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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参与张镐来与叶畅会合后没有过多久,便见叶挺卞平等人回来。随同一起来的,还有李霄。
叶畅微微皱眉,卞平此事做得就有些不妥当了。
卞平的神情却有些异样,上船之后,向叶畅眨了眨眼。周围人离得远些,他才上前,用极低的声音道:刺客并未出现,这厮泄露了一个消息,小人不敢擅专,故此带了这厮回来事关太子
叶畅眉头猛然皱起。
难怪卞平会将李霄带过来,如果事关太子李亨,那么就绝对不是卞平能处理的事情了。
甚至连叶畅都处理不了这事情。
眯着眼想了会儿,在他思索的时候,李霄竟然跪倒在他的船前。叶畅看了卞平一眼:此人交与你看管,你带着他乘后一艘船当真是个麻烦
事情牵连到太子李亨,就是张镐岑参都不能让他们知道,叶畅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太子李亨这个人,叶畅只是远远地见过,并不了解他。只是听闻他为人谦和,甚为孝顺,在东宫中从无跋扈张扬之举。李林甫这些年一直在挑他的错,甚至借着韦坚犯案,将事情牵连到他,他却依然不倒。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只是一个谦逊之辈,那倒是奇了。
不过他不想让张镐等知晓此事,却阻止不了他们看到李霄其人,张镐有些讶然:叶司马,这不是李霄么,他怎么在这里
说到这,张镐心中念头一转:莫非是叶畅对李霄怀恨在心,遣人于途中将他擒来联系到昨夜叶畅连夜离开洛阳城,让他们前来会合,张镐就觉得,自己猜得应当没错。
说来也是巧。叶畅苦笑:昨夜我有要事出城,赶路之时,恰好遇着这厮,他为盗寇所刺杀,为我属下救下。我原是想用他来诱出刺客,结果刺客也精细,不曾再露面,我属下就只能将他带回来他被安置在后边船上,省得放在我们面前令人生厌
张镐知他所言不尽诚实,但更知道自己等人只是初投入叶畅帐下,有些事情,叶畅未必会直接告知。他很聪明地岔开话题,指点着眼前波浪:听闻叶司马所造海船,顺黄河河口可直溯广运潭,为何如今所乘却是这等船
他们现在所乘的也不算小船,正是叶畅在武陟所造的最初两艘海船之一,但比直叶畅跟他们提的那足以载数百人的大船还是小了些。叶畅闻言笑道:黄河与洛水之中泥沙渐多,河道不经勘测,大海船是无法进来,容易搁浅,倒不如这等中小船只,便于行走。想乘大船,要等下半年才行啊。
原来你是诳我还道你已经造出这等大船了呢
不诳如何能将张公拐到辽东来,张公这般大才,只恐积利州小,招不来啊
在他们相互开着玩笑时,水工已经收拢船锚,船开始顺流而下了。
梅妃发觉,叶畅非常忙,即使是在船上,也忙得不可开交。
不是与他的幕僚们推敲治理辽东积利州的方略,就是模拟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大伙商讨解决具体问题的方法。有时他也会长时间沉默,但那个时候,他必然是在小小的船舱之中,用一种特殊的鹅毛笔沾墨汁后进行书写。
听得荷花说起叶畅在纸上写写画画后,梅妃很好奇那纸上会是些什么。不过她情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并没有因为叶畅依言将她从上阳宫接应出来而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到了傍晚时候,叶畅才想起自己船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支开花花后来到梅妃舱前问道:娘娘是否晕船
自我出上阳宫那一时起,便没有梅妃,我闺名江采苹不过这名字也不能用了,我以江为姓,以梅为名,你就唤我梅娘吧。
唔那也好。
或者唤我梅道人也行,我乃南人,打小也乘惯了舟船,故此并不昏船,你只管放心
