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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时。东风过,东临侯府后园中一片桃花灼灼。
姜叠韵凭栏而坐,身子斜斜歪在碧涵亭的雕花廊柱上,一身青翠色云罗衫下的身姿娇柔婀娜,自有一番妩媚之态。
碧涵亭下是一顷碧波,水中无数红鲤,自由嬉戏,抢夺着偶尔撒下的鱼食。
贴身丫鬟品梅匆匆走过来,神情微有焦急,还带着几分怒意,额角沁了汗也没赶得上擦。
“姑娘!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儿奴婢打听清楚了。”品梅走到姜叠韵跟前。
方才从侯夫人,也就是她的嫡亲姑姑的院中请安回来,路上竟无意间听到两个碎嘴丫头在背后窸窸窣窣说着什么,隐约听到“表姑娘”还伴着一阵嗤笑。二人看见她来了便及时住了嘴散了去,姜叠韵便吩咐品梅去打听一番。
女子视线未移,犹自闲散地喂着鱼,“说吧。那些丫头笑话我什么?”
品梅愤然道:“是玉兰和玉香那两个贱/蹄子!不过是院子里的粗使丫头,竟敢笑话姑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姑娘可别放在心上,回头等奴婢去回了侯夫人,看侯夫人怎么发落她们!”
姜叠韵眉一皱,声量提高:“我问你,她们说了我什么?!”
品梅一惊,嗫嚅道:“她们说……说表姑娘是想攀高枝儿攀不上,这会子年纪上来,怕是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还有呢?”
“还说……表姑娘想进宫做皇妃,敢和她们六姑娘争抢,是……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品梅等了半晌,才听见姜叠韵长长叹了一声,“她们说的……好像也算事实。”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从江南姜府来到京城荣府三年了。东临侯夫人,当今皇后的亲娘便是她的嫡亲姑姑。母亲原本打算凭着东临侯府的显赫在京中给她觅个好人家,不成想算盘落了空,直到现在,她已年近二十了还待字闺中。
想当初,姜叠韵是姜府嫡女,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又素有才名在外,长辈对她的婚事哪有不上心的?可父母爱宠她,嫁个人总要合乎她本人的心意,当初每有合适人选总要给她过目,奈何她那时候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竟没一个瞧得上。她还记得河南路总督云大人就曾为他的嫡孙云含章来姜府提过一回亲,这位云公子也是仪表堂堂才华出众的,家世背景也好,可她还是拒了。
再要说进宫为妃一事,其实姜家长辈老早就打得这个主意了,只因景元时期天子年纪太大,新皇继位后,又迟迟不纳妃,便渐渐歇了心思。是三年前,她辅一进京后没多久,她主动和母亲说的,她想进宫,想嫁给皇上。所以才有后来母亲和姑姑提起送她进宫,而姑姑一口回绝的事情。
这事儿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传了出来。
三年前姜叠韵方进京时,也是这样一个桃花灼灼的春天。她的那位皇后表姐那时候对她倒很好,第二日就召她进宫说话。宫中御花园的桃花比侯府这几株开得还要繁茂,满眼的粉薄红轻,她永不能忘记,桃花树下,她的表姐就躺在那人怀中,由着那人给她一颗颗地剥荔枝,然后喂进她口中。
荔枝本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可他手中的荔枝却晶莹鲜嫩,很是新鲜,大约是表姐爱吃,所以特意栽培的吧。
内侍一通报,表姐推了推他,他才不情不愿放下了手中的荔枝,坐正了身子,抬头看了姜叠韵一眼。
“这就是你那个才华横溢的表妹吧?”
姜叠韵没料到会见到皇上,刚要跪地行礼,便见他站起身,道:“你们先说话吧,朕去懋勤殿一趟。”
结果被皇后拉住,明明已经过了二十的年纪,是四个孩子的娘了,可声音和容貌仍然像少女一般天真烂漫。
她笑着说,“不许走,今儿说了要陪我一整日的。你不知道,我这个表妹作诗很厉害,我都比不过她,今儿要不你来试试?权当给我争回点面子吧!”
