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软禁(一)

一个柿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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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诡影宗,相当于几百条人命,楚辞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见得他应允,就知道他究竟狠心到什么地步,她不由得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嘴上还强硬地嘲讽道:“你疯了吧……”

    “我可没疯。”方君隐用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我是在死人堆里被他捡回来的,九死一生,却还不如当初死在那里,我爹是什么样的人,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迎着他的目光,楚辞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像是能将人活生生吞噬一般。

    她觉得心惊,觉得害怕,却又不想屈服,“……与我何干。”

    “好一个与我何干。”方君隐不怒反笑,捏着她下巴的手攀上她的面颊,用指尖细细摩挲着,“我们之间怎能算得上毫无关系,毕竟各取所需互为所用方能长久,不是吗?”

    “你知道就好。”楚辞一别头,避开了他的手,“所以,放开我。”

    她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心思来掩藏情绪,如今她对他的厌恶与讽刺都写在脸上,方君隐看了,眸色愈发深沉,动作却与他的心思背道而驰,不但将她放开,还替她整了整肩头的衣裳。

    他笑着道:“过一会我去支开守卫,你直接回去便是。”

    不愿与他多言,楚辞低着头绕开他,径直走到了一旁去,躲到了阴暗的角落中,梳理着乱麻一般的思绪。

    窗外的瓢泼大雨已经停了,尽是迷蒙水雾,笼罩在山林间,也笼罩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

    自此以后,在诡影宗待得每一日,都让楚辞难以忍受,只要一想起密室中的卷宗,她便觉得额角疼痛,只好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去理会外面的所有事情。

    山中最近多雨,天气没有晴好的时候,内室中也阴沉沉的,她坐在窗边,望着空中的阴云,不住地走神。

    萧陨的话还在耳旁回荡,父皇当年的死因扑朔迷离,为此,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将当年的事想了无数遍,甚至还去疑心过沈知行……想到这,她巴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死。

    这一下,不单单是面对不了沈知行,她连自己都面对不了。

    她之前不知诡影宗为何要痛下杀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父皇的性命,但如今知道是诡影宗从中作梗,一切都简单多了。

    就算是方君隐不说,她回去之后也会派兵来剿灭此处,只是如今她还需借住在此,得暂且隐忍几日,秋后算账也不迟。

    那日之后,楚辞一直是失魂落魄的模样,门都不出一步,婢女小厮自然是不敢过问,但红衣听了此事,二话没说便来了,开门见山地问道:“呦,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着你了?”

    她来得突然,楚辞吓了一跳,心里烦躁本不想理会她,但仔细一想,还是最好不要表现出什么端倪来,否则被人知道起了杀心,怕是不能安然回宫了。

    暗自思索了一阵,她终是开了口,敷衍地回了一句:“……没有。”

    “得了吧,在我这你可装不得。”红衣撇着嘴,走上前来,含笑俯下身去与她对视着,悄声问了一句:“是宗主招惹你了吧?”

    “我说了没有。”楚辞偏过头去不去看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与他之间一直是这样,哪有关系好的时候?”

    打量着她面上的神色,明显是心情不悦,红衣轻掩红唇笑了一声,“无妨,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她随手拂了拂肩上垂着的发丝,“这几天我都懒得看宗主那张脸,快比锅底还黑。”

    不愿听到方君隐的名讳,楚辞灌了一杯茶,转而说起了其他,“今日怎么来找我了?”

    “你不说我险些都忘了。”红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消息已经传到了最近的军队,最多两日,他们就会来归鸟林接你。”

    看到楚辞惊诧的神色,她笑着道了一句:“放心,只说是朝廷命官在归鸟林遇袭,没说是当朝皇帝,我们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楚辞起先一直在担心,这回出宫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是让护卫来接,也不好传话,若是碰上存有歹心之人,将她在半路偷偷杀了都有可能。

    不过说她是朝廷命官,就没什么问题了,最多走时女扮男装,至少一路上平安无事。

    提起来的心落了地,她松了一口气,朝红衣笑了笑,“多谢了。”

    “不用谢我,又不是我安排的。”红衣说着,忽的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侧,毫不拘束地坐下,“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可是没找到机会。”

    “你说。”楚辞侧头看向她,正好瞧见她唇畔越来越深的笑意,带着几丝不怀好意,看得人不由自主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先前好奇地很,你说那沈知行是软硬不吃,我这种从未失手的也在他身上跌个跟头。”红衣轻抚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眉梢眼角都是失落,“而你这种资质平平的,为何就能得到他的注目呢?”

