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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浅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
她看着父亲,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
“爸,那你还想要把妈找回来吗?”
容寇北听到她的话后一愣,随后,便是陷入了漫无止境的沉默。
直到良久后,嘴角才勾起了一抹讥讽鲫。
“就算我去把她找回来,她会愿意回来么?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这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找她?”
说着,他阖上了眼,腰背往后一靠峻。
“从今往后,她就与我再无关系。她依然是你妈,如果你想去找她,你可以去,我不会阻止你。”
他把这话说完以后,就没再开口。
容浅知道他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有所纠葛,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其实,好几次,她都差点问出口了,她想问容寇北,他恨冉馨月吗?恨吗?
可是,看着父亲现在这个模样,似乎,这样的一个问题,已经完全没了意义。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不管是哪一样,都无法改变冉馨月已经离开并且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纠结这么一个答案?
容浅抬步走向了门口,在临离开前,回过头来看了容寇北一眼。
“爸,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搅你了。”
容寇北并没有回应她。
他依然紧闭着双眸在那里,就好像已经睡过去了一样。
只是,她明白,容寇北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容浅收回了目光,拉开门走了出去。
终究,她还是没有将容家的情况告诉他,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以后,容寇北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她站在门口,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决定去找医生。
相关的主治医生在容寇北醒过来后,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检查项目,更是有医生给容寇北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她问了一番才知道,之前由于容寇北还昏迷着,很多事情都无法确定下来。现在,医生已经有一半的确诊,可以肯定容寇北有极大的可能以后都无法站起来正常走路了。
也就是说,容寇北大概下半辈子都得依赖轮椅了。
这个结果,虽然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容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容寇北的病房的。
她站在门口,始终不敢推开门走进去。
容寇北才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能够接受自己下半辈子得坐轮椅的事?
她看着那门板,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还有很多相关的检查还没进行,指不定,等做完了所有的检查以后,医生会告诉她,容寇北有望能重新站起来。
虽然这个希望有点渺小,但却是她现在唯一能够抓住的了。
到底,她还是没有进去,而是转过身回去小米粒的病房。
翌日一早,在陌宛的怂恿下,容浅决定抱着小米粒去看望容寇北。
容寇北见到小米粒,显然很是高兴,就算是暂时不能下床,也挣扎着要抱抱小米粒。小米粒到底是他的外孙,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爱自己的外孙?
容浅就坐在旁边,笑着看他们俩的互动。
正看得着,容寇北突然抬起了头,望向了她这边。
“浅浅,对不起。”
她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容寇北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米粒,双眸里闪烁着愧疚。
“他还那么小,才刚出院没多久……”
听他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他那一句“对不起”的意思了。
他大概在想,如果不是他的那一推,冉馨月就不会撞倒月嫂,而小米粒自然也不会摔在地上了吧?
她笑,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曾经有过怨怪,但是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怨怪自己的父亲?
“爸,没关系的,你看,小米粒不也没有生你气么?”
容寇北眼色复杂,他看着小米粒,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浅浅,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沫兰……”
她自然知道这沫兰便是他的妹妹容沫兰,而容沫兰,也正是她的姑姑。
容浅不禁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提起姑姑?她跟姑姑很像?
容寇北逗弄着小米粒,眉梢染上了些许的暖意。
“沫兰真的很善良,她善良了一辈子,最后却是红颜薄命。你的性子很像她,明明我很少会跟你提起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经常能从你的身上找到她的影子……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说着,猛地抬起头睨着她。
“浅浅,人啊,这一辈子都不能太过善良,因为善良不等于就有好报。你姑姑就是一个好例子,她一辈子都那么善良,可是最后却是早早就
去世了,甚至连什么福气都来不及享。”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你爷爷奶奶死得早,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结果,也走了……”
他顿了顿,似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却怎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提起了过去的姑姑容沫兰。以往,提得最多的,也就楚师源罢了。
楚师源总说,她很多方面都很像容沫兰,而楚奚就像是过去的楚师源,所以,他才会希望他们两个能有好结果,起码,可以圆了他旧时的愿望。
既然容寇北提起了容沫兰,她便不禁将心底的疑惑通通都问了出口。
“爸,姑姑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容寇北瞥了她一眼。
“沫兰她是因为一场疾病而去世的,走的时候,她还很年轻。她自小就有心脏病,所以与平常人不太一样,久而久之,她便有了抑郁症,可以说,她是郁郁而终的。”
容浅蹙起了眉头。
“姑姑是心脏病而去世的?”