男子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低头不知朝她耳语了什么,女子脸色红了红,娇嗔道:“你若真赢了,我就依你。”
他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日,在皇后的见证下,她和他从诗词歌赋比到琴棋六艺,除了在琴艺上二者在伯仲之间外,其他没有一样不输于他手。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惨败。
大约女子,特别是自恃才华的女子,对赢过她的男子都会抱有莫名的好感,就像江湖中盛行的比武招亲,再武艺高强的姑娘,对赢过她的人总会倾心的。
比完后,他没有多留,只意有所指地朝表姐笑了一下,便起身走了。
而她却目送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微微出神。那绣着五爪金龙的朱黄锦袍象征着天下间最尊贵的身份,这个男人,他坐拥四海,同时又满腹才华,他还能有这样温柔的笑容……她看了眼美人榻被滋养得容色娇嫩的表姐,心中头一次生出艳羡甚至嫉妒之感。
那时候在她看来,皇上风华正健,一辈子还长着,虽然当时没纳妃,可迟早要纳的。她想,难怪她总是找不到那个能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原来她想嫁的人,只有万人之上的他。
只是后来,姜夫人找了个机会把这事儿同侯夫人提了提,却被一口回绝。
姑姑面上瞧着和善可亲极好说话,可是心下门儿清得很,怎么会愿意找个外人来跟她亲生女儿争宠?当然,如果皇上起了纳妃的心思,那么她对于荣府来说,当然是最佳人选。古往今来,皇后挑妃子都是挑与自己亲近的人。
其实姑姑对她的亲事的确是上心的,这几年也没少给她物色人选。只是她不愿勉强自己。
品梅是她从小的丫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见她陷入沉思,忍不住低声劝道:“姑娘才貌双全,想嫁什么人没有……何必这样执着呢……”
女子幽幽叹口气,视线又落在亭前的桃花上,只见簇簇花朵挤在枝头,上面蜂蝶乱舞,好一派生机勃勃。
可是这样娇艳的颜色,又能维持多久呢?待四月过去,便会渐次凋零了。
桃花尚有来年再开时,而她的好时光,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或许你说得对。”姜叠韵轻声道,眸中露出几分凄然来,“可人只有一辈子,我不想让自己这辈子将就着过啊。”
品梅原想说,不想将就,可现在这样不是更委屈么,见主子神色不豫,便住了口。沉默半晌,又道:“姑娘,听说积云寺的桃花开得好,明儿咱们一起去看看么?”
姜叠韵点点头,“也好。”
她不知道,同一时间,阿凝也打算去积云寺看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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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起了战事,赵琰虽未亲征,但也不得空闲,知道阿凝要去积云寺,便派了严渭护驾。
可怜严渭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在同僚们上前线打仗时,他却成了保镖。
阿凝在积云寺祈了福,无意中看到荣府女眷的马车,满以为是嫂嫂也来了,待锦紫来回说,是姜姑娘来了,她心头不禁有些失望。
这个表妹,她原先对她极好的,还时常召她进宫,但后来便不太愿意理会她了。阿凝并不知道姜夫人曾经跟母亲提过让姜叠韵进宫的事情,她只是从姜叠韵的目光举止中感觉到的,这表妹似乎对皇上有些别样的心思。
她可不是圣母,若姜叠韵果真有这个心思,她是决计不会对她好的。
阿凝嘱咐过母亲多次,给表妹觅个好人家,可到现在也没个结果,也不知是她真瞧不上旁的人,还是打定主意一门心思想着进宫了……
只可惜了这表妹的一身才华一副容貌,如今年近二十了还没有婆家。
过了片刻,有人来传信儿说,姜姑娘听说娘娘在,想来拜见娘娘。
阿凝原不想见她的,可略一想,一直放着她不管也不是回事儿,今日既然有缘碰上,还是劝劝她吧,若真有那不该有的心思……便是她自掘坟墓而已。便道:“让她过来吧。”
姜叠韵见到阿凝时,她正在桃花树下泡茶。细致雪白的手腕衬着雨过天青色的瓷器,分外引人注目。
今儿桃花林中有一层水雾,也许是天儿早的缘故。女子立在桃花树下,身影在薄雾中愈发显得如仙如画。
“许久没见过妹妹了,趁着今儿桃花好,可得多聊聊。”阿凝说话时并未抬头,待那杯茶泡好了,才抬眼看了姜叠韵,示意了下一旁的凳子,“坐吧。”
“是。”姜叠韵小心翼翼坐了。
阿凝让锦紫把泡好的茶端给姜叠韵,“尝尝本宫的手艺。”
姜叠韵忙谢了恩,细细品茶,品后自是赞赏道:“表姐的茶艺令人敬佩。”
阿凝笑了一声,“妹妹才学渊博,想必对着玉川子的沏茶之法也是极熟悉的,妹妹果真觉得这杯茶好?”
