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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镇子,果真是暗藏玄机,有意思。
满寺寂寞如血的嫣红,开得荼蘼异常,这旺盛的香火气息都被这安静幽冷的红打压了大半,何况是半边被染红的天空。
就似是谁妙手一出,撒了满寺的彼岸花种子,那些花,生命就如同野草一般顽强,在寺内的每一个地方扎根落脚,枯井旁,乱石上,全不见半片花叶,阴幽的红,生生将这佛家的烟火染上了幽冷荒凉。
这片寂寞的红,占据了整个寺庙,却仅限寺内,外面,全无芳踪。
站在千机寺最高的浮屠塔上,花朵眯着眼仔细地查探寺内情况,大雄宝殿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地进出,似乎,谁都没有觉得,这些火红,几乎是侵略性地出现在这寺庙里是那么地违和。
也许,人们早就习惯了,习惯了,这样的存在。
香烛气息虽是浓重,隐隐从迎面而来的风里能闻出丝丝幽冷的冥界气息,除此之外,这里便是和寻常寺庙无二差别。
“哎,敖大人,你说,这寺庙的主持,是不是有病啊?”坐在弯弯的檐角上的人,撑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下面的荼蘼火红。
懒懒地趴在一旁晒太阳的白狼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便打发了她一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白痴,你去问主持啊。”
“……”
这次,白狼连话都懒得说了,鼻息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便是闭着眼睛睡午觉去了。
这里的风,不似寺外那般带着夏日的燥热,隐隐还有些清凉,已是在塔子上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的人,丝毫未有出汗的迹象。
参天的大树,伸出的枝叶将塔顶的大半遮去,斑驳的光影,就随着一阵阵的风,调皮地在瓦片上跳动,给这片少人涉足的佛门禁地,带来别样的灵动。
果然,是个午休的好地方。
打开酒坛,花朵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桃花酿在嘴里,慢慢吞咽,细细品尝,眯眼欣赏了一阵这整个落梅镇古老沧桑中带着的繁华热闹,低矮的楼阁,狭小的街巷,跟前世的社会是没得比的,可,这小桥流水的风味儿,却是向她这种在钢筋混凝土里过惯了的人难得一见的。
这酒,不如前世的酒水刺激辣喉,清凉中还带着些微的甘甜醇香,隐隐还有些水果发酵的甜香。
古代的酒,就是好酒,虽是后劲很大,却是能图个爽快,这叫什么,对了,醉得心甘情愿。
“一个人的孤独长生,这是否,是一种以天地为牢笼的囚禁?”花朵眯着眼开始对着酒坛子说起了糊话。
本来是想等着白狼醒了再好好喝一喝的,这下花朵却是不想管它了,开始抱着酒坛子痛快地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是将手中的一坛子酒解决了个干净,眯眼,醉醺醺地看了一眼头顶有些快要旋转颠倒的蓝天,打了个酒气十足的饱嗝,身子向后一倒,便是枕着身后白狼雪白柔软的皮毛见周公去了。
被她这猛地一下撞击,正是睡得香甜的白狼一下就被弄醒了,斜眼扫了一眼倒在身上满脸酡红的人,再看一看旁边空得不剩一滴酒水的酒坛子,眼里是明显的失望……
怎个换了个皮囊,这酒疯也不撒了……老子的自由,啥时候才能回来……再不回来老子以后就……会不会从直的变成弯的?对女人没意思改成男人了……
想到这里的白狼突然一阵恶寒,猛然甩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东西。
一阵带着些凉意的风,突然吹来,头顶的树荫,被吹得“沙沙”作响,柔顺雪白的毛发,也被这阵风吹得凌乱,白狼又转眼看了一眼身上被风凌乱了发的女人,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长尾一动,便是轻轻地搭在女人身上,然后,又闭了眼睛,继续午休。
夏日午后,一寺安宁。
正抱着扫帚向着这处走来的小和尚,突然步子一顿,抬头,满是幽深的眼眸看向面前十几丈高的浮屠塔。
被高大的树荫遮蔽了大半的塔顶,一抹灰色的粗布衣角,在檐角,随风飘动。
“阿弥陀佛。”塔下的人双手合十,低头,专心地扫起了一地得枯叶。
“沙沙”的扫地声,和着树枝随风起舞的响动,就成了全然和谐的催眠曲,塔顶的人,睡得安详。
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下面的扫地声,依旧是不绝于耳。
