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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听到了她的问话,方君隐也当作没听见,只是闭上了眼睛,没有言语。
看到他这般疼痛难忍,又看到他的手正在逐渐肿胀,她心里几乎确定了,他的指骨肯定是断了的。
地上的石头也沾了血迹,看着分外刺眼,没有浪费时间,楚辞站起身来,连忙去四周找了些断裂的树枝,亏了身上还带着方青竹的匕首,能勉强将稍粗的树枝削得薄一些。
这般下来,虽是比木板还是要差一点,但好歹能固定,她废了吃奶的劲将衣袖撕开,捆在木棒上,返身又跑了回去,累了一头大汗。
将他的手用树枝固定好,又用衣料裹住,一套下来,方君隐额上的汗已经越来越多了,疼得话都说不出,末了他实在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你到底……会不会处理伤口?”
“不、不太熟。”问到痛楚,她结巴了一下,“反正你是活该,我给你处理已经是不计前嫌了。”
目光从她手上的动作移到她面上,又移到了她的嘴唇上,回忆起方才的柔软触感,方君隐向后仰了身子,疼痛之余还有闲心打趣了一句:“这种事还是要你反抗才有趣一些,一动不动……真是乏味。”
一听这话,楚辞气得都快吐血了,二话不说使劲捏了他的手,惹得他浑身紧绷后背冒冷汗才肯罢休。
还是没有消气,她说的咬牙切齿:“等我回了宫,非得找人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他扬了扬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我等着。”
这一夜,楚辞已经没有心思欣赏谷中美景了,而是气冲冲地与他吵了一整夜,到了天蒙蒙亮才累得闭上了嘴,合上眼睛小憩了一会。
她睡得沉,连方君隐起身都没感觉到,虽然手受了伤,包得像个粽子,但到底不耽误走路,她睡醒时,身边多了个包袱,还有用干净树叶盛着的水。
还有些睡意,楚辞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手边的水,与他吵了一夜,嗓子早就冒烟了,此时看到水,简直比看到银子还亲切,二话不说便举起来,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才感觉到一道视线,侧头看去,只见方君隐靠在大石上晒太阳,正用眼角斜睨着她,嘴上啧啧称奇,“瞧瞧,牛都比你喝得好看些。”
这讨人嫌的手断了还是这般讨嫌,楚辞懒得与他争辩,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没想到你一个残废,居然还去打了水?”说着,她瞥见了包袱,拽过来就开始解,“这是什么?”
拆开包袱皮,里面放着一套男装,大小看起来她穿着正合适。
楚辞将男装抖了抖,迎着阳光看,山野间还能弄到一身男装,当真是神奇的很。
她兀自惊讶着,方君隐瞧见,伸了个懒腰便解释道:“归鸟林还是我熟一些,好歹知道哪里有小溪,哪里有住家。”他顿了顿,“既然是朝廷命官,总不能是个女的,所以我就从附近住家那里拿了一套过来。”
“拿?”她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里尽是不信,“你这就是……偷的吧?”
被她一句话戳穿,方君隐语塞了半晌,不好解释什么,只得移开了目光。
“想不到你不仅是个淫贼,平时喜欢恃强凌弱,随意伤人……”楚辞将男装搭在手臂上,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一些,“还喜欢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闻此,方君隐额角直跳,手上的伤也跟着疼了起来,“你不要不知好歹。”他闭了闭眼,“不偷来这身衣裳,你连广安城都回不去。”
其实楚辞心里明白,他做这些都是无可奈何之举,但是她就想看他生气吃瘪的样子,如今心愿达成,她也没有纠缠,抱着衣裳乐呵呵地朝着树林深处去,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冷声道了一句:“不许偷看!”
方君隐低低地“嘁”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侧过头去,望着紫花绵延的山谷,他欣赏了一阵美景,渐渐心不在焉地了起来,莫名感觉到一阵心痒难耐,身后寂静无声,她好似已经不在了。
纠结再三,他还是缓缓回过头去,不料楚辞压根就没走,而是站在原地,审视的目光正好对上他的。
饶是淡然悠哉如方君隐,仍是被她吓得周身一顿,险些从大石上摔落下来。
“我就知道……”她气得牙痒痒,“死性不改,色心不死,就知道偷看!”
