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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兰舒琴低垂的头缓缓抬头,看向青烟的方向,抚摸着夜暮沉脸颊的双手依旧没有松开。
“青烟?”
显然,她故意在等自己!
青烟扫了众人一眼,黑影持剑的手紧绷,李翱神情焦灼,和自己刚赶到的白影更是怒不可遏地瞪着兰舒琴悦。
唯独,书逸然深深地凝视着兰舒琴,不知在想什么。
“你要做什么?”青烟这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看见她的左手正有意无意地抚向夜暮沉的脖子,她瞄了一眼,蓦地僵住了。
夜暮沉正陷入昏迷,神情安详温和,衣领处微敞,往日白皙的肌肤此刻印上一点点麻乱的淤青。
这种东西太熟悉,因为之前她也曾故意在他脖子上留下这样的痕迹搀!
是吻痕!
青烟震惊地看向兰舒琴嘴边的笑意,顿时怒得拉直弓箭:“你对他做了什么!”
兰舒琴掩嘴一笑,毫不畏惧:“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说能做什么。”
“兰舒琴你个疯子!简直不要脸!你以为这样夜暮沉就是你的吗!”青烟只觉心头被猛烈地撞击,脑中尽是两人欢爱的场面。
兰舒琴听后满不在乎地站了起来,双臂依旧紧紧环住他。
“我知道,所以我特意等你来,见证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悲壮时刻。”
青烟脸色一变,兰舒琴已经带着夜暮沉转身面对悬崖,所有人的动作随着她变得紧绷,脚步也微微上前一步。
身动的一刻,青烟似乎看见夜暮沉的长睫微微一颤,有苏醒的痕迹。
“慢着!”青烟的声音已经不成人形,黯哑无比,整颗心都挂在夜暮沉的身上。
飞鸾已经没了,若是夜暮沉也走了的话……
她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你先下来好吗,暮沉心愿未了,你甘心让他离开人世?”青烟只希望兰舒琴还不至于那么自私,连夜暮沉的意愿都不管不顾。
显然,是她太天真了,一个女人可以在男子昏迷时强硬地索取他时,她就早已是自私得无药可救了。
兰舒琴嘲讽地勾唇:“我等了一生,从皇宫,到深府,我付出的不够多吗,难道让他陪我死不是最好的结局吗,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声音到了后面,已经变得凄厉可怖,兰舒琴整张脸都狰狞起来,忽而捧着夜暮沉的双脸,故意当着青烟的脸吻下去。
轰!
青烟脑袋一白,心中怒火丛生,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撕碎!
脚一点,整个人冲了过去。
兰舒琴似乎听见了她衣诀飘动的声音,立即松开了他的双唇,抱着夜暮沉纵身一跃!
“主子!”其余四人纷纷惊骇得脸色煞白。
青烟来不及呼唤,也还没仔细思考,身体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冲上悬崖,抛开弓箭猛地跳下。
本以为会看见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然而,不是。
没有了兰舒琴的身影。
只见夜暮沉双眸虚弱地睁开,带着迷茫的眸光看着悬崖,和青烟四目相对的一刻,他蓦然惊醒,朝她伸出手臂。
青烟怔然地看着眼前一幕,他一袭白衣在空中飞快下坠,衣袖猎猎作响,那一双手似冲破所有的阻拦,慢慢地朝她张开五指。
明明那么虚弱,却似乎带着力量,带着希冀。
青烟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同样伸出手,努力地够上他的五指。
也好,这样也好。
能和他一起……
两人的发带被风刮走,头发飘散在空中乱舞,他们的十指终于紧扣,夜暮沉忽而发力,猛地将她往旁一推。
青烟的身子被推到远处的一颗树上,倒挂着。
眼睁睁地看着夜暮沉急急下坠的身影。
“不要!”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紧接着自己的腰间被扣住,青烟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倏然往上一抛。
书逸然从她身侧坠落……
书逸然?
为什么他……
青烟回到悬崖边上时,依旧未反应过来方才短短时间发生的变故,黑影白影急切地将她围起来,焦虑地询问着什么。
青烟只隐约听见,主子,书逸然。
她才真的相信,书逸然跳下去了,将她救了上来,因为夜暮沉没有武功,只能将她推到一棵树上,是书逸然最后加一把力将自己彻底抛上来的。
万念俱灰,青烟险些再次晕了过去,撑着最后的意思意念想要跳下去,却被李翱紧紧按住。
“他们不会死的!”