叶畅闻言放下心来,他只是完成自己的许诺,梅妃赠了他三车财物,他虽没有去看,但有人清点后说,此三车财物少说也值十万贯,叶畅自然不会真要这十万贯钱,等到了辽东再还与梅妃就是。
对了,有一事还要请教梅娘。叶畅想起了李霄这厮,便开口道。
请说,奴知无不言。
太子李亨此人,梅娘觉得其人如何
太子梅娘沉吟了好一会儿,李亨的形象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因为她年纪比李亨还要小些,为了避嫌,李亨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不算多。但身处宫中,对于这位国之储君,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太子其人,宽厚内敛,喜怒不形诸颜色,行事谨守本份但是,我觉得,其人乃圣人嫡传
梅娘的这句话让叶畅有些不懂,李亨当然是李隆基的嫡传,否则的话岂不是野种
所谓嫡传,是指心性,其人性,颇类圣人,只是他以仁厚外表所遮掩罢了。而且圣人远胜于先帝若是圣人懦弱如先帝,那太子便是圣人梅娘说到最后,非常肯定地道。
她说的象是绕口令,实际上却是警告叶畅,这位太子可不是表面上显示的那么简单。
多谢梅娘了。叶畅道。
江梅在舱里抿嘴笑了一下,叶畅嘴巴上极客气,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不过江梅不讨厌这种气息,想到自己曾经用那种方式威胁叶畅,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小得意。
不过江梅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到了傍晚时分,船再度靠岸。
江梅心知自己身份特殊,她不是那种性子刁蛮的人,也不愿意给人惹不必要的麻烦,故此呆在船中不出来。可是她不惹麻烦,麻烦却来惹她,外边天色明显暗下来的时候,她听得外边登登的身步声。
这声音不象是男子的声音,江梅初时以为是荷花,但那脚步声在她的门前却突然消失,让她意识到,可能并不是出去替她取晚饭的荷花。
紧接着,舱门被推开,借助微光,江梅看到一张年青俏丽的脸庞出现在门
那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见着她,情绪便转成了傲慢:我倒要瞧瞧,究竟是谁,让我家郎君金屋藏娇
江梅起身,向着这女郎行礼: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出现在她面前的女郎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才刚刚长成,脸上犹自带着几分稚气,虽是装出傲慢的模样,江梅却可以看出,这个人平时并不懂得怎么生气。
休要呼我妹妹那女郎嘟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江梅,过了会儿,便露出生气的神情:难怪,难怪,我见犹怜,何况叶郎
江梅能在后宫数千佳丽之中脱颖而出,姿色自是冠绝天下,如今她也才不过二十五岁,正是女子成熟的年纪,虽是输了眼前女郎三分纯真,却又要多了几缕风情。
晌儿,你在做什么,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正待江梅猜测此人是谁时,听得叶畅的声音终于传来。
我不到这边来,怎么知道你金屋藏娇不对,是金船藏娇晌儿气呼呼地回过脸去:嫂嫂那边,你如何交待,每每要与你说亲,你都是千阻万推,原来是自己在外头有了
咳,休要胡言,这位江姑娘乃是乃是我们在途中所遇,哦,你知道梅妃么,她便是梅妃之妹,梅妃获罪于天子,被打入冷宫,怕她受人欺负,便托我将她带到辽东去。
哼,郎君就说谎吧
不信你问她自己。叶畅向江梅使了个眼色。
江梅最初时吓了一跳,得了叶畅眼色之后,她便有些明白了,叶畅大约很是宠溺眼前这小女郎,故此不愿意真正骗她,便说了一半事实出来。不过叶畅临时给她编造的身份,倒有几分合适,故此她垂首道:叶司马说的不错,家姊零落冷宫,怕我受其牵连,便将我送往辽东。
