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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还未开口,手中的碎银就被拿了过去,她仰头看去,只见沈知行将那块碎银搁在了赌桌上,他抬起眼眸,淡淡道:“要赌就赌大的,她输得那些,这把都压上如何?”说着,他解下腰间的玉佩,搁在了碎银旁,“够了吗?”
那块羊脂玉佩在烛火照耀下愈发通透无暇,庄家看了,心里都快乐开花,立马爽快地将那一捧银子推到了中央,“好,就依你所言!”
话音刚落,庄家拿起了骰盅,不断地摇晃着。
说实话,楚辞没有反应过来,还处在迷茫之中,在她心里,沈知行怎么都不是会上赌桌的人,别说是进赌坊,就连路过都不会看一眼。
她傻愣愣地看着庄家的骰盅,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这块玉佩他好似从未离身,相识这么多年,一直挂在他腰间,若是这把输了,不仅是那些银子拿不回来,就连他的玉佩也要被人拿去。
现在才察觉到自己的错处,楚辞伸手拽了拽沈知行的衣袖,他恍若未觉,目光一直落在摇晃的骰盅上,庄家手法熟练,不一会便将骰盅按在了赌桌上。
庄家嘿嘿一笑,胜券在握的模样,“怎么样,这位公子,你是押大呢还是押小?”
沈知行回道:“大。”
“好嘞。”庄家拍了拍骰盅,紧接着就要打开,可在他有所动作之前,骰盅却被先一步按住。
庄家愣了愣,在他对面,沈知行从容地握住骰盅,“我来开。”语毕,他没有给庄家说话的时间,径直掀开了骰盅,其中三个骰子,皆是六点。
赌桌旁的人都傻愣了,就连楚辞也是,她输了半日,赢都没见过,更别说三个六点。
将骰盅扔到了一旁,沈知行望着惊愕庄家,吩咐了一旁傻眼的小厮,“愿赌服输,劳烦你将银子装好。”
小厮看了看庄家,又看了看沈知行,明显是左右为难,可他确实是赢了,也不好赖账,只得赶忙将那些银子都装回了楚辞的钱袋,还将羊脂玉佩双手奉还。
干瘪的钱袋一下子满了,楚辞好半天没回过味来,直到被沈知行带着走出了赌坊,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得“啊”了一声。
“糟糕……”她抬手砸了砸头,自然自语道:“那个钱大人何时走得?”
她的声音很小,被夜风吹散,沈知行没有听清,他站住步子回过身来,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不由得问了一句:“今日不是宗庙之祭,你……怎么去了赌坊?”
他回府之后就听了内务总管的汇报,楚辞不但去了太傅府,还穿了男装扬言要去街上逛逛,她虽是在皇宫中呼风唤雨,但一旦出了宫,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冤大头,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都已经记不清在街上找了多久,才在赌坊中找到了她,起先他认出了她的背影,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才会来赌坊玩玩,没料到她居然输了个干净,还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不赢一把死都不离开那张赌桌。
那家赌坊中尽是高官子弟,挥金如土,所以那家赌坊的庄家为了稳赚不赔,都会一些戏法,能不动声色地变换骰盅中的大小,输了的想赢,赢了的还想赢,如此这般,不少人被坑得家破人亡。
若不是他在开骰盅之前用内力震了那些骰子,怕是会输得一文不剩。
而楚辞显然是不知道,直到现下还是迷茫的模样,不过在听到他的问话之后,她立马怂了不少,一双眼睛在夜里滴溜溜直转,一看就是在想借口。
沈知行垂下眼眸,叹了口气的功夫,她已经开始打起了哈哈,“啊……我有点饿了,先生我们还是先去找点吃的吧,一边吃一边与你细说!”
