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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曹燕已经昏昏沉沉地颠簸在从县城回家的班车上,她甚至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出酒楼的,想必是沐浴着各色目光,如同过街老鼠,尽管由始至终,她根本什么也没做,更谈不上做错了什么。
这她会脑海中还轰鸣着贾远鸿的那些话:“我说这位大姐,你看起来估计有三十几岁了吧?这身材看着,像是生了小孩没恢复好啊。你在外面打工是干什么活?你这样的应该不缺力气,建议你去工地上搬砖,听说工资还不错,然后呢,就找个同行嫁了吧。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来跟我相亲,我家里可是做大生意的,想嫁个有钱人享福,也得看你的样子配不配啊,像你旁边这位美女这样的,才应该被男人养在家里,捧着、哄着,就你这样的胖穷挫,连我妈看着都比你顺眼……”
她想,她势必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贾远鸿的这番话,还有他说话时那轻蔑、厌恶、自以为是的神情。
她更忘不掉的,却是无意中瞥到的蒋采灵掩嘴偷笑的表情。
以前,曹燕一直觉得蒋采灵笑起来很好看,但现在她才知道,她的笑是笑里藏刀的笑,只是,她终究没有质问:我今天什么时候跟你讲过话!
下了班车,转乘摩托车,然后下车,爬了一段坡,再走了点土路,曹燕到家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因为头两天的积雪还没融化完,倒带来些光亮,映着一小栋孤零零的单层破旧木屋,那就是曹燕的家了。
她放下旅行包站在外面看了好一会,觉得木屋比自己离开时更矮小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来在外面看多了高楼大厦的效果。为了省钱,她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再加上刚刚在外面受了委屈,此时对着自己的小窝,她在感到温暖之余,忍不住就将委屈化作了眼泪。
F城的人们有个说法,大年初一干了什么,过得怎么样,接下来的这一年就会怎样,所以,初一那天,大家都会竭尽所能地吃好喝好玩好,而曹燕在大年初一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所受到的伤害程度更是增加了。
“曹燕,怎么走到这个时候。”曹燕听到是母亲金秀芳的声音,马上伸手将刚涌出的眼泪抹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屋旁的猪圈那边,叫了一声:“妈。”
“进屋去吧,外头冷。”金秀芳提着猪食桶走过来,要帮曹燕拎包,她却抢着先提起来:“妈,我自己提就好了。”其实她就早上在曹素梅家喝了一碗稀饭,早就饿得没力气了。
母女俩说着话,进了屋,曹燕环视了一下:“妈,爸爸没在家吗?去哪了?”
“他还能去哪!”说到曹长城,金秀芳刚刚还晴着的脸一下转阴:“今天不是逢赶集吗,天不黑完他舍得回家。”
“还是老样子啊?”曹燕为了避免火上浇油,声音放得很轻。
“能不吗,麻将馆就是他的第二个家!”金秀芳说着,已经走到土灶边坐下,抓起一把干草点燃放进灶孔里,才又抬头看着曹燕:“你爸说你三姑今天带你去相亲,看到人了吗?”
“秀芳,是谁在说话?谁来了?听着像是燕的声音?”曹燕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苍老的声音响起,她赶紧抢着应了一声:“奶奶,是我回来了。”
“妈,我先去看看奶奶,等下说。”曹燕对金秀芳打了声招呼,就提着旅行袋往那边走。曹家只有五间小木屋,包括厨房,曹燕自小就是跟奶奶一起睡的。
“我的乖孙女啊,你到底回来了,你再晚点回来就看不到奶奶了。”张爱兰抬起袖子抹了抹干涩的眼角。
“奶奶。”曹燕站在门口往床铺那边看去,见奶奶正依坐在床头,半截身子被铺盖盖着。屋中央悬挂的十五瓦的灯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被厨房飘进来的烟熏成暗黄,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张爱兰,显得她越发苍老、佝偻。
曹燕鼻子一酸,一脚就迈进了门槛,才进房间,就有一股尿混合着其他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越是往床靠近,气味就越浓烈,她却强自忍住,面色不变地笑着安慰:“怎么会看不到,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农村,加上又是那样的贫困家庭,卫生条件不好,而张爱兰作为一个老人,以前身上就经常带着一股味儿,如今还不能下床活动,情况就更加糟糕。
“哪里好,你看我身上哪里是好的。”张爱兰的语气无比委屈,就好像大家都不体谅她似的:“我的腿还肿着,一点都动不了,身上到处都痛,我想去外面看看太阳都不行。”这下,是真的开始抽抽嗒嗒了。
“奶奶,我是说……。”曹燕想说她讲的好好的意思是好活着,但想到这样解释也不妥,只好岔开话题:“奶奶,我看看,哪里最疼。”
张爱兰掀开被子,要挽裤腿,弄了几下,却怎么也弄不开,曹燕立即伸手帮忙,小心翼翼地,生怕碰疼了老人,费了些劲才弄开裤脚,也就勉强挽到膝盖底下,看到暴露的地方全重得高高的,脚踝有很深的青紫色,心疼地伸手轻轻照着浮肿的地方一点点按过去:“奶奶,当时是伤到哪了?不是叫你在家里呆着吗,又没人让你去地里干活。”
“就脚腕那里,我还不是看你妈一个人干活想帮帮忙。”张爱兰想着又开始呜呜出声:“燕,听人说肿着肿着人就死了,是不是啊?”