她说着说着,眼里便有泪水滚动,晌儿低下身看了她脸一眼,看到她眼中的泪光,不由得心中一软,抱着她的胳膊道:姐姐休要难过,你就跟着我家郎君去辽东,他心极好,必然护着你,不教你被别人欺负
好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江梅轻轻牵住她的手,将自己手上的一个玉镯取了下来,套在了晌儿手上。手儿缩手回去,变色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你唤我一声姐姐,哪有当姐姐的不给妹妹备见面礼的江梅又抓住她的手:这手镯子是我姐姐与我的,如今我又与你这妹妹莫非你嫌它旧的不要
没有嫌,只是只是
见她们这般模样,叶畅觉得有些头疼,他瞪了江梅一眼,心中寻思着要找个机会警告她,切莫看着晌儿天真纯稚就想着利用晌儿。
晌儿,莫打扰这位江家娘子休息,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好吧晌儿眼睛眨了一下,笑着对江梅行礼:方才扰了江家姐姐,过会儿我来给姐姐赔罪啊。
我一人在此正是寂寞,若是妹妹愿意来,我随时欢迎。江梅道。
把晌儿从这个女郎身边带走,叶畅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又狠狠瞪了在旁边笑嘻嘻的叶挺一眼。
若不是叶挺多嘴多舌,晌儿哪里会知道船上还有个江梅
嫂嫂为何不离开修武叶畅问道。
都与你说过几遍了,嫂嫂说她不能离开,若是家中没有人留在老家,只怕有些别有用心之辈,就会造谣生事。而且如今在修武,谁不知道我们叶家,没有人敢欺负她的。晌儿沉吟了会儿:还有,家里总归得有人看着
叶畅心里甚是不喜,他前后去过几次信,请方氏搬到辽东去,初时方氏还意动,但现在却没有过来,只是让晌儿来了。
嫂嫂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赐奴与小娘考虑啊。他喃喃说了声:我在外这么久没有回家,只怕赐奴与小娘都记不得我了。
怎么会,整日里都在问,你何时回来。晌儿摇了摇头:而且有淳明他们带着,赐奴的学业也是很好的,那位张先生都赞了,说赐奴是难得的数术种子
张先生乃是张休,叶畅给他提供条件思路,他负责进行机械设技与工艺研究,特别是齿轮与擒纵器这二者的研究,到现在也已经有两三年了,只不过一直未曾获得突破性的成果。叶畅知道此事急不得,也没有怎么催他。
张先生怎么也没有来叶畅问道。
他原本准备这一次大搬家,将卧龙谷给搬空来,所有重要人物工坊,都搬到旅顺去,其中就包括张休与他收的淳明等学生。不过方氏却没有依他安排行事,这让叶畅很有些恼火。他知道方氏见识不是一般妇人可比,做出这样的选择,总有她自己的打算,可心中依然有些暗暗责怪。
张先生还不是舍不得他的那些东西,说是快有所得了,故此暂不离开。
果真快有所得叶畅闻言有些惊喜。
别的不说,擒纵器与齿轮乃是出现更精准的计时器的关键,而只有更精准的计时器,才能够制造更好的航海仪,从而真正开始大航海时代,不是象现在一样,只敢贴着岸边在望远镜视线范围内航行。
以我看不可靠,张先生每年都要说七八回快有所得,结果还是失败。晌儿撇了一下嘴:那几位巧匠可给他折腾得都要疯了,我可听鲁匠师说,若不是郎君给的价钱够高,他们可受不了张先生满脑子的古怪念头。
叶畅微微一笑,但旋即还是为方氏等人不肯离开而伤起脑筋。
没有别的事情要问了么晌儿抬起头看着他道。
没了。
那我倒有事情要问郎君那位江家的女郎,当真是梅妃之妹
正是,你可以去问叶挺,我一路护送梅妃而来,她将妹妹托付我带到辽东,为谢我,还送了三车金银宝物。叶畅道。
这也不能说完全说谎,只是夹杂着些善意的谎言罢了。
晌儿点了点头:那我得给她还一礼物该给她什么好呢
叶畅因为正在琢磨如何将方氏等人带回辽东,故此没有注意到,晌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