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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景元三十六年春,才听说那位缠绵病榻的四皇子身子好了。皇上心情一好,病也跟着好了,于是大地回春,普天同好,连带着晚馥的病也好了。
三月十三,恰逢靖北王老王妃的寿诞。靖北王老王妃已是耄耋之年,过得一年是一年的老人了,这样的生辰自然是要大肆操办一番。荣府作为姻亲,加上两府交往又密切,故而荣寰、荣宛以及阿凝都跟着姜氏到了靖北王府贺寿。
靖北王府在上京城的地位是极高的,这位老王妃虽然白发苍苍,却满脸红光,笑容满满,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她坐在当中软榻上,下首坐了一溜儿珠钗锦绣的媳妇儿、孙媳妇和孙女儿,当真人丁繁盛。
那老王妃见着荣宛和阿凝二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对下首的靖北王妃道:“你瞧瞧,咱们满京城的风水都聚到咱们亲家那儿了。这样一对儿漂亮的姊妹花,还真是头一遭见。”
靖北王妃年纪不轻,保养却极好,儿子争气,媳妇儿能干,日子过得滋润,气色也愈发红润可人。除了至今没有孩子之外,她对荣宓这个媳妇儿是极满意的,也连带着对东临侯府满意起来。至于孩子么,总归会有的。
现下听到老王妃的话,她仔细瞧了瞧荣宛,见其容色娇丽,举止端方,双眸含笑,心下也赞叹,待移目到阿凝身上时,心头吃了一惊。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阿凝,只记得这是个生得极漂亮的孩子。如今瞧着,却已经初露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艳色。
“可不是么,倒把咱们府里的姑娘们都比下去了。”靖北王妃赞道,又朝阿凝招了招手,“小阿凝可还记得我?”
阿凝笑着点点头,又福了福身,“见过王妃!”声音娇脆动人。
靖北王妃拉着她问了许多问题,年纪几何,读了什么书之类,阿凝都仔细答了。上座的老王妃和姜氏说着话,忽然道:“听说你这女儿是跟南山先生学的琴艺?”
姜氏点点头,“学了两年,初成个样子罢了。”
在场众人都微微惊诧。大齐重文辞才艺,南山先生是名动天下的琴艺大师,可谓家喻户晓,能师从于他,足见阿凝的手法极好。
“听说南山先生收学生可挑剔了,立下了五年只收一人的规矩。荣六姑娘可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能得南山先生青睐。”当中一个身穿茜色底子紫薇团花刺绣的贵妇笑着赞道,这人正是靖北王府二房的夫人。
这时坐在她下首的一个华服小姑娘插道:“若说收学生挑剔,最挑剔的可要算子熙先生了,到现在都没收过一个学生。”
子熙,是当今四皇子赵琰的字。因其谦和有度,画艺超凡,得天下人仰慕,便有文人雅士称他为子熙先生,算是把他与南山、放鹤等泰斗人物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了。不过这一称呼彻底撇开了他的皇子身份,满足了文人的风雅,可始终不合规矩。
那二夫人责道:“知琴别胡说,祈王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老王妃笑道:“无妨,如今客人都没到,荣府的亲家也是自己人,没那么多忌讳。祈王殿下的美名,连我都听过不少,难怪这丫头仰慕。”顿了顿,她的视线又落到荣宛身上。
“你府里的四姑娘我是见过的,如今出落得愈□□亮了。老身听说那上京城云英未嫁的姑娘有一个美人榜的,分别是谁来着?”
立刻有喜欢热闹的一位媳妇儿回道:“榜首是姚府的姚大姑娘,第二名可就是荣四姑娘了。”
老太太又呵呵笑起来,“我倒没见过那位姚姑娘,不知是个怎么漂亮法。还是年轻姑娘好哇,看着她们,就想起自己过去做姑娘的时候。”
阿凝与长辈说了一会儿话,又看见众女眷中一个频频朝自己轻轻挥手绢的年轻女孩儿,不禁也笑了。
“瞧你俩这眉来眼去的!”靖北王妃道,“知道你们许久不见了,便出去好好说话吧!”
老王妃听靖北王妃说起秦晚馥和阿凝互相送护身符的事儿,也笑起来,“去吧去吧,开宴时再回来就是了。”顿了顿又道,“晚馥顺便也带荣四姑娘四处转转吧,你们年轻人一块儿更好说话。”
秦晚馥便笑嘻嘻地给老王妃道别,一手拉着阿凝,一手拉着荣宛,走出了脂粉扑鼻的花厅。
正值春日,王府花园中自是姹紫嫣红,丽色无边。三人一同游了一会儿花园,荣宛知道她们俩向来交情好,自己杵在这里反而妨碍她们,便同她们说想在亭子处歇歇脚,让她们自己逛去,回头来唤她一起回花厅即可。
秦晚馥也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只比阿凝大着月份,这会儿便毫不掩饰地开心道:“宛姐姐你真好!”
荣宛笑了笑,“我六妹妹就暂时劳烦你照顾了。”
“那当然,我一定把她招待得好好的!”秦晚馥道。
告别荣宛后,秦晚馥就拉着阿凝去她的暮香苑。
“你上回托人带给我的《醉花集》抄本我看过了,当真是精妙之极,我看的几个夜里都舍不得合眼呢!我看那抄本的字迹却是出自你自己。你且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凝抿抿唇,“这你就别管了,有的你看还不满足么?”
