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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是无意中这样做的,也有可能她是要将女子天生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好让叶畅无法专心来思考应对之策,这一摆腰间,风情万种,分明证明,她也有不俗的舞蹈技艺。
李隆基好梨园,后宫嫔妃,皆精通舞蹈。
叶畅直视于她,却没有半点情迷意乱的模样,目光深沉,未见喜怒。
叶畅的这个表情,让梅妃有些惊讶,但又甚为满意。唯有这般冷静,才足以托以大事。
想必叶司马也知道,若是你稍有枉动,我便会大喊非礼,屋外的太监宫女兵士护卫,必然蜂拥而入,既有随我来的,也有你之部下。这样一来,叶司马就是有百口亦难自辩,一个试图奸淫圣人嫔妃的名声是少不了的。梅妃轻声说道,说到奸淫之时,她双颊粉红,目光也有些闪避,分明有几分羞涩。
叶畅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到现在没有任何异动。
他当然可以杀了梅妃,然后带着自己的人逃走,赶在消息泄露之前离开这里。但是接下来便是天涯流亡,他就算是能逃到辽东去,如今积利州也只是新附于他,得知洛阳这边的消息之后,手下之人必然会分崩离析。
而且拖家带口的他真能逃回辽东去么不说别人,家中的嫂嫂一双侄儿女姐姐外甥,这些妇孺如何能逃得走
娘娘不必吓我,娘娘这般情形,总不是为圣人冷落久矣深闺寂寞,欲以叶某为入幕之宾吧叶畅说话就相当不客气。
都说你尖酸刻薄,看来传言非虚。梅妃明眸一瞪,露出些许怒意。
那娘娘就请长话短说,莫要等太监宫女进来察看。
我要离开。
什么
离开长安,不过是离开一个笼子,到洛阳上阳宫,那是一个更小更拘人的笼子,我要你替我打开笼子,带我走
梅妃声音虽低,但神情严肃,却是无比认真。她这神情,让叶畅终于露出惊讶之色。
这番话可不是一般女郎能说得出来的。
娘娘未免强人所难,以你身份,天下之大,亦无你容身之所。莫说难以脱离这些宫女太监监视,便是脱离了,娘娘又能往哪儿去
辽东。梅妃微微一笑:你方才不是说了么,辽东山明水丽,海阔天空,有梅有山。
啊叶畅不曾想到,她方才对辽东情形问得那么细致,竟然是打着这般主意。
辽东之地,择一小容,为我做道观,我于此出家,静极思动之时,便踏遍你治下山水,赏叶摘花,或泛舟于河海之上,或步登于青云之间梅妃说到这里,目光不禁有些远了:这等日子,乃我平生之夙志
原来这位娘娘竟然还是一个文青
文青难缠,女文青更难缠,叶畅愁得几欲挠头。停了会儿,他又劝道:娘娘何必如此,我观娘娘姿容,远在杨妃之上,终有复得圣人宠召之时
我与圣人,已是情断义绝,你休要再以此相劝了。杨妃来日之遭遇,必比我还凄凉,我尚可保全首领,游走江湖之间,她难得善终。梅妃摇头道:此非我咒之,乃人心之使然,我不好争,家人亦无权势,犹自如此下场,杨妃善妒,家人又跋扈,圣人驭天之时,便是她杨家族诛之日。
这女人实在是聪明,若非如此,也不能算计到叶畅了。叶畅仍在苦恼,梅妃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又道:我性子虽冷,却非无情之物,你若是不嫌我蒲柳之姿,残絮之身,若是我去了辽东,你有意与我作巫山之会,我也不会拒绝。天子宠妃,承恩于你之身下,事了如梦,不留半点痕迹,无需你担待,你难道一点都不动心
