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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了好半晌,北斗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两只眼珠儿朝天上一翻,嘟囔道:“你家公子上山赏梅花,我家娘子去做什么”说了这些,恍然问“咦?你说的这个公子,就是前些天派人来偷东西的那个罢”
又要斜着眼睛注意正房的动静儿,又要应付北斗这个牙尖嘴利,说话全然不留情面的丫头。远山想挠头,只是手抬了半截儿,才想起来头上有顶竹笠。远山便顺势抓住竹笠边缘往下拽了拽,压了嗓音道:“不许胡说,公子不是说了么,他几个是稽查盗匪才进错的屋子,懂不懂······?”
为着这件事儿,几个人担惊受怕了好些天。不光扒住钱柜子看了,连柜子里的衣裳鞋袜都翻了出来。韩嬷嬷甚至拎着木棍将五间正房的壁板,都挨个敲了敲。现在这人轻飘飘一句“进错了屋子”便算完事儿。
九公子身份高贵,北斗不敢呛声。换了远山再这样说,小丫头憋不住,阴下脸道:“我家娘子年龄再小,那也是个女儿家,你们半夜往她屋子里摸,还有理不成?”
眼看北斗上了火,远山忙抬手揖礼:“哎…哎是我错了,姑娘息怒,别忘了将九公子去浮云山的事儿,传给谢娘子,记住······初一!”
斜眼看见有人出了正房,远山“踢哩咣啷”撂了话,完了不等北斗出声,转身就走。管事正吆喝仆妇往院子里搬米搬碳,扭脸见这人大踏步往外院奔,忙追了上去。
韩嬷嬷走到门口,探身往外头看了一眼,扭过头来问:“这是干什么,刚才那个是谁,怎么走的这样急慌?”
北斗撇撇嘴巴,闷闷道:“管事给送了木碳和米”说了这些,一指仆妇手里拎着的大包袱“刚才那个是九公子的人,说是九公子给娘子挑了几件裘衣”
韩嬷嬷看了北斗,又问:“你脸红甚么?还有别的事儿没说罢”
瞄了圈儿四周,北斗抬手扯住韩嬷嬷的袖子,往墙边走了两步,低声道:“他还让我给娘子捎话,说是初一九公子上浮云山赏梅,问娘子去不去”
韩嬷嬷怔住。
雪花纷纷扬扬,刚刚才清扫过的院子,不过一会儿便又积了厚厚一层。韩嬷嬷抬头看看天,垂下头来又叹了口气,再抬起来头时便吩咐北斗道:“你去大娘子那里一趟,看看九公子给她送东西沒有”顿了一瞬,又压下来嗓音道“先莫提裘衣的事儿,就是······探一探”
北斗连连点头:“知道,我知道该怎么说,嬷嬷放心罢”一头应着话,一头跨出门去。
眼看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玉京又在院子里,韩嬷嬷便转身往正房走。待上了木阶,手刚掀起外厅的布帘儿,便听到谢姜问:“是嬷嬷罢,外头怎么回事?”
“内宛管事来送了木碳和米”韩嬷嬷一头说,一头抬脚进了屋子。谢姜倒茶的手顿了顿,细声道:“早不送晚不送,偏赶着风雪天往这里跑,是有甚么事儿了罢”
站在门口拍拍衣裳,韩嬷嬷走到碳盆前跪坐下来。伸手捞了铁纤子拨拨碳火,又将煮茶的小泥壶挂在架子上,做完了这些,才抬头瞅了谢姜道:“娘子猜猜看······”
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改不了教习嬷嬷的习惯。谢姜心里暗笑,脸上却装出一本正经的神色:“据我所知,内宛管事是姨丈本家的人,先前姨母不在府里,男子又不管内宛杂事,这人······便将咱们忘了”
伸了两手在碳盆儿上拢了拢,韩嬷嬷嘴里又问:“怎么这回儿,反倒想起咱们来,娘子不妨仔细想想”
这会儿除了喝茶看书,也找不来其他事做,谢姜便笑道:“要叫我猜,这人得了消息,姨母要回来了,又或许是······”
话说了半截儿,谢姜突然神色一凝。既然当初敢克扣紫藤院的东西,说明管事并不惧怕崔氏,所以崔氏回不回来,差别不大;现下这人急哄哄往这里送东西······这人是王伉本家的人,换句话说,就是琅琊王氏的人······
转念想到这里,谢姜抬眸看了韩嬷嬷道:“王氏的人来了罢,是九公子身边儿的人么?”
韩嬷嬷颇有些意外,讶异道:“娘子想到他会派人来?”
“嬷嬷不是卖关子么······”谢姜眯眼笑道,转瞬便敛起神色,皱了眉问“他又派人来干嘛?”
上次去老宅祝寿,韩嬷嬷派了北斗服侍谢姜,因着堵车,北斗没有进得去院子,当然也没有见到锦绣公子。后来几次同谢姜搭话,韩嬷嬷看出来两个人好似初次见面一般,便将此事丢到了脑后。
这回远山来送裘衣,老嬷嬷吓了一跳。先不说其他,以九公子的身份地位,谢姜在他身边儿连个妾都混不上,因此韩嬷嬷要套套她的心思。
眼见谢姜不似做假,韩嬷嬷便道:“九公子给娘子送了几件裘衣,还捎话说······初一他去浮云山赏梅,问娘子去不去”
谢姜小嘴张了半晌才合住,眨巴眨巴眼问韩嬷嬷:“你想知道我对九公子有没有倾慕之意,想知道这回是不是我同他有约,是不是?”
虽然是问句,谢姜的语气却是异常肯定。问了这些,见韩嬷嬷两眼躲躲闪闪,谢姜便知道猜的不错,又道:“嬷嬷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说出来,咱们几个相依为命,这样子掖着藏着几瓣子心,相处起来还有甚么意思?”
谢姜的语气幽幽叹叹,仿佛有几分感慨,又隐隐含了几分责怪的意味。韩嬷嬷脸色通红,站起来屈膝施礼道:“老奴不敢,只是走前二夫人特意叮嘱过老奴,说是······”
原来是受了二夫人的嘱托。谢姜脸色一肃,抬手指指矮榻道:“嬷嬷坐下说话,这里没有旁人,用不着那么些规矩”语气平平淡淡,却偏偏有股让人不能违逆的味道。
躬身向后退了两步,韩嬷嬷仍在地上踞坐下来。低声道:“外头看庶夫人比之夫人,身份上仅低一点,其实到底多个庶字,就还是妾”低声说了这些话,韩嬷嬷抬头看了眼谢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