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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情绪平缓后,茯笹抱着我依旧坐在血莲花上,我抬头看着他变得冷疏的脸,声音寡淡的问道:“清俞,你慌慌张张来此,所为何事?”
我顺着他含着冷意的视线看去,阎王清俞表情难看,额前甚至布着细细碎碎的冷汗,眼底的复杂之意让我一时之间走了神。他眼里的焦虑像极了幻境中夜余寻找夜空的神色,我与茯笹对视一眼,他眼中蕴含着许多我看不透的情绪。
清俞,绝不会是天命的走狗这么简单。
“哈哈,听闻胧芷尊者苏醒便过来看看。”清俞的笑容十分勉强,他的视线急切的落在我的身上,大致是感觉不到我对他有任何信任之意,表情稍稍一僵随即叹了口气,扫视一眼殿内的众人,“不曾想大家都在这里呢。”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突图的身上,我看到他的脸上隐约可见的闪过厌恶之意,不过一瞬就别开视线重新面对我们,抱拳不过弯腰道:“既然尊者无视,我就不打扰了。”
“等会,”我出声阻止欲要转身离去的清俞,将殿内众人神色一一纳入眼底,垂下眼帘轻声继续道:“我已无碍,各位且回去休息吧,我有事想问一问阎王。”
我话音未落,原本靠在柱子面无表情低着头的智术猛地的抬头,他拧着双眉对于我这句非常的不赞同,就连不悦都不加以掩盖的暴露出来。他上前一步,仰着头看着我和茯笹,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不行,阎王不可留下。”
夜蒲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眼皮不曾抬一下的接过智术的话,“智术,过了。”
“夜蒲我知道你为何护着胧芷尊者,但我绝不同意在帝尊虚弱的状态下,让清俞与他们独处。”智术似乎非常激动,将茯笹的状态暴露给他们口中天命走狗的人,我对这一点很是不能理解。
红柿柳眉蹙起,欲要走过去却被狮鹫勾住腰间不许她过去,她妥协的站在他的面前,满脸的不悦的说道:“其实,你才是天命的人吧?”
这话,正是我想问的。
这个人和我在幻境的没有一丝相似,这让我极其不能理解。
听到这话,智术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一旁的清俞嘴角含着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智术上前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忌惮狮鹫还是什么,虽然满脸的愤怒但不过是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的,“红柿,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红柿轻哼一声,手扯了扯狮鹫搂着她腰的手,但是没能扯开只能愤愤的扭头瞪狮鹫一眼,“究竟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知是不是被气急了,智术手都发抖的指着红柿,半响才吐出一个字,“你!!”
茯笹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太阳穴,我听到他疲倦的叹了口气,语气极其冷淡的打断智术的话,“对于这些,本尊并不好奇,退下吧。”
他开口后,智术满脸难以置信的扭头稍稍仰起看了过来。他的眼底真切的流露出难过的神色,他身子晃了晃,脚下趔趄就像是恍惚欲要跌倒似的。他收回视线,墨绿色的衣摆一搭抱拳恭敬的弯下腰,“智术知错,帝尊好生休息,告退。”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了眼上方的茯笹,眼里的失望溢了出来,转身离开了殿内。
他走后,我注意到清俞的眼角处的笑意消失不见,被一股浓烈的担忧所取代。我很好奇,他脸上的担忧究竟是因为什么,在幻境中他可是有一位红颜知己。
“尊者好生休息,”夜蒲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无奈,“记得寻空去看看嗅闻吧。”
我一愣,顿时想起自小就跟随我的呆鸟,连忙追问道:“嗅闻怎么了?”
夜蒲表情中隐约可见的联系和心疼,他别开视线不愿意让我察觉他的不对劲,声音轻缓的说下去,“自从尊者晕迷不醒后,她便不见任何人,闭门修炼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
在幻境中,扮演小狼崽的夜蒲对嗅闻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若是我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那真是说不过去了。我笑了笑,夜蒲为人严谨,嗅闻而欢脱马虎,这两个人若是在一起了,想必很有趣。
我捏这自己的下巴,身子依旧靠在茯笹的身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他的手指玩,视线不曾离开他挂在腰间上的荷包,绣着赤金的龙爪,张牙舞爪的勾在荷包的中央,想必这是出自我的手笔吧,“你可是喜欢嗅闻?”
大殿内一片沉默,我怕好奇的看去,看到红柿都咬住嘴唇忍着笑意,故作不曾听到的乱瞄。狮鹫眼里清晰可见的笑意让我一时之间,生出几分这话是不是很好笑的念头。而夜蒲僵着身子,白皙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意,“尊者好生休息,我有事就先退下了。”
说完之后,夜蒲就像是逃似的离开了。
他刚走,红柿就笑出声,笑得弯腰狮鹫看不下去的勾着她的腰拉入怀中抱着,“好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笑得这样。”
我很不懂他们都忍着笑意的模样,尤其是狮鹫这话,“这是什么意思?”
“夜蒲曾放话,绝不会看上嗅闻仙子,除非他瞎了。”清俞轻笑出声,声音清朗润耳,出奇的好听,“被嗅闻仙子上门寻仇,事隔半年左右,夜蒲逢人就说自己瞎了。”
他不过是简单的陈述一下,我依旧没能理解为何他们能笑成这样。
突图轻咳几声,拉着身边的静夜对我说道:“既然无事,那我们就先告退。”
大殿内的人走光只剩下清俞时,我注意到在突图转身离开时,清俞的目光一直紧跟着他。我看着站在下方的清俞,施法让血莲花往下降临,直到脚碰到地面为止。茯笹搂着我的腰走了下来,血莲花腾空而起,随即消失重新融入我额中。
我轻轻推开茯笹的手,走到清俞的面前,看着他那双带着浅绿色的眸子,轻声问他:“你来这里,是想告诉我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浅绿的眸子闪过一丝猩红之意,他沙哑着嗓音反问我一句:“尊者愿意相信我吗?”