她虽是半赤身躯,此前也有非分之话,但还没有象现在这般,几乎是直接勾引叶畅。叶畅是男人,而且血气方刚,尚未有妻,此情此境,顿时觉得血脉贲张,几乎要脱口说出我助你之语了。
但叶畅毕竟是叶畅,定了定神,向后退了一步,叶畅苦笑道:娘娘这是强人所难
若是别人,我是强人所难,但你素有智名,我虽是居于深宫之内,亦屡屡听闻。不过是烦劳你出一计罢了,叶司马,你是男子汉,当今豪杰,大事亦可一言而决之,何况是这区区小事
若是区区小事,那倒还好了。叶畅当然想过,假装答应,然后不认账,但是以梅妃现在表现出来的智计,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好,我答应娘娘。思前想后,叶畅觉得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梅妃微微一笑,甚是欢悦:既是如此,请叶司马在纸上写吧。
还要写什么
若无凭证在手,叶司马总不能现在就将我带走吧
叶畅无奈地道:好,依娘娘所言要我写什么。
我叶畅于新安驿淫辱梅妃,以此为证。梅妃说道。
叶畅没有动笔,回头看着梅妃:若真写了,我这条性命,便落入娘娘手中矣。
还请叶司马怜我孤女,无拳无勇,唯出此下策。梅妃幽幽叹道:我若真有心害叶司马,如今大叫一声便可,这纸留在我身边,必然贴身所藏,不至流落。叶司马将我救出囚笼,宾主之势便易矣,到时便是我之性命,亦为叶司马所有,何况区区一张纸
叶畅无奈,只能提笔,依着梅妃之言写下那句话。
叶司马如何助我脱困梅妃没有急着去拿那张纸,而是又问道。
叶畅犹豫了一下,这是件麻烦事情。明日就要到洛阳,这途中是没有任何机会了,就算有,为了避免被牵连,叶畅也不敢在途中做出来。
那么就只能等梅妃入宫了。
圣人旨意中,是请娘娘管理上阳宫对不对叶畅问道。
那样的话,倒有施展的可能不过娘娘需要冒一些险。
你说,逃走原本就是冒天大之险,若是惧之,我也不寻你了。
娘娘明日还请伤心痛哭,以显不舍长安之意。入上阳宫后,娘娘如此行事
梅妃专心致志地听着他说,最初时还面色平静,但后来时便微微点头,待听叶畅说完整个过程之后,她轻轻一叹:果然,我总算眼光不差,运气也不差,遇着了你
唯有如此,方能少些波澜。叶畅苦笑道:娘娘的夸赞,叶某是不敢承担了。
既是如此,你先请去外间。梅妃道。
叶畅迈步出门,梅妃正站在门前,她侧过身去,让叶畅过去。经过之时,叶畅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恶念,他猛然停住脚步。
梅妃却是抬颈看他,目光平静,仿佛意识不到两人近乎贴身相站,只要叶畅一伸手,便可以将她脖子卡住。
臣今日是领教了娘娘厉害了,娘娘这般厉害,为何还会输与杨妃叶畅问道。
他呼出的气息,拂动了梅妃额间的刘海,梅妃却是不言不语,只是微微垂下眼睑。
叶畅原本是想恶作剧般地在她近乎赤着的胸上捏一把的既然被栽上了这个罪名,不捏也是白不捏,但梅妃垂下眼睑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情绪,让他心中突然一跳。
这不过是个想要挣扎出笼子的女子罢了。
若是臣未曾答应,娘娘果真会喊出声来叶畅问道。
梅妃这才抬起眼,看着叶畅,两人目光相对,过了一会儿,梅妃道:你且在外等着。
叶畅回到外间,梅妃慢慢走到了案几旁,将叶畅写下的那张纸拿了起来。
纸上笔迹映入她眼中,她攥紧了这张纸,轻轻吁了口气,然后起身。
回到外间,梅妃来到叶畅身前,将那纸又交还到他手中,然后退了两步,拜了三拜。
娘娘这是何意
今日所为,情非得已,不过徒引汝笑罢了。梅妃淡淡地道:如今纸又还你,你且收着,免得以为我真是害人之辈。
啊叶畅讶然。