青烟蓦地一怔,木然地转头看向他,李翱一惊,发现她双眸空洞得吓人,明明看着自己,瞳孔里却没有自己的影子。
“有书逸然在,不会有事的。”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主子命大,什么难关都撑了过来,这一次,也不会有事的。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皆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直到前路被一个人挡住,青烟的双眸才产生一片涟漪,随后,涌出无尽的恨意。
不假思索地,她猛地冲上去拽住那人的衣衫,像一个疯子般的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暮沉你满意了吗!”
那人脸色大变,想出声让她冷静一下,倏然“撕拉”一声,他的衣衫生生地她撕碎,深深地陷入她指甲了。
因为惯性,青烟整个人朝后倒去,那人正要上前接住,李翱比他更快一步,迟疑道:“品香馆的?”
虽不知为何夫人反应这么大,但想来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智杰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他不知道兰舒琴又惹什么祸了。
“你不是很清楚吗!没有你给的禁香,暮沉会昏迷至今?”青烟用手肘推开李翱,将手中残余的碎步扔到他脸上。
“没想到藏得最深的人是你,步步取得我的信任,再将夜暮沉一招击溃,还不费一兵一将!”
齐智杰眼中掠过一丝痛意,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
然而还未说完,白影黑影纷纷朝他攻了过去,听见禁香,她们已经隐约懂了什么状况,这个害了主子的人,她们怎么能放过!
齐智杰只能步步后退,看着青烟冷然挥袖离去的身影,急得大喊:“青烟,我是来告诉你,不要相信飞……”
为了逃命,齐智杰急速地逃走,最后两个字在风中碾成碎片,青烟听不清,也不愿知道是什么。
也许,她不该相信的,是他。
青烟心神疲惫地阖上双眸,和众人在最近的客栈住下,待夜深人静,青烟清洗一下脸庞,看着铜镜中一夜之间沧桑了的女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个是她。
原来,痛苦真的能让人变老。
她苦涩地勾唇,穿上披风,走出客栈,不知何时坐在客栈屋顶的李翱,瞧着下方一抹熟悉的身影,无奈地叹一口气。
他就知道。
跃下,悄悄地跟上青烟的步伐。
果然,是去悬崖边上,他靠在一个树下,坐了下来,只需微微回头,就能看见青烟盘坐在边缘的身影。
一开始他还担心夫人会跳下去,后来听见一首忧伤的曲子随风飘来后,他就心安了。
青烟正执着一片树叶轻轻地吹起,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黑不见底的深渊,下面有多深没人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下来也没人知道。
她不跳,是怕夜暮沉终有一日会上来,两人就此错过。
不知过了多久,被眼泪浸泡良久的双眼又肿又痛,双唇也变得麻木,青烟才将树叶轻搁在地上,目光从未离开。
乌云飘走,又飘来新的一朵。
从黑,到白。
青烟的姿势从未变过,包括她身后不远处的李翱。
“夫人。”李翱终是忍不住叹声地呼唤,青烟似乎毫不诧异,“嗯”了一声,想来是知道他在这里的。
“你说他真的没事吗?”这次是青烟主动说话。
李翱一怔,瞧着那笔直的脊椎,似乎怕微微弯一下,就会错过了什么。
“是。”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良久之后,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就停在他们附近,紧接着,一道急切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青烟!”
“李翱!”
一女一男,青烟双眸微闪,分辨得出是承香芙和简信,这两个人,果然是认识的,不然此刻怎么恰好出现在这里。
承香芙连忙拉住青烟的手臂,触及到她肿成快看不见眼球的双眸,惊得紧紧抱住她:“你怎么这么傻!”
以为眼睁睁地看着,人就会从下面跳出来吗?
青烟喉咙一紧,然而泪水已经干枯了,即使双眼发痛,她也哭不出一滴眼泪,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昨夜的风将她的嗓子吹坏了,一扯动都是撕裂的痛楚。
于是她在承香芙温柔的怀抱中闭上双眸。
这么一闭,就立即陷入了沉睡。
承香芙手一僵,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抱起,却有一个人比她快一步,就是正在和简信说话的李翱。
“我来。”李翱蹙眉,撇下两个人,飞快地朝客栈跑去,两人一怔,立即骑上马追上。
因为夜暮沉出事,承香芙整个人都压抑起来,眉头紧蹙,简信挑眉,笑道:“来,喝杯茶定定神。”
承香芙没好气地看着递过来的一杯热茶:“这种时候还笑得出?”