秦晚馥见她不愿意说,也不追究,只拿出那本《醉花集》来,寻了好几处做了批注的来看阿凝看。
“尤其这几首,真让人回味无穷。”秦晚馥看到一处伤感之句,登时敛了笑意,一时又看得痴了,说不出话来。
阿凝就知道秦晚馥会喜欢,因她是最爱诗词的。偏古人总喜欢作些伤春悲秋的寄情之作,倒苦了她,有时看一首词也能哭湿一块帕子。
阿凝把她手中的书抽走,“今儿可是宁府老祖宗的寿诞,你可不许闹得不开心。”
秦晚馥点点头,拿了帕子擦拭了泛红的眼睛,“你说的是。今儿咱们只说开心的。”
二人嘀嘀咕咕说了各自这大半年的经历,阿凝又问道:“可还记得咱们去年春天里种紫藤架旁的那株素心兰?”秦晚馥笑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今年自开了春,我日日都去看,前儿已经开了苞了呢!现下说不定已经开花了,咱们去看看吧!”
两人走到紫藤架处,只见一片郁郁葱葱,叶子繁茂碧翠,簇拥在高大的架子上,形成一堵嫩绿的墙。二人小心翼翼绕道架子后面,角落处果然有一株素心兰草,结了两颗鲜嫩娇脆的花骨朵儿,俏生生的,一片清新盎然。
阿凝道:“长得真好!你肯定没少费心吧!”
“我倒是没费什么心。都是墨哥哥在照顾着。”秦晚馥道,“我觉得墨哥哥当真喜欢你,我说是我种的,他就不曾来看一回。后来他晓得了这是我俩一起种的,便日日都来照看。去年夏天下了一次大雨,他就拿了伞站在这里一整日,说是怕被大雨打坏了。”
阿凝抿抿唇,“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许乱说。”
秦晚馥便住了嘴,想了想,又道:“阿凝,我听说,你哥哥屋里也进了人了?”
阿凝不解道:“什么意思?”
秦晚馥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就是通房丫头。”
这个词儿阿凝当然听过,但是对其含义阿凝还似懂非懂,故而这会儿懵了一下。
“原来你比我懂的还少。”秦晚馥摇摇头,“算了,那我不说了。我只告诉你,小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喜欢墨哥哥么?但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了。他若是喜欢你,我也不会不开心的……”
阿凝脸红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因为她听见有脚步声。
秦晚馥朝那紫藤墙面的小缝处朝外看,“是墨哥哥。”
宁知墨已经绕过那紫藤障,走过来看见二人时,诧异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我们是来看兰花的。”秦晚馥道。
“哦,我也是来看它的。”宁知墨笑道。
三人一时都没说话。秦晚馥是不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宁知墨听到而有些忐忑,阿凝是因秦晚馥刚才的话,看宁知墨的眼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宁知墨则是在认真查看那棵素心兰,还伸手把那素心兰旁边的几棵杂草拔了去。
打破这阵异样的宁静的,是又一阵脚步声。秦晚馥好奇,透过那小圆洞一看,正欲开口唤一声“书哥哥”,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震得声儿都没了。
来人正是宁知书和荣宓。
二人先时一直忙着待客,荣宓听说阿凝她们来了,便脱身想去看看她。宁知书也找借口陪她一起回后院。
他们今日穿着都十分喜庆,荣宓一身绯红暗绣大朵茉莉妆花锦缎衣裙,脸上妆容精致,比这满园子的春花还要娇嫩明艳。宁知书一身玄色祥云暗纹的圆领锦袍,头戴玉冠,清俊异常。原本二人只是并肩而行,荣宓的手还时不时揉着自己的肩膀,似乎很累。但宁知书忽然停下脚步,长臂一捞,就把荣宛打横抱进了怀中,脸上露出温柔好看的笑意。
秦晚馥呆呆的说不出话来,阿凝和宁知墨也好奇起来,都透过那墙缝往外看。
荣宓挣扎道:“你做什么?这里会有人的!”
“别动。不是累了么?让为夫好好抱一抱。”宁知书笑着,任凭女子怎么挣扎也不放开她,一双长腿就要疾步朝这处绿油油的紫藤架走过来。
这边三个人都快懵了。还是宁知墨最先反应过来,身子就往另一边退。那紫藤架旁边尚有一处怪石嶙峋的假山,宁知墨朝二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当先走过去。
阿凝和秦晚馥自然是跟着。
宁知书抱着娇妻绕到紫藤架之后,荣宓还来不及说话,他就忽然吻了下来。女子扭头挣扎得厉害,一双玉手不住地捶他,可却动摇不了分毫。
辗转深入,不知道餍足。女子一会儿便浑身发软,唇齿厮磨间发出细碎而娇媚的呻/吟。
周边寂静无边。偶有春风吹过,紫藤叶子哗啦啦响着,抱着女孩儿的男子身姿俊挺,他怀中女子绯色的衣裙轻轻飞扬,露出的半边侧脸鲜红欲滴,连耳垂都是动人的粉红色。
荣宓只觉置身于梦幻之中,唇齿间甜蜜而缠绵的纠缠让她没有办法反抗,双手反而下意识地搂住男子白皙的脖子。
而阿凝呢?此刻真是身处地狱。她跟着宁知墨走进假山,原以为这里是条出路,没想到只是假山之间有狭窄的空腔,前面却是堵死的。如今三个人都挤在一处假山里,她的背紧紧挨着秦晚馥的胸前,而她的右臂就抵在宁知墨的后腰。眼前的假山还有一些细小的孔洞,从她的位置,刚好可以把外面那一对儿看得清楚。
这真是一次绝好的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