“奶奶,怎么会呢,别听人瞎说,你会好的。只是年纪大了会好得慢些。”曹燕极力安慰着,临了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要是能去拍个片看看就好了,不知道骨头……”
村里是有个赤脚医生,治治伤风感冒还差不多,镇上有个小医院,但离得远不说,设备相当简陋,加上要去也相当困难。
曹燕家所在的村名义上已经通了公路,但路况实在太差,路边又全是悬岩峭壁,只是偶尔有货车和摩托车跑,其他车是十分罕见的,有部分公路甚至已经长了好高的野草,还有一些荆棘类,这时节,就一些枯萎的光杆子在风中飘摇,曹燕坐摩托车回来的路上脸还被路边的刺给划伤了。
另外,张爱兰年纪大了,又晕车,身上又是摔伤,根本禁不住那样的颠簸,自己弄着去趟医院,只能让情况更糟,搞不好命都没了,如果能叫辆救护车来,应该安全是有保障的。
“哪里去得了。”张爱兰垮着脸,撇着嘴说道:“我让你爸问问你大姑父医院能不能叫个医生来,他说医院的车不下乡(出诊),我看是怕我们没住院的钱,要找他垫着。”
张爱兰说的“大姑父”就是曹素梅的大姐夫。听到这话,曹燕又想起今天的遭遇,却没多话,只沉声说了一句:“爸爸的那些亲戚,唉……”
“钱两天刚摔了村里的医生来打的针,开的药还没吃完,吃了还是痛,你去给我买点特效药回来,这里的药不好。”见曹燕叹气,张爱兰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这药也不能乱买啊,要医生开什么药才能吃什么药。”曹燕解释道。
“你们都不管我,都舍不得钱,我活了这把年纪,也该死了,我死了算了,给你们腾地方,长城他爸,你怎么不来接我呀,看我过的什么日子,要断气了都没人管我死活,我疼大的孙子、孙女也嫌我……”张爱兰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嚎啕大哭。
“奶奶,你别哭啊,没人不管你,也没人嫌你,我们都想你好好活着。”曹燕又急又有些气恼,脸都涨红了:“我去买药,明天就去好吗?”
听到这话,张爱兰的哭声戛然而止:“你明天去给我买特效药,我要吃了马上就不疼,就能下床走路的。”
这怎么可能!曹燕被张爱兰的话弄的哭笑不得,但为了避免她再发作,只有硬着头皮答应:“好,我去买,吃了就不疼了。”
“奶奶,你看,我给你买的果冻,软软的,很好吃的。”怕张爱兰想起又开始哭,曹燕赶紧把自己旅行包里买的吃的拿出来,老人七十多岁了,牙齿早已掉光,只能吃软的东西。
“什么东西?”张爱兰眼睛亮亮地看向曹燕伸过去的手,犹豫着:“我吃不来这个。”
“我给你剥开,你放嘴里就好了。”曹燕两下撕开果冻,递到张爱兰嘴边:“奶奶,直接咬就好了,跟吃豆腐一样。”
“哦,是好吃,还有吗?拿去你妈也尝尝,给你爸也留两个。”张爱兰尝到了美味,觉得该跟自己的儿子、媳妇分享,她一向都是尽力讨好自己的儿媳妇,因为想着要靠她养老送终。
“还有呢,我等会给妈拿去,你喜欢吃的话,我隔天再去给你买。”曹燕见张爱兰开始高高兴兴地吃果冻,又拿出为她买的别的吃的放到她旁边:“奶奶,你吃,我先去帮妈烧火了。”
“你去嘛。”张爱兰见曹燕要走,脸又拉了下来:“你是不是嫌奶奶这里臭,不想呆。”
“没有,不臭啊,奶奶。”曹燕违心地说了谎,她没嫌,但真心觉得很臭。
“就是嘛,哪有臭!你哥哥老说我屋子里臭,从来都不进来。”张爱兰撇撇嘴,刚吃进去的一块果冻挤在腮帮子那里,颇有点喜剧效果。
曹燕看着却笑不出来,为了张爱兰的腿发愁,而想到自己的哥哥,眉头的结打得更深了。
“燕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吗?”屋外,在木门开合的“吱呀”声响过之后,接着曹长城的声音响起。
“回来了,看她奶奶去了。”金秀芳的声音接着传来。
“哦。”曹长城说着刚好走到曹燕和张爱兰睡觉的房间门口,朝里张望:“燕,到多久了,你三姑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你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