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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李腾空来说,这是奇妙的夜晚。
她很清楚,身后的百子床上,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家中陪嫁的箱底,可是有春图的。
被叶畅揽入怀里,饶是她沉静多智,心也怦怦直跳起来。
她无限娇羞的模样,在叶畅眼中,那是分外诱人。叶畅左手挽着她的手腕,右手轻轻伸出,按在她的肩上。
李腾空不敢与他炯炯的目光相对,只能含羞避开。
娘子,天色不早了。叶畅道。
嗯。
多年夙愿,今日得偿实在是欢喜无限不知不觉中,叶畅凑在她耳畔,说着让她心如鹿撞的话,呵出的热气,让她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此时的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当真是欲拒还迎。
就在叶畅准备上下其手之时,突然间,外面贺客的喧闹声停下来,紧接着,叶畅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圣旨到,叶畅接旨
一片惊讶,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在外响起。
这不对啊,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圣旨
方才听说寿安公主在玉真观外拦住了喜车,你听说过吧,圣人原是想让叶十一尚寿安公主
如何不知,这长安城中难道还有谁不知道圣人与李相争婿之事者只不过现在叶李联姻,亦是圣人赐婚,眼见新人都已入洞房,怎么又派人传圣旨
莫非还有什么变故
总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这样一片的议论声里,叶畅匆匆出来。
众人见他的袍服颇有些不整,都忍不住觉得好笑,叶畅自己脸色,也是尴尬多过无奈。
臣叶畅接旨
见来传旨的是高力士,还带着个小太监,叶畅忙行礼。香案什么的就免了,他无心搞这样的虚套。
高力士向小太监示意了一下,那小太监打开圣旨,开始宣读:朕闻赏有功,报有德者,政之急也。若功不赏,德不报,则人何谓哉游击将军检校左领军卫翊府郎将兼辽东总管府判官积利州长史营田等使叶畅早负名节,见称义勇。偏师御敌,萧条苦寒域外。眷言茂勋,是所嘉叹,信可以畴其井邑,昭示遐迩,俾劳臣劝而懦夫立焉。畅可进封清源县开国男赐紫金鱼袋,受游骑将军,骑都尉,左领军卫翊府中郎将员外置同正员,检校著作郎。守剑南道节度都知兵马使兼越嵩都督,检校剑南道都团练使,摄岭南五府防御使。
原来是封官
叶畅将去剑南的消息,在长安城中也有许多人已经知晓,但进开国县男这个爵位,倒是既在众人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今日叶畅的催妆诗中还说第一仙人许封侯,果然爵位就是来了,虽然不是侯爵,但以叶畅功勋与能力,想必封侯也就在三五年之内。
叶畅谢了旨意,这个都知兵马使虽不是节度副使,却是主管战事与训练的最高武职,与节度副使相差不大,让叶畅有些不快的是,他想要的营田使职司,却没有给他,而是换了个越嵩都督。
不过无所谓,该给的权力,都给他了。
只是让叶畅不解的是,这道旨意,完全可以早些发来,或者等到明天发来,根本用不着在他大喜的夜晚发过来吧。
李隆基做这等事情,底下有何心意
他心中琢磨这事情,回到洞房之中,李腾空见他若有所思,便细声细语地道:夫君,外边是何旨意
不等叶畅回答,她又说:妾身不是意欲于涉夫君行事,只是从今以后,夫君再不是一人,妾身为夫君分忧解难,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有些怕叶畅怀疑,故有此解释,叶畅笑了起来:并无大事,只是圣人赐封开国县男,我觉得奇怪,他这旨意可早下可晚下,为何偏偏此时下来。
这还不简单,必是圣人欲为寿安公主出口气罢了。李腾空抿嘴一笑:他是不想叫夫君太得意,故意选在吉时,让夫君,让夫君
说到这里,李腾空面颊又红了起来。
初时没注意,叶畅现在细想,李腾空猜的十有是对的。李隆基那老家伙,果然就是想坏了他洞房花烛夜的气氛,若他花半个晚上时间去想老家伙究竟做何打算,只怕今夜里就被这勾心斗角的事情误了了。
既是如此咱们可不能让那老奸得逞。背后叶畅对李隆基可没有多少敬意,压低了声音道。
夫君之意
自然是做该做的事情
李腾空低低惊呼了一声,便被叶畅一把抱住,然后抄起,直接放在了百子床上。小银钩被拨起,粉罗帐放下来,将百子床与外边都完全隔绝。
李隆基给叶畅四十日时间,其实就是考虑到这个时代婚仪从开始到拜堂需要三十日左右。故此,叶畅在成亲之后只来得及回门,便不得不离开长安,奔赴剑南道。在他离开之后,李林甫再三催逼,杨钊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前往成都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李白作此言,绝非空口无凭。叶畅虽是轻车简从,从长安至成都亦花去了二十日。他顾不得喘口气,便又换马前行,赶往前线
入川便用了二十日,从益州至此又花了一日,每日就见山转山水连水十一郎,你往这边走,究竟是何打算,如今大军可是在戎州等你
到了益州成都之后,他们便转乘船,顺流而下,却没有在戎州停下,而是到了泸州。见他似乎不将正事放在心上,李白有些着急了,但催促着问道
来见一个人。叶畅笑道。
此次来剑南,跟随他而来的人,除了李白被他征为掌书记之外,还有萧白朗善直叶英等四十余人。
