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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的使用权?这当然是他的恶趣味。但也是人多地少矛盾之下,为数不多拥有后世范例的策略之一。
更深一层的考虑则是,康宁想要打破安土重迁的传统观念,将华夏的血液浇灌在更加广阔的土地上。
后市的倭国,用相当于华夏三十分之一的领土,养活了相当于华夏十分之一的人口,顶着三倍人口密度的大帽子,他们的做法是什么呢?
向拉美地区移民。在南美洲的几个国家,日本后裔已经占据了相当的比例和话语权。曾经有一位叫做滕森的日本后裔,连续两次当选秘鲁总统。而后世的华夏则是精英人才外流严重,反而不是普通移民。
但是康宁想要达成自己的使命,就必须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自己的爪牙,没有比黑莲教教徒更适合的爪牙了。所以他们安土重迁的思想必须被抹除掉。
“七十年,我本来还觉得太长了些。其实二三十年最好不过。那样,我就有理由怂恿我的信徒们,将华夏的文化散播到世界各地去。不过,这种行为目前不被朝廷认可。前些年,在马尼拉的华人遭受屠杀,朝廷却只是将他们当做弃民处理。我还不想让我的教众,享受这样的待遇。”
柴寅宾听到最后,脸上难免有些尴尬,不过他对朝廷一些政策,也早就有所不满。他跟随石子明学习,便是因为石子明也有一颗改革的雄心。这让他看到了消除种种弊端,中兴大明王朝的契机。
对于康宁的想法,柴寅宾已经有了一定认识,不让子孙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喝拉撒,便是让他们奋进的动力。有了奋进的下一代,帝国才有继续发展的动力。
不向大明王朝,卫所制度和勋贵集团都是建立在世袭制度的基础之上的。卫所兵在太祖的构建当中应该属于肌肉,用来出拳与格挡敌人的攻击,可如今这些肌肉已经患上了重症肌无力。而勋贵集团则是皇帝来已通知的骨架。可自从靖难之役。那些所谓将门虎子的“惊艳”表现,就已经证明这个设想如何的荒唐。土木堡之变之后,这个骨架已经严重残疾,重病难愈。小二百年来。这幅骨架早就已经被时间腐蚀。小指头一戳,估计就会轰然崩塌。
而且柴寅宾也知道,这个小指头已经出现在了辽东。
不过有了康宁的这个构想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有扭转乾坤的局面。
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康宁的这个方法想要推行天下,却是很难的。毕竟天下的土地,大多数已经有了主人。怎么可能拿出来重新分配?他们攥在手里准备让子孙代代相传的土地,怎么可能同意只使用七十年?除非……
“啊!”柴寅宾一声尖叫,继而用惊恐的眼神看了康宁一眼,旋即又吓得赶紧收回了目光。
饶是他动作很快,康宁也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惊恐。
“柴大官人,你想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柴寅宾赶紧喘几口气,对康宁说道。“海外之土,根据子明先生所说,的确比中原还要广阔。如果可以善加垦殖,的确可以养活更多的人,这是仁义之举。”
康宁谨慎的看了他两眼,才说道:“小弟正是这么想的。可惜和大人一样觉得这是仁义之举的,朝堂衮衮诸公,却没有几个。小弟倒是希望,大人能够早日晋升到那衮衮诸公之列,也好将我大明之矛盾。向外疏导一下。”
“疏导一下?”柴寅宾低声呢喃着这几句话,又狐疑的看了一眼康宁,难道说他心中所想的,只不过是向外疏导一下。而不是……
不,不对。拥有那么大志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表露出来。这,一定只是掩饰而已。
柴寅宾把这个判断深深的埋在了心底。没有证据,他也不可能去告发康宁。再说了,康宁是石子明先生看中的可造之材。只不过这位可造之材,是一头野狼。子明先生曾经教过自己如何与狼共舞,只是柴寅宾还有些忌惮狼的凶狠。
不过根据子明先生的理论,狼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时候,且让他去做,否则就会成为狼的眼中钉,是一定会被吃掉而后快的。而这条狼,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控制了青州府的团练和灾民,拥有着随时可以推翻自己的能力。
好在,这条狼目前和自己走在同一个方向上。子明先生曾经说过,这样的狼,要让尽情的撒欢,并给他提供撒欢的舞台,时间久了,甚至都有驯化他的可能。
驯化这种事情,柴寅宾是不敢想的。但是让这条狼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他还是有这个魄力的。
“公子。”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悄然走了进来。
“商辛?出了何事?”康宁不解的看着他。
“前去徐鸿儒处学习的那批人回来了。不过他们吵着嚷着要见你。说什么,我们如果推行这样的教义,必然引起天下非议!”