对着对方黑亮含笑的眼睛,姜叠韵微微迟疑,随即点了头,“表姐沏的茶自然是极好的。”
阿凝未置一语,又取了一只杯盏,重复了之前的动作,再让锦紫送给姜叠韵。
姜叠韵品过之后,眸中闪过讶异,很快就消失了。这杯茶,比上一杯好多了,几乎到了极致,正是玉川子所言的最高境界。
阿凝道:“这杯如何?”
姜叠韵道:“这杯也很好。”
阿凝忽然失了笑容,肃了容色,道:“你这丫头的确是惯会敷衍本宫了,问你什么都只一个好字,一边品茶还一边忍不住看外头,怎么,你是在想皇上今儿会不会来?”
姜叠韵心头大惊,立刻放下杯盏,站起身来,眸色中有惊惧。
“皇上今天不回来的。”阿凝声量又回转回来,脸上却犹自肃着,“你是不是后悔来见本宫了?”
姜叠韵看着她冷漠的眼,这才晓得,这位皇后表姐是真怒了,遂连忙跪地道:“求娘娘恕罪!”
阿凝悠悠道:“荣府里虽然姐妹不少,但没一个同本宫真心好的。好不容易有一个还算投缘的你,本宫对你可一直是真心相待。你就这样报答我?把本宫当成接近皇上的工具?!”
“表姐!我没有!我……我也是真心对表姐的……”
“说这种违心的话你也不怕天谴。行了,今儿也不是来找你问罪的,想好好劝劝你……别再动些不能动的心思。”阿凝走到姜叠韵跟前,低声道:“本宫全是为你好。”
姜叠韵听在耳里,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道,阿凝说这些还不是为了自己专宠?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是只有一个女人的?为何偏偏她就要独占着皇上?
阿凝见她默不作声,又道:“看来你听不进劝,好话不听,是逼着本宫跟你说歹话了。”顿了顿,正色道:“姜叠韵,本宫明明白白告诉你,只要有本宫在的一天,你便永远别想进宫!可听懂了?!”
说实话,阿凝自小读女戒女则长大,对于帝王纳妃一事,忽略掉心里的些许不舒服,她也并非不同意的。可姜叠韵不一样,她如今反感她,便是要选妃阿凝也不想选她。为了让她断了念想,便斩钉截铁抛下这么句话。
姜叠韵心头一惊,也不知怎的,心头的话语就冒了出来,“为什么?表姐,皇上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人!”
阿凝笑道:“终于说实话了啊。”
“我……”姜叠韵顿了顿,想到自己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处境,干脆豁出去道:“表姐为何不愿意接受我?与其选别的人进宫,还不如选我不是吗?我也会一辈子敬着表姐的,我……”
忽然,外围树林响起一声闷哼,接着便是身躯倒地的声音。
阿凝一惊,示意锦紫过去看看。锦紫走过去,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就被人从旁边一个手刀敲晕了。
先前阿凝因要和姜叠韵说话,便让严渭和侍卫们守得稍微远了些,这会儿阿凝忽然觉得周边肃静地可怕,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
还未及深思,她渐渐发现自己有点头晕目眩,看了眼四周的白雾,猛然惊醒:“快闭息!这雾气有古怪!”
终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