“我请客!”她举了举钱袋,眯着眼睛笑了笑,二话不说拽住了他的衣袖,拖着他朝着街边的酒楼而去。
夜色渐深,行人渐渐少了,坐落在街边的酒楼依旧灯火通明着,与繁华地段的酒楼相比,这里不算大,客人也零零星星的,但难得安静清幽。
坐在窗边的座上,淡淡月光倾泻而入,楚辞望着桌上摆满的吃食,激动地无以复加,赌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吃,肚子早就饿了,所以她没有客气,抓起一个鸡腿就往嘴里送。
别看地方小,里面的吃食却味道极佳,她囫囵着咽下鸡肉,含含糊糊地赞叹着:“真好吃!先生你快尝尝。”
沈知行坐在对面,看着她吃得欢快的模样,并没有拿起筷子,而是伸出手去,朝着她的面门而去。
咀嚼的动作一顿,楚辞傻愣着,直到贴在唇边的假胡子被撕了下来,她才疼得一个激灵,“哎呦!”她抬手捂着脸,嘟囔了一句:“这可是好不容易才贴上的……”
“歪都歪了,不如直接撕了。”沈知行将她的假胡子搁在一边,看着窗外寂静无人的长街,“这里偏僻些,平时不会有什么人前来,不会被发现,你放心吃就是。”
起先她就觉得,唇上贴着假胡子实在是太限制了,张不开嘴嚼的也不带劲,如今假胡子被撕下,她可算是能张大嘴巴吃东西了,手里的鸡腿没几口就吃了个干净。
在她伸手去撕另一只鸡腿时,抬了眼眸,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先生,我先前去你府上,听他们说你最近忙于准备科举的诸多事宜,不知进展可还顺利?”
“无妨。”沈知行说着,夹了些菜搁在她的碗里,“都是些琐碎事宜罢了。”
“这回可是继位……呸,我管事之后头一次科举,可不能出纰漏。”将碗里的菜扒拉到嘴里,楚辞噎得拍了拍胸脯,说得若有所指,“像是暗中买官卖官、安插人手入朝这些事,我是见不得的。”
仔细思索了她话中的意思,再想到朝中局势,沈知行垂下了眼睫,沉思了一阵,“自然,分内之事我必当做好。”他顿了顿,忽的话锋一转,“不过,你还未说今日为何从太庙溜出来?”
溜出来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她堂堂皇帝,居然沦落赌场,还险些输得血本无归。
一听这话,楚辞险些呛到,好半天才歇过来,立马转着眼睛找着借口:“那个、那个宗庙之祭本就繁琐,好不容易结束了,也得出来散散心啊。”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兄嫂都说让我出来玩玩,我怎能拒绝?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啊。”
本来是自己的过错,却全都甩到了一边去,若是让许皓眉听见,又得拧她的耳朵了。
论及犯错之后找借口与不要脸,楚辞怕是能担得上天下第一了。
这开脱之词着实拙劣,看了一眼她谄媚的笑脸,沈知行扬了扬眉,“……你的兄嫂怕是不知道你在赌坊里输了几百两吧。”
怎么忘了这茬,他可是与许皓眉有些交情的,若是互相通通气,可就完蛋了!心头一惊,楚辞慌忙咳嗦了几声,正好此时有小厮前来送菜,她便缩在对面,不满地瘪了瘪嘴,“我也不知道那赌坊这么邪门啊,一输就输光了,你一来又赢回来了。”
赌坊素来不是清净之地,头一回去难免被坑害了,不过好在她去了一这回,以后必定不会再去。
没有与她细说其中弯弯绕绕,沈知行将新上的菜推到了她面前,徐徐道:“但凡有些内力的人,都能掌控骰子的大与小,江湖中的把戏,你不知道也是寻常事。”
听他提及“内力”二字,楚辞眨了眨眼,筷子轻轻敲了敲碗的边沿,随后搁下,笑着问了一句:“其实我一直好奇,我知道先生会些防身之术,但不知究竟至何地步?”
沈知行抬起眼眸,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没有言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以往,她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她从不在意,但如今忽然问及,虽是问得理所应当,但总让人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奇怪,若不是她神情如常,笑得漫不经心,他怕是会起疑心。
一桌丰盛的菜肴顿时索然无味,他移开了目光,淡淡回了一句:“仅仅防身罢了。”他顿了顿,“我志不在此,也从未认真修习过。”
一阵风过,吹得挂在窗边的灯笼摇摇晃晃,其中烛火明明灭灭,地上的影子也随之变化着,楚辞撑着腮瞧着他,半晌才咧嘴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否则你当年中的,就不是科举了。”
没有再看他,她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褶皱的外裳,“不吃了,我吃饱了!”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仰望着天边一轮明月,不由得拔高了声音,“今夜的月亮真好看,比在宫里看好看多了。”
沈知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明月隐在重重云雾之中,看不真切,但仍旧是那般皎洁。
“若是能天天看着宫外的月亮就好了。”她双手撑腮,自言自语一般,“若是父皇……爹走得不这么早,我是不是还能如同那些官家小姐一样,待字闺中无忧无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