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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法的目光在穷奇身上逡巡了一圈,随后落在了郁煌身上,可不到一秒他就将视线移开,只看着穷奇,像是没有发现郁煌的存在一样,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角落里的郁煌。
郁煌舒了口气,却不敢将吊起来的心落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天法跟穷奇。
穷奇一脸不耐烦地说:“早就听闻天法大帝执法严苛,向来说一不二,不拖延一丝一毫的时间,此言非虚。”
“还有什么废话要说吗?”天法大帝冷冷地说,他祭出镇魂塔,小塔在他掌心变大,漂浮在半空中。
“……”穷奇咬牙看着天法大帝,道,“不能网开一面?”
“不能。”
“那好吧……我跟你走。”穷奇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天法大帝却一动不动地看着穷奇,似是看穿了他所有的动作。
穷奇心里恨得牙痒痒,这个天法大帝真的不愧是出了名的三无,怎么都忽悠不成,他表情一拧,顿时化作一头巨兽,仰天嘶吼了一声。
郁煌耳膜遭到巨大冲击,先是一阵耳鸣,后又目眩神迷,片刻之后,五感再次回来,他才发现,穷奇跟天法大帝已经斗了出去。
破旧的仓库内植物逐渐枯萎,青藤变黄,郁煌追了出去,看着半空中斗作两点的身影。
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堆积下来,像是快要迎来一场暴风雨,雷云滚滚,闪电夹杂在云层之间,闪闪烁烁。
穷奇的身影庞大无比,足有百个天法大帝有余,却基本被天法的步伐所牵制,一举一动都尽在天法大帝的掌控之中。
天法大帝是司掌法律的神仙,传言在天地初分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世界自然万物的规律都在他的双眸之中,他可以看破一切因果,是独立于万物之外的存在,任何变化都要受到他的牵制,妄想挑战法规的也必然要受到他的制裁。
根本就不是对手啊……
郁煌活到如今还没能看到有哪个人比天法大帝还要厉害,四方天帝见了天法还得拜礼,听见他偶尔咳嗽一声都得被吓得浑身哆嗦。
四下看了看,郁煌决定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溜出去,刚要走,整只鸡都被拎了起来,他挣扎着看向出现在他身后的关宗,跟见了祖宗一样亲切:“关宗!你怎么来啦!”
“这是怎么回事?”关宗抬头看着头顶的阴云。
云层之上的白影忽然动了一下,天法大帝将目光下落,落在关宗的身上,只这一下给了穷奇喘息的机会,穷奇嘶吼一声,巨爪拍下天法大帝,隔空传音给郁煌。
“山鸡!你答应我的,记得把那盆花送给秦馨!”
郁煌还想回绝,穷奇却切断了联系。
关宗问道:“那就是天法大帝?”
郁煌点点头,说:“他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我们先走。”他变回人形,草草穿上衣服,抱了装着花的玻璃瓶往外跑。
“你小绵羊呢?”郁煌四下看着,没发现关宗的电动车。
“没骑。”关宗说。
郁煌瞪了瞪眼睛,算算时间——
穷奇速度极快,从城西跑到城东就只要十几分钟,关宗没骑小绵羊是怎么过来的?地铁都没这么快啊!
关宗皱着眉头:“他会把穷奇怎么样?”
“看心情——”郁煌说,“不过天法他心情十有八.九是不好,穷奇可能会被他带回天上,锁在天池底下,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关宗想了想,真是如此的话事情也算是有了结果,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将穷奇收服,有人代为动手再合适不过,省了他的麻烦。
在此刻关宗心里,天法就跟收拾垃圾的划上了等号。
穷奇没能挣扎太久,一道九天玄雷劈斩而下,直接将他笼罩在了雷团之中,天法大帝抛出镇魂塔将穷奇庞大的身体吸了进去。
雷云退散,穷奇已收,天法撤去隐藏踪迹的结界。
郁煌立马躲在关宗身后,天法站在高处,声音低沉而又冰冷:“给你三天时间,回去。”
郁煌:“……”
天法还是认出他了。
郁煌颓败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天法冷淡地看了关宗一眼,随后身影逐渐变淡,在彻底消失之前忽然被一道黑色光影所打散,他又凝出身体,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眼底里惊讶一闪而逝。
黑柄刀又消失于虚空,关宗看也不看天法,推了郁煌,语气平淡地说:“走。”
郁煌抱着那盆花沮丧地往前走了几步,关宗问道:“这盆花是什么?”
“刘一奇爷爷要送给他奶奶的花,穷奇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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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关宗跟郁煌暂且先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门外倒扣着一个笆斗,上面贴着张字条。
罗平:送货上门是附加服务,看管就得再花钱了,念惜关先生血液珍贵,我就不强买强卖了。
郁煌:“……”
他戳了戳笆斗,问道:“里面是什么?”
关宗推开门,将笆斗一下子踢进屋内。
关宗说:“刘一奇的爷爷。”
郁煌:“………………”
郁煌:“谁?”