梅妃退回之后,泰然自若拾起扔在一旁的衣裳,自己将之又穿了起来。她动作舒缓,充满着韵味,有种让人心动的美感。她穿好衣裳之后,回头又看叶畅:吾所欲者,不过是脱此囚笼,君既已定计,那纸自然可以还与君。若君觉得受我所欺,不愿依计行事,我也唯有以此性命偿之。
她衣裳穿好之后,端坐回位,挥了挥手:你自退下吧。
叶畅抓着那张纸,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现在纸在他手中,梅妃让他离开,他方才所做的许诺,完全可以不遵守了。但他却没有轻松感,相反,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梅妃的表现,实在太让他意外了。
略一迟疑,他行礼退出,到了门外,晚风一吹,他觉得有些凉意。
第二日起程之后,他一直没有见到梅妃,只是在梅妃车中,隐约有哭声传来。自有随行的太监使女入内相劝,却怎么也劝不停,那些太监使女大约是想到这几日梅妃每每召见叶畅,相互商议了会儿,然后有一人竟然到了叶畅面前:叶司马,娘娘啼哭不休,这当如何是好
某为外臣,此宫闱之事,某岂能相问叶畅道。
娘娘一路行来,屡召叶司马说话,还请司马上前劝说一二。那太监苦笑道:原以为娘娘是看得开的,不曾想到了这边,反倒伤心起来叶司马,实是烦劳你去劝劝,久悲伤身啊。
叶畅有些无奈,催马到了梅妃马车之外,行礼道:娘娘,洛阳为东都,繁华不逊于长安,娘娘在此将养些时日,圣人东巡之时,便可与娘娘再相会合
这只是平平的劝说,里边的梅妃却没哭了,过了会儿,梅妃问道:外边可是叶司马
是臣。
此行多有劳烦,耽搁了叶司马行程,我心甚是不安。梅妃道:我深宫孤女,待死余生,便是留着那些也没有什么用处雪枝
奴婢在。
我此行有几车细软财物
娘娘收拾了六车细软财物。
除去装我衣裳者不动,其余财物,到洛阳之后尽付与叶司马。
叶畅愕然,他们的商议之中,可没有这一出。马车里陪着梅妃的那个名为雪枝的宫女也是怔了怔:娘娘
这可使不得,臣谢过娘娘赏赐,但这些财物,尽属宫内,非臣宜有,还请娘娘收回成命叶畅在外也道。
不过是些金银宝货,原是四方敬奉圣人,圣人又赏赐于我,其中若有违禁之物,我会令人捡出留下。梅妃叹息道:我居于高墙之内,此心已死,要之无用,不如叶司马拿去,以充辽东军资,算是我为圣人分忧的一片心意,你不可拒之
她拿出为圣人分忧的话来,说得冠冕堂皇,周围隐隐也有啧啧称赞之声,那些护卫的御林军士更是眼睛里能喷出火来。叶畅略一犹豫,只能抱拳道:娘娘如此说,臣就不好再推辞,只是御林军士随行护卫,亦是颇多辛苦,还请娘娘分一些相赐,以谢其辛劳之功。
依你就是。梅妃说了之后,车内便再无声息。
听说有财物相赐,那些军士总算高兴起来,车驾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让,他们掀起一路烟尘。
这位娘娘有些古怪。跟在叶畅身边的张镐道。
岑参点头道:是有些与众不同,倒是位巾帼奇女,竟然想到以私财充军资,可惜了。
张镐却摇头,低声道:我说的古怪不在于此,她入上阳宫后,再难得见圣颜,宫中使女太监,若无钱财赏赐,只怕日久便会有怠慢之举她应知此事,却仍尽捐私财实是有些古怪。
他二人嗟叹了几句,发觉叶畅一声不吭,想到这几日叶畅被梅妃召去相谈,偶尔他二人也会被请入坐陪,那位娘娘谈吐实在是不俗,自此冷宫寒秋不知岁月,确实是可惜,故此以为叶畅也是同情梅妃,便岔开话题,更言其余了。
唯有叶畅自己,明白自己心中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