容寇北摇了摇头。
“不是的,她走得很急,不是因为心脏病,也不是因为抑郁症。”
那么,容沫兰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去世的?
她想要继续问下去,然而,容寇北却没再言语,似乎,是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容浅觉得,容寇北有什么在隐瞒着她。
她不知道容寇北为什么不愿意说出口,她是他的女儿,他们父女之间,不是因为没有什么隐瞒的吗?
她想要问出口,没想,容寇北突然抬起了头,说小米粒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办法,唯有从他怀里抱起了小米粒,打算把孩子抱回病房,然后再回来细问。
可当她把小米粒抱回病房重新下来,护士却告诉她,容寇北被推去做检查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容寇北要做的相关检查顺序她是知道,因此,她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就在检查室的门口找到了容寇北。
只是,那个推着轮椅的男人,却让她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她没有想到,楚奚会亲自过来。
容寇北远远就看见了她,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男人的目光直直地射了而来,容浅没了退路,唯有抬起步伐走了过去。
“楚奚今天难得来看我,你们先聊会。”
说着,他便转过脸,让旁边的看护推自己进去。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这才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来?”
楚奚的双手插在了裤袋内,神色悠闲。
“那也是我爸。”
容浅觉得好笑,偏过脸不再言语。
然而,楚奚却容不得她这般保持沉默。
他朝她走了过来,她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他健硕的身子靠近些,她退无可退,只能被迫地靠着墙,仰起头看着他。
他离得很近,削薄的唇几乎要碰触到她的,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身体紧绷。
“还在生气?”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却犹如闷头给了她一棍,让她清醒过来。
她猛地一激灵,没有多想,就伸手将他推开。
他蹙着眉头看她,半眯的黑眸透出了一丝的危险。
容浅的嘴角噙着冷笑,似乎,从来都是这样,每一次,他们争吵过来,他都是以这样的语气来跟她说话,就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他凭什么认为,她能与他如同以往那样交谈?
这一次,不一样。
过去的那只不过是替身,最起码,她还能这样安慰自己,可这一回,是正主,而不是替身。
她就连最后一丝安慰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所以然,她抬起头,眼底的讥讽毫无遮掩。
“我为什么生气?凭什么生气?有什么资格生气?楚奚,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们还能回到最初那样吧?”
闻言,楚奚的脸算是彻底沉下来了。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她并不觉得,自己用这样的语气到底有哪里错了。
她不是圣人,没有办法明明两个人的婚姻里多了一个人还能视若无睹,也没有办法像他这样谈笑风生。
“楚奚,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爱我……”
她没有发现,他的身子因为她的这一番话而微微颤抖。
她低垂着眼眸,心里满满被悲伤所掩埋。
痛,也只剩下了痛。
“可是,我爱你,你又可曾知道?或者,你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这样地伤害我,因为你知道,不管伤得有多重,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但是……”
她
仰起头,对上了他深邃的双眸。
“但是楚奚,你知道吗?一个人被伤得太多次,心会累,而这段爱也会被磨灭。你自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但是,我却开始有了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明知道你不爱我却还要坚持呆在你的身边。或许……”
或许,终有一天,当我累了,当我再也无法承受下去了,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转身离开。
……
最后的这一句话,她并没能说出口。
劲风,从耳边略过。
随即,拳头撞击墙壁的闷声响起。
容浅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脸色阴沉,甚至布满了阴鸷。他的手,横过她的脸颊,重重地贴合在她后方的墙上。
他方才,一拳打在了墙壁上,很重,几乎使上了力道。
空气中,弥漫出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这个模样的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她心里顿生了一种害怕,他的眼神太冷,冷得能将她整个人都冻结成冰,还是他的举动,无一不在说明他正处于极度的愤怒当中。
他,在气什么?
