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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角落里的那间书房,平时是很少打开的。
一旁的墙壁上从头到下都是厚厚的书册。
灯光昏暗,老人站在书桌旁,背对着窗外的光。
许欢偷偷靠近,她生怕被人发现,因而一直蹑手蹑脚的。
正到门边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啪”的一声响!
她瑟缩了下,默默靠在门边,一动不动鼷。
“行了,起来吧。”
老爷子的声音很平静,许欢终于放心了些。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欢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但她隐约可感觉到的是,气氛似乎和缓了不少。
老爷子不知怎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下,你该挨。起来好好说,你心里怎么打算的?”
霍霖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欢等了一小会,也没听见他开口。
倒是老爷子又重重哼了声,“许欢就是被你气走的,你现在是不是想以退为进?想把她和渊渊一块再接回来?”
“爷爷,我从来不赌。”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半点起伏,“既不赌,也不会拿渊渊的抚养权去以退为进。”
“她和她母亲……都值得更好的。”
他之后再没有和许欢提过再婚的事,连上回情到浓时没有忍住,她却还没有听见。
许欢捂着唇,心里百感交集。
她说不上自己心里头的那份心思是什么,只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大发雷霆,“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我就这么一个曾孙女,你把她的抚养权给了许欢,现在来告诉我,你没有任何后续打算?”
“很好,六年前你就留不住许欢,六年后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我怎么能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孙子!”
“爷爷!”
霍霖深终于扬声,应了他。
他浓眉紧紧皱着,阳光打在他鼻梁上,洒落淡淡阴影。
老爷子好似什么也没瞧见,没瞧见他脸上的愧疚和无奈,更没有感受到他心底的苦涩。
他只重重将鞭子甩下,扔在地上,“你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许欢和渊渊都离开霍家?日后她嫁了人,你还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叫别人爸爸?”
霍霖深蓦地瞪大眼睛,放在身侧的双臂紧紧攥紧。
他低下头,神情凝重。
可借着这个动作,却将眼底的那份心思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她若是愿意留在霍家,留在我身边。我必会尽十二分心力待她们好。可若是不愿意,强求而来,只会伤她更深。”
他最近脑海里都是以往的一幕幕。
以往她在身边时总对自己费尽心力,日日将他的生活打理得仅仅有条。
她原本不会做饭,后来却将厨艺练得炉火纯青。
她原本也算天之娇女,父母还恩爱时,从未吃过苦,后来却为了他,费尽了手段和心机。
“我若是强留她在身边,怕只会让她更恨我。以前的错误还不曾弥补回来,我怎么能再伤她一次?”
许欢怔怔在门外听着,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她不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听到这里,她终于起身离开。
来时面色凝重,去时却也满脸怅惘。
小姑娘站在楼梯下,抬起头望着她,“妈妈,爸爸呢?”
“还在书房里。”
“妈妈,太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渊渊。否则为什么他见到渊渊的时候,那么生气?”
许欢安抚了她几句,牵着她的手走远。
老爷子没发话,几人便在客厅里呆着。
书房里两人未曾发觉有人来过又离开。
老人坐回了书房后,光线从侧面照回来,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光明和阴影在他面上轮换,随着他的轻轻一叹,像走过了整个岁月。
“确是你对不住她。”
“怨我,当初就不该为了分开你和陈家的女孩,同意了她的建议。”
霍霖深垂下了眼,眸色漆黑,许久没有动作。
那年许欢对他执念颇深,和老爷子一拍即合。
老人重重拍了拍桌子,心下内疚不已,“若是我没有推波助澜,你们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当年也不至于就非要进那种地方……”
霍霖深轻摇头,终于走到窗边,将几乎遮蔽全部光线的百叶窗拉了起来。
“爷爷你没有做错,我现在仍感激昔日遇见了她。”
他说完,默默走了出去。
老爷子又陷在回忆里,望着天边云彩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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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霖深从二楼下来。
小姑娘眼尖,立刻就瞧见了他。
她小跑过去,仰着头望他,“爸爸,我们还去夏威夷吗?”
“渊渊想去?”
“嗯,很想呢!”
霍霖深便蹲下来,视线与她平视。
那厚实的手掌落在她发上,柔柔抚了几下。
小姑娘憋着唇的模样格外可人,总勾着人忍不住的心疼。
“暂时是去不成了,过段时间渊渊还想去,再和妈妈一块过去可好?”
“那你呢?”
他没回。
许欢走了过来,低着头打量了他一会。
“渊渊去躺书房吧,里面是你的太爷爷。你去子川一块过去,和太爷爷说说话,嗯?”
“哦。”
霍渊渊已然习惯了如何去哄长辈开心。
这短短的时日内,她多了外公外婆,多了太爷爷。
于是和子川一起手牵手往楼上走,心里却已在想着,那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太爷爷,她要怎么哄呢?
客厅里一片静寂。
男人缓缓起身,伫立在她面前。
他瞧着两个小的渐渐走远,蹙眉说道,“我原本打算送你们回去,你让渊渊过去,爷爷更会舍不得。”
“难道为了怕爷爷抢,就连见都不许他见么?”
许欢嗔了他一眼,“爷爷老了不少,若非不太方便,我真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心里感激老爷子当年为自己做的一切。
所有人都冷眼瞧着她入狱时,唯有这位老人,虽劝不动她,却坚持用远离的方式来进行抗议。
甚至多年来,对霍霖深从未有过好脸色。
她敛起心神,抓住霍霖深的手。
“嗯?”
许欢翻个白眼,朝房间的方向努努嘴,“嗯什么嗯,跟我过来。”
霍先生如今对许小姐,一向都言听计从。
她说让他到房间去,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说让他在床上坐好,便乖乖坐在床边。
许欢在四处翻来寻去的,一边挽起袖子清洗,一边吩咐他脱衣服。
“上半身都脱,然后坐好等我……”
霍霖深眼睛发亮,低笑,“我很乐意。”
许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骤然变得通红。
她便轻哼了下,提着医药箱到旁边,极为粗鲁地将他衣服给扒了下来。
上头是促目惊心的一道红痕。
她摇摇头,心里闷闷的,“就说你上去,免不了得挨教训。干嘛还非要出头呢。”
他倒是格外听话,就安安静静坐着,任由她训斥。
许欢觉得瞧不清楚,便拉开窗帘。
男人背脊光滑,肌理匀称,唯有从肩胛骨到腰际的一条红痕,促目惊心。
爷爷这从以前带兵开始,这鞭子便使得纯熟。
几十年来风风雨雨,别的都丢了,唯独那条鞭子,成了霍家的家法。
“你听没听见,隔壁笑得挺开心的不是。要是让渊渊去哄哄老爷子,说不准什么事都没了。”
霍霖深这下终于挑眉,感受到那碰着了自己的轻巧指尖,心里一悸,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背后药膏落在某一处,凉凉的。
他没顾上,只侧过身,握紧了那柔软的手,“那是他现在气消了。爷爷在气头上时,谁凑上去都一样,我去不过是挨一鞭子,也习惯了。要是这鞭子落在你身上……”
霍霖深没说下去。
他摇摇头也放开了许欢。
松开时,动作很缓很缓,指尖甚至还留恋着她手掌的温度,久久不愿放开。
许欢抽离开来,默默挖了些药膏往他背上擦。
许久才听见一声低低的喃语,“明知爷爷生气,总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顶在前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