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之所向(五)

一个柿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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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时激动出了宫,被歹人掳去了百花楼,随后在那遇见了……沈知行?

    没有再想下去,她甩了甩头,径直走出了小院,闷头穿梭在回廊之中,衣摆随着脚步而飘扬着,不住拂过身侧。

    先前来太傅府不过寥寥几次,可是她每次来都是兴高采烈,巴不得把太傅府所有的路都走一遍,早就将路记得不能再清楚了,所以她二话不说直奔了内院。

    迈过藤蔓低垂的拱门,楚辞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院中树荫下之人,他此时捧着一卷书册,专注地读着,就算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也似没有听到一般。

    阳光正盛,被枝叶阻隔,斑驳地落在纸张上,沈知行翻过一页,余光瞥见了快步走来的楚辞,她显然是刚刚睡醒,眼睛还肿着,只披了外裳便出了门,带着满脸的倦意。

    百花楼中用的催情香效力霸道,却对人颇有损伤,何况她小小的姑娘家,平日伤都很少受,更别说被这样祸害了一遭,不好好休息几日是恢复不过来的。

    一路跑来,她微微气喘着,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就将目光放回了书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自打他们摊牌之后,他好似再也懒得顾及那些礼数,对她也没了之前那般的恭敬,或许在他心里,她都算不得皇帝,只是一个鲁莽不懂分寸的丫头罢了。

    他从容地看着书,直接将她当成了透明的,楚辞心中不满,一手紧了紧外裳,脚故意踏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她大步走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许久才狐疑地问了一句:“你……昨夜为什么会去青楼?”

    沈知行想过,她醒来之后,肯定会问些事情,可他没料到,她最为关心的,居然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合上了书册,坦然回道:“依皇上之见,微臣去那是为了什么?”

    她沉吟半晌,中肯地下了一个定论:“拈花惹草!”

    闻此,沈知行侧过头去,打量着她面上纠结的神色,颇为不在意似的,随口应了一句:“嗯。”

    他本以为一旦应了,她便会动怒,转身就走,可她只是轻轻“嘁”了一声,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少装了……”她小声嘟囔着,“先生若真是那种人,朕也不会对你上心这么多年了。”

    话中隐隐带了些埋怨意味,不知是在埋怨他,还是在埋怨自己,沈知行没有言语,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却不似平时那般直接,稍稍带了些试探意味。

    他抬眼看去,只见她的眼神躲躲闪闪,尤其是对上他的眼眸之后,立马侧过身子去,又是故意清清嗓子,又是抬手挠挠脸颊,以此来掩饰莫名的尴尬。

    不看到他还好,一看到他时,楚辞便会不由自主记起昨夜的情形,记起他的气息与唇上的温热,作为一个厚脸皮,她难得有些局促,心里万马奔腾,嘴上还不忘说着正事,“你、你去那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皇上可知,百花楼的老鸨,与朝中三品大臣刘达颇有交情?”沈知行将书册搁在手边,徐徐解释给她听,“我与他有些私怨,去那不过探探虚实罢了。”

    楚辞愣了愣,刘达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就在前些时候,她还在李家旧案的卷中看到过这个名字,当年,就是他与几个官员向先皇检举的李泽李尚书,说是有当地农家看到了李尚书私藏官银的宅子,这才引起了先皇的重视。

    而他说的私怨二字……意思再明确不过,便是不想让她插手。

    他心里,到底是疏远她的。

    想到这些,楚辞觉得一阵憋屈,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拽着外裳的手渐渐攥成拳头,“先生不必这样说,朕这次出宫,正是想与你说这件事。”她深吸一口气,“不管是谁诬陷了李尚书,朕都会追根究底查下去,还你一个清白。”

    似是始料未及,沈知行周身一顿,就连枝头飘落的叶片落在衣摆上,都忘了拂开。

    “朕也想过,这样可能会得罪不少朝臣,到时候事态或许会不受控制,最后成了烂摊子,不过朕不怕。”她继续说着,面上尽是诚恳,“近几年朝中结党营私愈发严重,牵一发而动全身,朕早有不满,而这个刘达,早已露了锋芒,多次与朕意见相左,若要整顿吏治,就得从这个刘达开刀。”

