个姑娘继位,为了稳定朝纲还吃了不少苦头……但好歹也算是有人继位了。
她说得气势汹汹,沈知行却只是微微笑着,平稳应了一句:“此话有理。”
他向来见不得她难过,也不愿见她低沉的样子,果真问了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她立马来精神了,相比眸中的感伤,还是如今的怒火好一些。
楚辞嘴上埋怨了几句,细细思量之后,渐渐琢磨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末了又靠在了他肩上,“我知道你想让我忘了那些事,可是我并不觉得烦心,反而越来越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今夜的月亮分外明亮,可以看到四周围绕着的云海,倒映在她眼眸中,宛如湖中的倒影,“不需那些多余的,我对你的心意,日月星河都可以作证。”
沈知行垂眸望着,揽着她肩头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她的指尖已经暖了起来,不知如今是他为她取暖,还是她为他。
想了许久,他终是开了口:“能辅佐于你身侧,我亦甘之如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