我没有料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我一愣随即笑了笑,摇了摇头,“除了茯笹外,我谁也不信。”
我刚返回现实,对周围的一切产生的陌生感过于浓重。就算是嗅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会有一丝的怀疑,更别说被称为天命走狗的清俞了。
清俞并不意外,他勾唇笑得寡淡凄凉。像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按住太阳穴垂下眼帘不再与我对视,只不过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悲寂一下子增强变得浓烈,让我有些意外,更是好奇他究竟是敌是友?
我不愿猜疑,且今日的事情太多了,我还没来得消化,如今更不想在拐弯抹角的试探些什么,直接干脆直奔主题:“你是天命的人,对吗?”
清俞的话,临摹两可,“是也,非也。”
他说这句话时,眼中迸发出一股极其亮的光。我皱眉,眼中的疑惑越发浓烈,知道他眼里的光芒一点点变得暗淡,直到消失。他沮丧的叹了口气,手发狠似的按了按眉间,咬住本就红润的嘴唇,“这下可真是难为我了。”
还没等我回话,他就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抬起头眼中的幽绿浓烈了不少,表情严肃的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想让你小心突图。”
我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提醒一句,“你可是天命的人,你的话,你觉得我回信吗?”
听到这话,清俞笑意顿时从他的眼中溢出来,就连语气都变得愉悦起来,“所以我才说太为难了。”
他的变化让我很是不解,我说了什么让他心情大好的话了吗?这分明是不信任的话,他怎么就突然开心起来了?扭头看了眼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的茯笹,只见他对我摇了摇头,并没说什么。
我犹豫片刻,最后颇为不好意思的猜测道:“你,脑子气坏了?”
清俞并不恼怒,依旧带着笑意的扫视我和茯笹一眼,后退几步抱拳弯下腰,声音稍稍提高蕴含着一丝丝的诡异在里头,他道:“尊者,切记我在幻境说的话。”
话音刚落,他就抬着头,满眼皆是笑意的看着我。不知为何,清俞的举止眼神让我觉得非常熟稔,熟稔到我有些恍惚,生出几分我和清俞本应该极其熟悉的念头。
突然,身后的茯笹手按住我的肩膀,将走神的我拉了回来。刚回神,眼前的清俞就已经走出大殿只留下模糊的背影。
我转身看着茯笹,伸手摸了摸他眼下的浅淡的乌青,踮起脚尖凑过去亲了亲那块乌青,随即抱着他不肯撒手仰头问道:“清俞,可信吗?”
茯笹眼里泄出欢喜的笑意,他俯下身子抵着我的额头,伸手轻轻揉捏我的耳垂,声音有些许暗哑的说道:“可信不可信,全在你。”
这也太随便了吧?
我不满的推了他一下,“你这人,真的。”
“胧芷,我有你就够了。”茯笹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炙热的气息一下喷洒在我的脖子上,惹得我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他紧紧抱着我不允许我有半分的后退,他声音过于悲寂的在我耳边响起,“我有你就够了,我只有你了胧芷。”
听到他这话,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升起几分恨意。原本抱着他的的手垂落在身边,眼前开始出现茯子清澈干净的双眼冒着细碎的光,声音欢快而依赖的扑入我的怀中,满是稚气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的软糯调,“娘亲,为何父君不许茯子与你一同睡?”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咬住不断发颤的嘴唇,吐出犹如刀子似的话,一下子扎进茯笹的心中,“你将茯子,放在哪了?”
果然听到这话,茯笹身体就僵住,他缓慢的松开手后退几步,趔趄几下的才稳住身子。他低着头,浑身都是悲寂的气息。看到这样的茯笹,我心如刀割,伸出手欲要扶住他,最后半途还是缩了回来。
茯笹苦笑几声,整个人显得极其的疲倦,他抬起头时双眼发红,满是悲切的神色看着我,声音轻轻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问我,“胧芷,你一直都是恨我,对吗?”
我恨茯笹吗?
浑身发冷,我瑟缩着身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孤寂痛苦的人,沙哑着嗓音问他,“你为何会这么想?”
茯笹眼里一片死寂,我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表情分明是布满恨意。他别开视线,声音越发的轻缓,却一字一句的,扎进我的心中,浑身钝疼不已,“茯子的死,你始终乜办法原谅自己和我,对吗?”
我没有回话,死死咬住嘴唇。
茯笹嘴角镶着一丝涩涩的笑意,他说,“胧芷,好累啊。”
是啊,怎么不累。
我克制不住自己,满腔的心疼袭来。我眼眶发红,抬手想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手腕却被茯笹拽住。我带着哭腔抬眼看他,面无表情甚至可以看出怒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茯笹听到这话,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哑着嗓音道:“永远都不要在我的面前伤害自己。”
我哭得更厉害了,他分明这么护着我,这么爱我,我怎么舍得伤害他?怎么忍心说出那种话?“茯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修长好看的手指按住紧锁的眉心上,“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我还没回过神,就看到茯笹手垂下用手指勾住腰间的荷包,握在掌心中递给我,“这个,你拿着吧。”
这举动这话,我想起人间话本通常要放弃彼此时都会说出茯笹这么一句话。我顿时慌了,找不到任何的安全感,下意识愣愣的看着他,任由眼泪往下掉,“你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