简信不恼,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后舒了一口气:“因为啊……”
他尾音故意拖长,让承香芙好奇地瞄了过去,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夜暮沉的计谋?对了,运筹帷幄,善于计谋的夜暮沉在,怎么会轻易被兰舒琴……
“一切都是假的对吗!”她激动得拍案而起,睁大双眸死死盯着他。
简信一顿,瞧着她眼中的担忧,道:“真的。”
她抓起杯盖朝他扔了过去:“无聊!”
这个人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担心,什么叫做心痛!
愤然起身,她拾阶而上,径直走近青烟的房间,留下简信一人把玩着温热的茶杯,眸中闪过若有若无的苦涩。
众人在这里住五日,悬崖边上终于有了些消息。
夜王,回来了。
青烟幻想过无数个两人重逢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幕。
她刚走出客栈大门,双脚还未站稳,手腕就被猛地拽住,一阵风刮过,青烟整个身子都被扯进了房间里,嘭的一声门扉关上。
青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正是日夜思念的夜暮沉!
没有多想,她立即搂了上去,心跳加速地呼吸着,“暮沉……”
然而,下一刻,她已被推开,后背猛地一痛,夜暮沉带着泥土的气息袭来,被他的双臂紧紧捆在墙上。
青烟这才看清他阴郁的双眸,蕴着怒意,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解药。”
什么解药?
她愣了片刻,终是反应过来,是武功被封的解药,瞄了眼他的脖子,竟隐约还能看出一丝痕迹,可想而知兰舒琴有多么的疯狂!
所以,他是知道了自己昏迷时的一切,才会如此愤怒地要解药?
青烟咬唇,垂眸:“能不能先不要说这个。”
难道她辛苦寻药就是一个错误吗?
她不知怎么做,真的不知道。
“解药!”
他的拳头猛地砸入她耳侧,嗡的一声,刺得她下意识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瞧见他冷然勾起的苍白双唇。
下巴一紧,她被他的手指紧紧钳住,被迫面对他寒意逼人的双眸:“看着本王被侮辱还不够吗?”
他的意思是,她害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青烟长睫微颤,只觉他的话将她的心都捏紧,难受得快要窒息,连忙摇头:“不是的……”
叩叩叩!
一道敲门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简信轻松的话音传来:“我在夜府找到这个,似乎很重要的,现在给你看看吧。”
夜暮沉眼中掠过一丝不耐:“滚!”
“诶,真的很重要,可能现在不看就死人了,看这个印章似乎来头不小……”
“你消停点好吗!”承香芙擒住他的手腕,狠狠地瞪着他,“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夜暮沉和青烟第一次重逢当然要好好处理问题,他这是干嘛呢!故意打断!
简信笑了笑,用另一只手直接推开门扉,嚷道:“先看一下再说吧。”
在里面的夜暮沉脸色一沉,松开青烟,猛地夺过信封,上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印章!他剜了眼简信,嘭的一声再次关门。
简信似乎知道他的动作,提前一步后退,随后瞥向目光狠厉的承香芙,笑着倾身凑到她耳侧。
“正在生气的人需要冷静下才能好好说话,我想你也要去冷静下,免得所有人都看出,你喜欢他。”
承香芙脸色一变,诧异地抬眸,他已经转身离去。
所以,他是为了让夜暮沉缓和些怒气,才故意打断了吗?
倒是她误会了。
撇撇嘴,承香芙跟着他身后离开,依旧回想着他最后的那句话“你喜欢他”,有,那么明显吗?
“简信。”她追上他的步伐,走在他身侧,“上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她说的是东部战乱的事情。
“夜暮沉没告诉你?”
“是我自己来的,和他没有关系。”
简信一怔,他一直以为承香芙的出现也是夜暮沉的计划,那么现在看来,云霄派的出现也是夜暮沉料所不及的意外?
于是,简信和她说出当时的状况,原来夜暮沉让他帮忙取消赐婚,让凤昊解决救出青烟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突然杀出个云霄派,本以为计划泡汤,谁知道承香芙突然相救。
承香芙听后垂头不语,思索着近几日夜暮沉是和束依琴度过的,顿时心生怀疑,她不确定,只是束依琴这个人不能小看,从她让夜暮沉一败涂地就能知道,她最能骗取夜暮沉的信任!