末了,她找了个僻静到不能再僻静的地方将衣裳换好了,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个登徒子又偷看,她换得很快,衣裳都没整好就出来了。
如今天已大亮,是时候去官道上了,说起来,她也应该与方君隐分道扬镳了,在诡影宗待得日子,都是他从中照顾,她才能过得安安生生,丝毫没受到难为,被老宗主得知行踪,软禁在隐竹轩,也只是个意外罢了。
前往官道的路上,楚辞难得没有言语,方君隐走在她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算是护卫前来迎接,他也能不动声色地隐匿起来。一路上二人彼此沉默着,林中静谧极了,偶有飞鸟振翅的声响。
官道就在眼前,宽宽阔阔的,此时有商队经过,生生破开了那一分静谧,她没有继续前行,忽然顿住了步子,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你同我一起去广安吧。”楚辞仰着头,说得分外诚恳,“你将我放走了,回去该怎么交代?”
没料到她会说这些,方君隐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他倚在树干上,遥望着宽阔的官道,“那老头不会将我怎么样,毕竟若是我死了,他连一个接管诡影宗的人都找不到。”
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楚辞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是她执意来归鸟林,是她被人半路伏击,与他毫无关系,可他不仅将她救了下来,还留在诡影宗修养,依着他们本就不深的情分来说,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他这一回去,免不了被责罚一顿,实在是不值得。
她垂着眼眸,想了半晌,末了心一横,伸手去拽住了他的袖口,“不行,还是要听我的,我可是一国之君,我的话就是圣旨。”虽然这话在山野间说出来显得有些可笑,但好歹有点威慑力,“我回去之后,肯定要派兵来围剿的,到时候你不好解释也就罢了,万一伤到你我更会过意不去。”
她这猛地一拽,牵动了方君隐受伤的手,他面色一僵,就算想说什么也被她这一拽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这样说好了。”生怕他拒绝,楚辞转过身去,拽着他就朝着官道上走,“在宫里待上一段时间,我不会亏待你的!”
起初,方君隐确实想拒绝,可惜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她拽到了官道上,正巧撞上了前来迎接的护卫队,两个人大咧咧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这下才是想走都不能走。
为首的侍卫看到方君隐衣着华贵身份不凡,一眼就与寻常人不一样,他直接冲了上来,行了一礼:“参见大人!”
小地方的护卫,从未得见天颜,就连皇上身边的人都没见过,这回是头一次见到朝廷命官,粗略想想,朝廷命官就是皇上身边的人,再粗略想想,这就是直接见到皇帝了啊!
护卫激动地说话都在抖,“大人你怎么受伤了,快些上马车好好休息!”说着,他横了一眼拽着方君隐的楚辞,“还不快些将你家大人扶上马车!”
此话一出,楚辞傻眼了,末了还是方君隐忍不住笑了笑,她才回过神来,本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眼力见的护卫,没料到方君隐先一步开了口:“听到没有,还不扶我上马车?”
她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护卫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厮,上前来将她挤到了一边去,自己凑到了方君隐身边,嬉皮笑脸地问道:“不知大人贵姓?”
方君隐摸了摸下巴,“楚。”
“哎呦,楚大人真是贵人贵姓,这可是和当今皇上一个姓啊!”
“是啊。”方君隐笑着,“缘分使然。”
看着二人说说笑笑走到马车旁边,楚辞气得话都说不出一句来,其实也不是那护卫眼拙,她如今穿得破烂,衣裳乱糟糟的,身子瘦小,整一个黄毛小子,相比之下,还是方君隐更有贵气。
认命一般地叹了一口气,她快步跟了上去,爬上马车的时候还被护卫首领瞪了好几眼,她一个小厮不老老实实跟在马车旁边走着,还得进去一起坐,肯定是比较受宠幸的。
返程的一路上,楚辞过得一点都不舒坦,全程伺候着身娇肉贵的“楚大人”,他渴了要倒水,困了要给他铺垫子,有时候他嫌垫子不舒服,非要枕在她腿上,她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否则会被护卫们暗地里数落不懂事。
看在方君隐还是个病号的份上,她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就在他睡着的时候将他的头发弄乱,将他的发带藏起来,虽然每次她都占不到便宜,但能出出气,就比什么都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