“是吗?徐鸿儒推行这样的教义已经有段时间了,我怎么没听说有哪些人非议他?甚至知道他的人都不太多。这帮人,就会夸大其词,带我去见他们。”
柴寅宾没想到被派去学习的人会这么快的回来。他也很想了解徐鸿儒的学说究竟有什么新奇之处,日后也好和老师共同探讨,所以当即起身,跟着康宁来到了他们聚集的地方。
这是一座小院子,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吵闹的声音又实在太大,所以他们被赶到了这里。
康宁冲进这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介绍自己的看法。有的人赢得了同伴的赞许,也有的人当即就遭到了驳斥。
康宁站在门口处,觉得自己一下子转生这么多人,是不是有超出控制的可能性。但柴寅宾跟在他们后面,听着这帮和尚道士高谈阔论,顿时有一种回到西涯书院的感觉。他不自觉地绕过康宁走了进去,徜徉在人海之中,听着各种新奇的言论,时而啧啧称赞,时而皱眉苦思。甚至动不动就和周围的人辩论两句。那些和尚道士似乎也没注意到他是为朝廷命官,这更让柴寅宾回想起了学生时代。
挥斥方遒、激昂文字。
这是石子明先生当时对于学生们的评价。
柴寅宾很喜欢这个评价。这评价闯进了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可是自从做官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多了。这种感觉就原来越少了。
今天,算是极其难得的一次。那八个字的评价,再一次唤起了他的共鸣。他很享受的不想让这一切结束。
可是,康宁却让他失望了。
“咳咳!”
随着康宁的假装咳嗽,所有正在激烈讨论的人。都停了下来,转向康宁并且施礼道:“参见公子!”
柴寅宾哀叹一声,不得不从享受的感觉之中逃脱出来。
康宁仿佛没有看到知府大人的失望表情,对着众人质问道:“你们觉得,徐鸿儒的理论究竟有什么不妥之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有一个人出声。康宁奇道:“不是刚才还在这里夸夸其谈的吗?怎么现在让你们表达观点的时候,一个个有成了闷嘴葫芦?”
良久,一个并不出名的和尚走到众人前面,对康宁合十行礼,言道:“贫僧契嵩。略有所感,请公子闻之。徐鸿儒之法不合儒法、不合道法、不合佛法。这样的教义推行开来,恐怕难处很大。”
康宁笑道:“这还不简单。白莲教缘何能够传播哄人钱财的方法?还不是因为融合了佛家的学说。你所说的佛法、道法、儒法,其实都有可取之处,也有荒谬之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也就是了。我们的工作,无非就是辨别哪些是精华,哪些是糟粕而已。”
“不是这样的,公子。”契嵩赶紧说道,“徐鸿儒之教义,简直就是颠覆道家学说。否定佛家理论,篡改儒家经典。这,已经不是精华和糟糠的问题了。”
康宁心中暗暗不快。他还没有听他们说起徐鸿儒的具体教义,就已经听到了评判的结果。按照他本来的想法。评判的结果应该是由他这个主事者来做的。在这方面,他不觉得有些观念根深蒂固的和尚道士们,能够比他更具客观性。
基于这种心情,康宁的言辞开始犀利起来。
“道教的理论本就该颠覆,绝大多数都是错误的。佛家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佛家的慈悲之心。与儒家有几分相似之处,是而被肯定的会多一些。至于儒家被篡改,那其实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孔夫子的实用主义理论,到了汉朝变成了图谶之术,被蒙上了神秘主义色彩。而到了宋朝,我注六经变成了六经注我。程颐、程颢等人,篡改经义注疏,用来解释自己的学术思想,是而才有了现在的程朱理学。我们也改一改,有何不可?”
这番话,惊得众人哑然失声。想不到他们上辈子苦心钻研的各种经书教义,到了康宁这里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柴寅宾更是吓了一跳。虽然理学已经备受诟病,朝野上下也有很多人都信奉王阳明的王学。但康宁这种指斥二程的人,还是绝无仅有的。
这时,一名巫师打扮的人缓步上前,施礼道:“桑田巫拜见公子。小人有话要说。”
“说!”
“小人听他们说,徐鸿儒的教义,更接近于墨家,实属形而下之学,不当推行天下。”
康宁心中冷笑,这才是这帮人百般阻挠的原因吧。
无论是道家、佛家、儒家,其实都是嘴皮子专业户。是所谓的形而上学。在他们和一些西方同行的努力之下,原本总结宇宙自然存在和规律,归纳出宇宙本质的形而上学,被赋予了一层贬义的含义,即马克思曾评价的,孤立 、静止 、片面的观点观察世界的思维方式。
坐而论道不厘实务,不孤立、不静止、不片面,才有鬼!
反而是墨家之术,自从百家争鸣之后,就转入地下,后来成为了民间秘密组织。到明朝末年的时候,传承到何种地步,却已经无人知晓。
不过,墨家的精神还是充分值得肯定的。可惜华夏历史没有给他们工业革命的机会。
当然,那是在没有康宁的历史之中。如今有了康宁,一切都不一样了。
“墨家是形而下学?好,那我今天就告诉那些形而上学的信徒们,我们黑莲教,之所以叫黑莲教,正是因为墨家染黑了白莲教。”
柴寅宾被震撼住了,和尚道士们也被震住了。
只有桑田巫和几名来自春秋时代的巫师,见惯了各种思想的激烈对抗,浑不觉的康宁说除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