关宗懒得重复一遍,只见一个老头缓慢地从笆斗里面爬了出来,一条腿卡在芭斗里,蹬了半天才伸出来,他把笆斗翻了个个儿,坐在上面,呼哧呼哧喘气,直捶腿,“老了,不行了。”
……这何止是老了的问题,你明明都死了!就剩下个魂儿了!
刘进荣一眼就看见了郁煌放在门口地上的玻璃瓶子,眼珠子一下就瞪了出来,他飘过去想摸摸玻璃瓶,手却径直穿透了过去,他惊讶地问道:“这花是从哪儿来的?”
郁煌把事情大概跟刘进荣讲了一下,刘进荣一脸感慨,坐在笆斗上老泪纵横:“原来穷奇是我的一位旧友啊——原来他就是穷奇啊——我没想到,当年跟他做出的约定他竟然会坚持至此,我却早已经把这个约定给忘了。”
刘进荣絮絮叨叨地说:“他是我在军营里认识的战友,经历过生死的交情。他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很得上面提拔,我以为他会升迁得比我快,却没想到他最后做了逃兵。”回忆起来,那些往事都历历在目,刘进荣说,“后来他再来找我,我虽然因为逃兵这事儿有些看不起他,但是耐不住军营里那些往事。那段日子里,馨妹对我很是厌烦,有他陪我,我也好过不少。再加上他那段时间总是咳嗽,似是生了大病,我也能体谅他当初因病做了逃兵。”
穷奇会去参军大概只是觉着战场上有更多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吃吧……至于逃兵……十有八.九是吃腻味了。
想起这些事情,他唏嘘不已,叹了口气,道:“他这人原本就十分滑头,在军营里就常常食言,从来不把诺言当回事,我临死前也是别无他法才将花盆托付给他,本以为他不会记挂在心上,却没想到他能一直记着,不然我也不会当这半个厉鬼一直不去投胎。”
“现在花盆在这儿,你要亲自送给她吗?”郁煌将花盆放在刘进荣面前,问道。
刘进荣犹豫了下,还是缺少那么一点勇气,这句对不起他踌躇了小半辈子,一直闷在心里,到死都没能说出来,死后盼望着能入了秦馨的梦去向她道歉,可秦馨一直不愿见他。
现在呢?秦馨还愿意见他吗?
郁煌说:“那位老太太的身体不太好了。”
刘进荣:“……”
郁煌:“你真的不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吗?”
刘进荣从笆斗上站起来,对着他们鞠了一躬,道:“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关宗躺在沙发上,长腿伸得十分随意,他没理会刘进荣,像是睡着了一样。
第二天,郁煌抱着那盆花,将笆斗装在贴着符纸的塑料袋里去了刘一奇奶奶家,在门口敲了好几声门也没人回应。
对门的人走出来问道:“你们是找秦奶奶的吗?”
郁煌点了点头,对方说:“她昨晚病重,今天凌晨被送去医院了。”
塑料袋的笆斗剧烈颤抖了一下,邻居吓了一跳,盯着塑料袋看了一会儿,郁煌说:“在哪家医院?”
“市立医院。”
关宗又载着郁煌他们去了市立医院,打听到病房的时候,刘一奇一家都守在门口,老太太拒绝接受治疗,就这么孤寂地躺在病房里气息奄奄地等死。
郁煌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出来打水的刘一奇,刘一奇意外地问道:“郁煌,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奶奶生病了,来看看。”他抬了抬手里头的花盆,问,“我能进去看看奶奶吗?”
刘一奇想了想,叫来他爸爸,他爸爸眼睛红肿,难受地点了点头。
郁煌进屋一看,瘦如枯槁的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眉头皱得死紧,鼻孔里插着氧气管,靠着冰冷的器械暂时维系着生命。
老太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气息,疲倦地将眼睛睁开,转头看向郁煌。
郁煌将花盆捧过去,送到老太太面前,他轻声说:“奶奶,这花是紫色风信子,一位故人送给你的,他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对不起——”飘在老太太床头的刘进荣颤抖地说。
老太太眼睛弯了,她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溢出一点笑意,泪珠在眼角滚了滚,老太太干涸的嘴唇开合,轻声说:“傻子。”
医疗仪器嘀嘀作响,医生跟护士涌进来,一瞬间房间乱成一团,老太太很快就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只是临终前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郁煌抿了唇,一个劲儿地往上瞟。
关宗走进来,把郁煌从病房里拉出来,省得郁煌妨碍人家整理后事,郁煌心里堵得慌,站在走廊里看着老太太被白布罩上,然后一道鬼影从白布下钻了出来。
郁煌:“……”
老太太显然还没习惯做鬼,飘过来这一路踉踉跄跄的,全由刘进荣扶着,刘进荣说道:“媳妇你慢点,慢点飘,一开始肯定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
秦馨果然慢了下来,她慢悠悠地飘到郁煌面前,惨青着一张老脸笑着说:“谢谢你啊。”
郁煌:“……不、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