还要见谁,高达夫不是在军前么李白有些惊奇。
还在好几年前,叶畅通过杨钊举荐高适,为剑南节度使掌书记。但是无论是章仇兼琼还是鲜于仲通,都不肯重用高适,故此高适虽是得了官职,实际上却对剑南形势没有什么发言权。
高达夫如今已经不在戎州了,我对他另有安排。叶畅道。
李白心中颇为不解,叶畅来剑南,只带着眼下这四十余人,却要驾驭多达六万的军士,他不急着去军中抓住军队,乘船游江是何道理
不在泸州停眼见船又过了泸州,这就出了剑南道疆界,李白心中一动:十一郎,莫非你要弃职逃遁
我是这等人么
我看有些象。
你倒是不客气。
谁让你一路上不许我多饮酒来着
二人行一路,便斗了一路嘴,李白此时年纪已近半百,但童心未泯,他为人又好谈论,故此对叶畅遮遮掩掩的很是不爽。
酒多必误事。叶畅道:我们毕竟是来做大事的你所之见,南诏当如何平定
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七擒七纵,攻心为上李白随口道。
这意思是循诸葛亮之故事,叶畅点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番话听起来没错,但缺乏实际操作性,李白的性子就是如此,高谈阔论当事无双,但真正让他做起繁琐的实事,他便会借醉酒遁。
怎么,你不以为然你便说说,究竟当如何做见叶畅这模样,李白如今也算是了解他,便知道他心时并不赞同自己的观点。
我怎么说,你都不服,李兄,明日我们去见一人,他所说者,你必服气
你我都不服,还有谁能服李白哈哈大笑,对此不以为然。
此处就是汉蛮杂混居住的所在,故此江水两岸,时有蛮女野人樵歌相答。正值初夏,野花遍山,香气袭人。听着这歌,嗅着这味道,叶畅不觉有些思念起在长安的李腾空来。
他至边疆,自然不能携李腾空,临别之时,李腾空依依不舍,他曾经乘机想问李腾空在大婚之日写与寿安的究竟是什么,却仍然被李腾空一笑打发了。
船从长江转入支流安乐溪赤水,到了能州蔺州之后停下,不一会儿便有人来迎接,叶畅问道:人还在此否
这些时日都闭门不出,据说是在读书。来人恭敬地道。
带路吧。
那人引路向前,这能州乃是羁糜州,汉人数量并不多,只是在河畔为生,这能州城便也位于河畔,仅以一土围相护,土围高度还不及胸。围子里大约百余户人家,参差散落,杂乱无章。叶畅在那人带领下,一行人穿过土围,又行了里许,见一片竹林,掩映着一排茅屋。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十一郎,这里所居者,必非俗人啊。李白一见这里,心中便生欢喜,笑着对叶畅道:你如今居处,却是无半根竹影,汝乃俗人矣
叶畅白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看起来那排茅屋就在眼前,但行起来却要走田垄间的小道,弯弯曲曲,好一会儿。小道两边,有数十亩水田,十余个农人,正在水田中耕作,见到他们,这些农人却没有能州围子里那些人一般齐凑上前看热闹,只有一人行了出来
此地主人,想来颇通教化,教得这农夫,都懂礼仪。见那行了出来的农人远远便施礼,李白心中暗想。
敢问诸位客官来此何为那农人施完礼之后,不慌不忙地说道:此地并无道路,莫非客官是来我隐贤庄
正是,听闻隐贤庄主人乃当世大贤,故此前来拜谒,以求赐教。叶畅上前道:敢问贵主人在否
那人再拱手:家主人不见外客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识得某家不待那人话落,萧白朗上前道。
李白心中讶然,萧白朗虽然在叶畅的婚礼上充任勾当障车,但是李白知道他是市井出身,名声并不彰显,为何抢在叶畅之前去问对方是否认识自己,这不免有些自大了吧。
果然那人打量了萧白朗一番,却摇了摇头:不识郎君。
某与贵主人有旧,不算外客。萧白朗看了看此人身后的那群农人,觉得没有自己认识的,便拱手道:既是如此,某就自己上前扣门了。
客人请自便。那人看了看众人,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农人们这时便围了上来,那人此时不慌不忙又补充道:不过庄子狭小,容不下这许多贵客,还请随行之人留下。
听得这番对话,李白心里更是讶然,这些农人行动之间,显得极为精悍,而这般要求,也分明是怕他们这一行不怀好意。他知道叶畅的脾气,便向叶畅看去,却见叶畅一摆手:太白兄是要随我去的,三哥叶安,萧兄,就我们五人吧。
其余伴当便都留在水田这边,叶畅等五人下了马,继续向前而行,终于到了庄前,却见庄门紧闭。这庄子远看不大,近起来,还是住着二十余户人家,错落有序,如同军营营帐一般,中间拱卫着一处稍高大些的茅屋,想来就是那位叶畅口中大贤所居了。
只不过此时门户未开,庄中也没有人往来走动,便是小娃娃,也不见一个
这庄子有些古怪李白心中暗想。
他们正要敲门,忽然听得有人唱道:严风吹霜海草凋,筋于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帝。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听得此诗,李白大喜,这正是他之作品他向歌者望去,却见一樵夫,虬须环眼,身体壮硕,一看就是极勇猛的样子。李白心中暗赞了一声:好汉子,好男儿
也唯有这般汉子男儿,才能唱出他那诗中之味来
此时他心中更加好奇,看这樵夫,亦为庄中之人,当是那位隐居大贤所教化之辈。也不知那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左右都是这般良质美材。李白周游天下,见贤达者不知凡几,而能与之并论者,不过寥寥数人。
叶畅可以算一个,至于其余一时之间,李白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