    闻此,楚辞抽了抽嘴角,若不是她忍住了,手里的茶杯就要丢过去了。

    资质平平……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居然被这样评价,诡影宗的人都是一个样子,方君隐就说她粗鄙不堪,红衣就说她资质平平,再在这待下去,怕是迟早要气死。

    实在是不想搭理她,楚辞径直起了身,丢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便大步走了,就算是红衣在身后唤了几声她都没回头。

    院中安静一片,这个时候没有小厮婢女忙来忙去,难得安宁安宁,她抬头看着蔚蓝的天,几朵白云悬挂在上,随着风云卷又舒。

    过两日就要走了,她得抽个时候收拾收拾随身的物什才是。

    楚辞正在想着,没有感受到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两道黑影,直到他们将手搁在她肩上,她才周身一抖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要喊叫,而黑衣人的声音先一步在耳旁响起:“姑娘,老宗主请你走一趟。”

    老宗主?

    为了隐藏身份,她这些日子连门都很少出,惊鸿阁住了个外人,也就只有几个婢女小厮知道,本以为万无一失,为何还是被老宗主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黑衣人就在身后,压迫感随之而来,楚辞浑身僵硬,不敢言语,只得被黑衣人强行带走。

    香炉中熏香袅袅,红衣在内室等了许久,一壶茶都见底了都没有见到她回来,不由得心下疑惑,寻了出去,可院中哪还有人影,她觉得不对劲,立即快步走出了惊鸿阁。

    隐竹轩中,似乎比别处更为冷一些,许是因为修竹遍布,湿润的水汽难以消散,透着一股阴冷,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虽是嘴上是被“请”来,但一路上都被黑衣人押着,半点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楚辞走得艰难,心里也越来越乱,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不住地出着冷汗。

    在竹林间,她分辨不清方向,简单的竹林仿佛成了迷宫,若不是黑衣人带路,她定会迷失在里面。

    不知走了多久,楚辞才看到竹林遮挡之间的一处宅院,比起恢弘的诡影宗,多了几分幽静与神秘,正是那未知的地方,让她有了些莫名的心慌意乱。

    黑衣人将她带到了院内,正厅中此时空无一人,古朴的木质摆设泛着湿冷的气息,楚辞傻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连黑衣人什么时候退下的都不知道,蓦地,在屏风遮挡的地方,传来了木质轮子的声响。

    吱呀吱呀,越来越近,她闻声看去,只见一人推着轮椅而来,轮椅之上坐着一位老者,须发尽白,却不见慈祥,周身皆是威严,一双眼眸中浑浊而深沉,让人望而生畏。

    老者背后,一青衣男子随着他缓缓而来,男子神情沉着淡漠,始终低垂着眼眸,看不到他眸中泛起半点情绪,好似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束起的黑发与青衣形成鲜明对比,那苍翠的色泽宛如修长的竹叶。

    就在楚辞走神的片刻,老者的木质轮椅停在上方,满室寂静,老者低垂着眼眸,细细打量了她。

    他开了口,声音低沉浑厚:“冒昧请姑娘前来,手底下的人向来鲁莽,不知姑娘可有受惊?”

    听到他的声音,楚辞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在心里埋怨自己不中用,在这种时候怎能随意走神。

    “没、没有。”她结巴了一下,“我只是不知……为何您要请我来这里。”

    “在我诡影宗暂住,总得来拜会老夫不是吗?”老者抬了抬手,食指敲在轮椅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君隐将你藏得很好,可是还不够好。”

    话说到这里,楚辞心里已经明白了,面前这个人是诡影宗老宗主,方君隐的义父,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而这次被“请”来隐竹轩,说明她的行踪暴露,怕是再难全身而退。

    在这里,她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不仅不能亲手报仇雪恨,还得强忍心头仇恨,不能表露出分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