若是云霄派的阻拦也是束依琴所为,那么,她是想再次将夜暮沉失去皇位?
房中,气氛舒缓些许。
夜暮沉取出信封,目光一扫,眉宇间掠过一丝诧异。
竟是御史大夫的……
能知道地位如此之高的官员的犯罪证据,定是身份不凡的人,若是这些资料是真的,那么,他的计划简直是提前了一大步!
只是,谁在助他?
他眉头紧锁,难道……
将信折好,放入袖中,他良久都没有说话,青烟也神情凝重地站在原地,也许在纠结给不给解药,完全没有看见夜暮沉慢慢变缓和的目光。
“暮沉……”
“青烟……”
两人同时出声,皆是一怔,夜暮沉挑眉,示意她先说,青烟深吸一口气。
“兰舒琴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若是我能早些告诉你她是齐智杰的人,你就不会轻敌了,至于解药,如果暮沉衡量过太后和自身的条件后,还是觉得要暴露武功,青烟就不再坚持……”
她的话还未结束,整个人就被搂入怀中。
“你话真多。”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本王不要了。”他眸光温和,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
他没想到太后会给他这么有用的东西,这个武功封得值了!
青烟迟钝地眨眨眼,不知道他怎么一瞬间就变回温柔的模样,只见他将她搂到床边,随后转身朝屏风后走去。
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青烟才反应过来他在洗澡,也对,在深渊里待了这么多日,而且,被兰舒琴……
思及此,她落寞地垂下头。
说不介意,是假的。
“暮沉。”她轻唤,低旋在床边的双腿无精打采地轻晃。
“嗯?”声音低哑,带着独特的魅力。
“她……”
青烟不知该怎么说,兰舒琴这次的行为,伤的最深的不是她,而是夜暮沉,如此骄傲,连送个手帕都别扭得很的男子,竟被人强迫做那种事。
心里定是比她难受得千万倍!
“谁?”伴随着水声撩起的叮咚声,让他的声音更加模糊。
青烟摇头,强颜欢笑道:“没事了。”随后才发现他看不见自己的神情,这才敛起笑容,苦下了脸。
“怎么这种表情?”
青烟一怔,蓦然抬头,发现夜暮沉身上只是围着一条毛巾,肩头在热水中浸泡变得微红,发丝湿润地倾泻,尾部还滴落着小水珠,有些沿着他的下巴地下。
青烟咽了咽口水,猛地别开脸:“你怎么不穿衣服!”
“反正等一下都要脱的。”
这是什么逻辑?
“这么说你一整天都不用穿衣服了,因为晚上都会脱。”青烟红着脸,低声嘀咕着。
“嗯?原来你心中每夜都想和本王缠绵。”他的声音倏然出现在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扑到耳尖,青烟一颤,随后整个人被扑倒在床上。
“你!”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青烟别过脸,他的吻已经落下,然而青烟脑中闪过兰舒琴亲吻他的场景,双手用力,猛地推开他,踉跄地跑入屏风后面,慌乱道:“我先洗澡!”
她好怕。
好乱。
好痛。
整个人都缩在木桶里,她垂头看着自己身上还残余的鞭痕,心中冷意更甚,短短几日,他们之间,就隔着更多的东西。
用毛巾不断地擦拭着胸前的伤痕,然而无论怎么用力,皮肤都被擦出一块块的通红,依旧去不掉!
她在想,方才夜暮沉在沐浴,会不会也是这样用力地擦去和兰舒琴之间的痕迹。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青烟双眼含泪,不自禁地流下,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清水。
她紧紧地捂住嘴巴,还是忍不住哽咽出声,一切的委屈似乎在此刻爆发出来,夜季渊的暴戾,飞鸾的死亡,兰舒琴的强迫所有的所有都如同利剑深深地捅入她的心脏,溃败不堪。
“怎么了?”
夜暮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急切地将捧起她的脸,然而她怕身上的伤痕会被看见,死死地缩起来。
“听话!”夜暮沉敛眉,低喝一声。
青烟一怔,倏然抬起头,泪光闪闪:“你凶我!这种时候你还凶我!”
然而,这次轮到夜暮沉怔住了,盯着她洁白的肌肤,他的双眸一点点变成红色,散发出无尽的冷意,连热水都几乎变冻住了。
“夜季渊?”
他直呼皇上的全名,阴寒得如同地狱出来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