    不光是朝堂上多次与她叫板,还有昨夜在百花楼中的遭遇,只要一想起,她就会气得牙根痒痒。

    越想越生气,她的声音都大了不少,“只是一个小小三品官员做靠山,那老鸨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听她与掳走朕的几人说话,先前肯定是这样掳走了不少姑娘。”

    像个货物一般,被摆放在高台上任人出价,还找不到法子逃跑,不知道除了她之外到底还有多少姑娘受到这种威胁恫吓,天子脚下都敢这样放肆,简直是不顾王法。

    虽然她说的气势汹汹,有理有据,但她此时穿得狼狈,头发也乱糟糟的,只一双眼眸亮亮的,半点威严都没有,反而有些莫名的好笑。

    沈知行望着她,没有言语,只是听着她一直不停的絮叨,直到她看了过来,他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我这种乱臣贼子之言,皇上听听就罢了,又何必起了这种念想?”

    此话一出,楚辞有些急了,“先生还在同朕生气呢?”她连忙上前几步,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隔着一张石桌,她委屈不已,“那夜……那夜朕也是慌了,才会传唤你进宫,那些暗卫……是朕小心眼了。”

    “如今朕不似之前,好歹有些威信了,足以帮你一起查旧案。”说着,她伸出手去,想触碰他的衣袖,可沈知行没有表态,她心里没底,动作因此犹犹豫豫,指尖在石桌上蹭了几下,末了还是收了回来。

    她垂下头去,难掩失落的模样,喃喃自语:“就算你是罪臣之子,可朕怎么能不信你呢……”

    活了这么久,楚辞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她就是个小心眼的人,活该沈知行对她冷冷淡淡。

    那夜她得知真相之后,心慌不已,是有一些担心他会不会伤害她,所以稍作了些防范,如今看来,确实是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

    她本以为自此之后他们二人彻底疏远,没料到他在边疆战事最为艰难的时候,还特地让许皓眉送来了那封手书,却连名字都不让皇嫂提及。

    相比起来,她确实差劲极了,可她也在想尽办法弥补。

    今日,将所有的心意与歉意尽数说出了口,心里虽是轻松了一些,但依旧顾及着沈知行的态度,他不松口,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始终是放不下。

    楚辞垂着脑袋,默默等着他的回话,每一刻都是煎熬一般,令她坐立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沈知行轻轻叹了一口气,极其无奈似的,她抬头望过去,见得他闭了闭眼,院中风过,他的话语也被风吹得又轻又淡:“……即便是如此,又有何用?”

    心头猛然一沉,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发点,也有自己的归宿,如她,归宿便是好好当一个皇帝,将北亓治理的井井有条,而他,不过想追查旧案,为李家平反,只是他们偶然交错,有了比云还轻的缘分。

    父皇下令屠杀了李家满门,早已是不同戴天的仇,他又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情意?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有情意,又有何用?

    心中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可楚辞就是不乐意承认,她只是低落了一阵,忽的一拍桌子,不服输地站起身来,皱着眉望着他,嘴巴越撅越高,都能挂上油壶。

    “何用?朕是天子,说有用就是有用。”她大声道:“你亲过朕了!”

    此话一出,沈知行手一抖。

    “沈知行。”她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你亲过朕了!”

    他故意不去看她,“……那不过是香料之效。”

    “朕不管!”她一声高过一声,惊得枝头鸟雀乱飞,“你就是亲过朕了!”

    就算世道怎么变,就算他们到底是殊途,她偏偏不信这个邪,就是铁了心非他不要,这个世上的男子再多再好,她就只要他一人。

    她豪气冲天的话语在院中一圈一圈地回荡着,得亏了没有下人,否则为君的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不知为何,楚辞今日就是钻了牛角尖,非要将一切说个清楚明白,她冲到他面前,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院墙外,忽然翻进来一道身影,惹眼的红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人抬起头来,明艳的面色尽是惊诧神色,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你方才说什么?”一直躲在院墙下偷听,没料到会听到这种惊天消息,红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模样,声音都拔高了许多,“他……亲过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