楚奚没有说话。
她杵在那,看见他慢慢地收回手,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指关血肉模糊一片,一滴滴鲜红的血滴在了地上,化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水迹,似花,如火如荼。
他转过了身,在离开前,只丢下了一句。
“可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不是把她留在他的身边,而是,只想留在她的身边。
容浅的身子软瘫在了地上,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远得……再也看不见。
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捂住了脸,肩膀不停地抖动,她很想问他,这到底算是什么?为了让她留下来,他真的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而她,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她怕,她怕自己要是相信了,会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
容浅从不知道,原来一段爱情可以痛苦到这种地步。她想留在他的身边,却无法忍受他的心里存在着别的女人;他想要留在她的身边,心里却固执地藏着另一个女人。
他和她,都在互相折磨着自己。
……
没多久,小米粒便被批准出院了。
而她,月子也满了,虽然曾经累倒过,但好歹没出什么事儿。
楚师源说要把满月酒提前,想借此来冲走晦气,容浅没有拒绝,因此,满月酒便决定在两天后举行。
只是,才不过一天的功夫,消息便传开了。
楚师源实在没了办法,最后只能决定通过一批记者能够出席会场。而举行满月酒的酒店也已经提前预定好了,包了一个很大的宴会厅,采取自助的方式,邀请了许多的客人。
容浅想了想,便给陌宛和景卿都发了邀请函。
关于宴客的名单,她并没有细问,但想也能知道,出席的肯定大多数都是楚家这样圈子里的人。
容寇北仍然呆在医院里,没有办法出席小米粒的满月酒。
她这两天都在御庭和医院来回走,与楚奚的见面也变得极少。大多数是她在家时,楚奚不在;楚奚在家时,她却到了医院去照料容寇北。
满月酒当天,她早上去医院看望了一下父亲,下午的时候才回到御庭带着小米粒到楚宅去。
楚师源见到小米粒很是开心,抱在手里以后就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容浅径自上楼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刚巧碰见了楚维。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楚维了,不知道为什么,今个儿见到,竟然发现这男人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楚维的脸上也没有多大的诧异,仅仅瞥了她一眼后,便越过她首先下楼。
满月酒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迟疑了一下,唯有尾随在他后头一起下去。
到楼下的时候,楚师源抱着小米粒看向了她。
“楚奚刚刚打电话来说会直接从公司过去会场,浅浅啊,你就搭楚维的车过去吧!”
随后,他便笑着看着怀里笑个不停的小奶娃。
“我的宝贝金孙,我们走吧!”
容浅看着楚师源向着门口走去,想要出言叫住他,没想,旁边的楚维却扫视了过来。
“怎么?没胆子坐我的车?”
他都这么说出口了,如果她还拒绝,那么就是孬种了。
她没了办法,唯有与楚维走出了宅子,走到车旁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其实,楚维开车比楚奚稳多了,楚奚很爱开快车,就算是在拥挤的车道,也喜欢东拐西拐地超车,所以,她是能自己开车就自己开车,很少会答应乘坐楚奚开的车。
车子,在车道上行驶。
容浅斜睨了眼旁边负责开车的男人
,他一手掌在方向盘上,一手则放在了旁边。车厢内并没有开音乐,显得是特别的安静,只隐约能够听见引擎的运转。
她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些话题,想不到,旁边的这个男人就首先开腔了。
他的表情一贯的淡然,好看的侧脸在路灯的照射下有些看不清晰。
“听说,柳微澜回来了?”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个男人,果真知道该如何触碰她的底线。
容浅撇过了脸,不去看他。
他瞟向她,嘴角微勾。
“这事,爸估摸是还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又怎么可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想来,你今晚该是难熬的一晚了。”
她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心里不由得敲响了警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又与爸有什么关系?”
他挑了挑眉,一副意外的模样。
“怎么?你不知道?”
见他要说却又不说,容浅难免有些生气。
“你别把话说一半!干脆点全都说出来!不然,就什么都别说,免得给我心里添堵!”
岂料,楚维却大笑了起来。
前方,正是红灯,他踩下了刹车,这才看着她。
“今晚的满月酒的名单是爸亲自拟定的,邀请的名单中,有柳家。”
仅仅这么的一句,便足以让容浅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都说到了这种地步,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她感觉就好像有什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面,上不去,下不来。
“你是说,那个人……她会来?”
楚维的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声音淡淡的,没有听出丝毫的起伏。
“会不会来,你等会儿就会知道了。但是,依我看,她应该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才是。”
这个,她自然是明白的。
容浅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一瞬间,一种无力感袭击上心头。
原来,很多事情都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让她连丝毫的准备都没有。
诚如楚维所说的那般,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安生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