早已睡够了的白狼,幽幽睁眼,斜眼看向被瓦檐遮住了所有视线的地方,转头,看了看在她身上睡得哈喇子直流、毫无形象的某人,鼻息里又是浓重地“哼”了一声……
落林新叶催陈叶,这是世间永远不变的规律,塔子下面,才被扫干净的地方,又有一片枯叶悠悠落下,扫地的人,就这么一直,“沙沙”地扫着,扫着……仿佛没个止境。
脑子都清醒了的白狼,皱着眉头听着下面的声音,听了快半盏茶的功夫,终是眼里暗光一闪,搭在花朵身上的尾巴往着一旁的酒坛子一扫,那酒坛子便是“骨碌碌”地顺着瓦片滚落而下,然后,从十几丈高的塔顶,准确无误地向着下面的扫地僧砸去。
似乎,那扫地僧根本就不知情,只是埋头,专心地将脚下又落下得枯叶,向着一旁扫去。
塔顶的某只,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却只是一瞬的功夫,那笑意便是凝滞在了脸上,垂眸,看向被瓦檐遮住了视线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
塔下的和尚,淡淡地看了一眼手上滴酒不剩的酒坛子,只是一眼的功夫,然后,手一松……
“哗啦”一声,酒坛破碎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这处的安静和谐。
正是睡得香的某人一个惊悸,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来,“怎么了怎……”却是忘了,自己此刻是在什么地方,话还未说完,身子一歪,就……
塔顶的某只,就那么……点点都不华丽地,从上面摔了下来……没反应过来得某狼,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身上的人摔下去,然后,自觉地闭眼,捂耳……
“呀呀呀呀呀!!!”掉得飞速的人本想在空中一翻身稳在半空,却是一眼就见着下面被她的惊叫吸引了注意的和尚,便是立马打消了念头,面上满是惊惧地看着他,“和尚接住我!”
你不接住我,砸死砸伤的,是你自己,我不亏的哦……
下面的人,本能地想往后退,可是,却是被上面的人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给生生拉慢了半拍,还未来得及后退,那人已经砸了下来。
“嘭”……然后,一片寂静。
挂了吧,挂了吧?捂住眼睛的白狼,试探地往着下面瞧去……额……
花朵愣愣地看着接住自己的,面如刀削立体有型,眉目若画的……光头和尚……“你……”
那人此时也正好垂眸看着她,突然唇角一勾……手上一松……
“噗通”,没来得及反应的人,就这么直接屁股着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妈呀,痛死了!”反应过来的花朵,满眼都要喷火了,死死瞪着那半点没有绅士风度,还装得一脸淡然无辜的臭和尚,颤颤悠悠地抬手指着他,“你……”
“阿弥陀佛”,还未说完,那人已是双手合十打断了她的话,面容全是一本正经,“女施主,此乃佛门重地,还请速速离去”。
“……”
吃了闷亏的花朵无语地盯了此人良久……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摸着被硌得生疼的尾椎骨,苦着面色往着寺外走去……
走了几步路,终是忍不住回头,眯着眼眸看着那此时已是开始扫地的和尚,眸里思量转瞬即过,“死和尚,姐姐尾椎要是出了什么为题,我一定回来找你……”
当然,赔医药费是其次。
塔顶上的某只,突然裂开狼嘴,笑得幸灾乐祸,嘿嘿,吃瘪了吧。
……
那一摔,摔得花朵毫无防备,真心尾椎给磕在地上了,那痛是真的痛,一阵一阵的,走路都难受,摸着屁股满脸枯涩的人,也不管一众香客奇怪的视线,一路碎碎念,直到门口。
那里,身着衙役服饰的两个女人,正是抱着刀,满脸严肃地打量着她。
她们的身后,是两名衣着白衫、头梳道髻的女人,那两个女人看着她从寺庙走出来,便是转头对着两个捕快道:“正是她。”
刚说完,其中一人便是手上一动,花朵正是皱眉之时,身上一紧,已经被捆仙索给捆了个结结实实,那叫真的紧啊……真的,出气都有点困难。
这时,那捕快才走到花朵面前,满是冰冷地看着她,话语里全然是讽刺,道:“怎么不躲了?我们还想着你会在这里等多久呢……”
花朵暗自挑眉,随即面上神色一愣,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官差大姐:“在下不知大姐在说什么,我在躲啥?”
“哼,去了衙门就知道。”
其中一人狠狠对她背上拍了一掌,便是拉着绳子将她往着衙门押去,边走边道:“我们这些普通人奈何不得你,总有人能收拾你,看你这下怎么去害人!”
被拉着走的人,有些狼狈地跟在两个官差大姐身后,眯着眼思量了许久,眸里困惑一闪而过,有些不懂,这是哪一出?
不过,算了,不慌,不慌,先看看情况再说。
反正等了一下午了?
不过,他们为什么不进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