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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主又是怎么进来的?”徐茂公也挺好奇的。
“从后院翻墙进来的。”刚见到时徐安也吓了一跳,这位公主还真像个男孩子。
“后院?这四周没人把守?”
“没有,曹将军的人都在门口。”
“……”就这种水平的守卫也叫铜墙铁壁?也叫尽职?
徐茂公忽然发现,其实窦线娘对说谎也挺在行的。
……
“成公子。”徐茂公打量眼前这个人,他看上去比自己要小几岁,和窦线娘年纪相仿,相貌甚是英俊,换过衣服后,人更显得干净利落,透着股大家气质。
这人决不是青琴的弟弟,青琴是小家碧玉,这人却是大家公子,一家的孩子差距不会这么大!
一边在心里推敲,徐茂公一边招呼成洛:“成公子请坐。”
徐安放下手中托着的酒和点心,将盆中的炭火翻翻,然后退下。
徐茂公将两个杯子都倒上酒,随便拿起一个杯子,“夜凉如水,还是酒能暖身,成公子,请。”没等成洛回应,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冲对方亮亮。
这是表明酒没有问题。成洛心下清楚,既然主人如此,客人要是太拘束未免让人小瞧了。成洛也举杯回应:“请!”话到杯干。
美酒入喉,带着一股暖意,这酒,是温过的?
徐茂公用筷子挟了块点心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公主担心公子还没吃过,让我照顾你。”
“线娘,她...”这温过的酒,这点心,都是线娘让人特别准备的!?成洛心里暖暖的。
线娘?徐茂公眉梢微扬,难怪窦家公主会这么维护逍遥居了,果然不是为了青琴,而是为了她自己。
这个成洛能只身闯入长chun宫,足见身手不凡。窦建德正在用人之机,他要求取功名应该不是难事。到时男未婚女未嫁,成人之美也容易。何必要这么急躁?难道他家中已有妻室,不,窦线娘可是眼里不容砂子的烈性女子,如果是这个原因,她恨他都来不及,哪会这么用心回护?
成洛吃东西的样子非常斯文,显然受过良好的教养。徐茂公判断,他决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哥。成洛?成...洛...
徐茂公脑中灵光一闪,他笑着开口:“我是称呼你少帅呢,还是世子?”
“随便。”成洛顺口答道,然后他才筷子一颤,狐疑地看向徐茂公:“你,知道我是谁?”
果然,徐茂公再接再厉:“燕王知道世子来这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成洛的手慢慢按到桌上放的宝剑上。
“那还用说吗?”徐茂公倒是轻松。
“线娘!?”成洛的手从剑上挪开,“是她告诉你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公主托我照顾你。”徐茂公说得含糊,顺便给自己再倒上一杯酒。
成洛看着他,为什么线娘会这么信任这个人,连这么大的事也和他说了。还是,自己以为的大事,线娘其实并不在乎?
这个人,成洛也暗暗打量徐茂公,瓦岗山徐茂公的名字他早就听说了,当自己还在父帅羽翼下成长时,这个人已经在瓦岗独当一面了。他今年也才二十四、五岁吧,年轻有为加上一表人才,自己要是线娘,只怕也会...
想到一开始窦线娘就让他来这边藏身,徐茂公问也不问就同意了,成洛心里酸酸的,“你们...”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才过来,没想到是这结局,他说不下去,也不想承认。
徐茂公明白他想茬了,也不急于解释,只是道:“我和令尊也算是同殿称臣,照顾少帅也是应该的。”
“徐将军别叫我少帅了,在下罗成,字公然。”罗成笑得坦然。有道是输人不输阵,既然别人都清楚自己的底细了,又何必再藏藏掖掖。
“那公然也别叫我将军了。说起来我和令尊都蒙圣上赐予国姓,也算是一家人,我就托大称公然一声贤弟了。”徐茂公微笑,这是李世民用来套交情的话,没想到这时也让自己照搬过来。
“圣上?”徐茂公两次提到这方面,不由得罗成不在意,这圣上自然指的不是窦建德,可这人不是夏王的臣子吗?为什么他总提父帅这边的李唐?
燕王,姓罗名艺字子延,原是隋朝的幽州总管,投唐后被赐予李姓。罗成是他嫡出的独子,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注1)
徐茂公也被赐姓李,算一家人也说得过去。只是徐茂公已投了窦建德,再谈李家又有什么意义?
“公然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来夏军的吧?”徐茂公苦笑
罗成当然听说过,徐茂公是因为父亲在窦建德手里才归降的。
“难道你还想回去?”罗成很吃惊,他更在意的是,“线娘她知道吗?”
“公主冰雪聪明。”徐茂公仍是没有正面回答。
但这在罗成看来已是肯定的答复了。那他和线娘,不,自己和线娘不能在一起,就是因为彼此父辈是敌对的关系,线娘要是知道徐茂公心系唐国,是不会重蹈覆辙的。
“茂公兄为什么要回唐国去?”压力小了点,罗成思路也清晰不少,父帅当初拒绝宇文化及,拒绝王世充,拒绝窦建德,也没有自己称王,单单只接受了李渊的封赐,照他说,就是因为最看好李家。那么这个人呢,瓦岗有名的军师,他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我必须回长安。”徐茂公的目光忧伤而坚定。
“为什么?”罗成想知道原因。他毕竟还是幽州军的少帅,燕王的世子,关于李唐,是他必修的功课,任何消息都不该错过。
“因为,长相思,在长安啊。”
“长相思?”
徐茂公没有看罗成,他的目光注视着桌上的烛火,确切的说是通过烛火看向一个不知明的远方,他缓缓吟道:
“长相思,在长安。
路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罗成是文武双全,<<长相思>>的词牌他又怎会不知,但却没有一首能像徐茂公吟的那首一样,能与他产生共鸣。
罗成自己又何尝不是不耐相思之苦,才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洺州,“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这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罗成相信,若不是真的情根深种,又如何能写出这样情文并茂的诗。
不过,自己的长相思如今已近在咫尺,而这个人的长相思却仍远在天涯,想来,自己还算幸运的。
罗成主动拿起酒壶为两人空着的杯子再倒上酒,他现在对徐茂公要回长安的坚持是百分百同情,百分百同意。
徐茂公看着罗成的动作,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这个年轻人的信任和好感。和情种拉近乎的最快方式就是你比他更多情。
只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胜了也是惨胜,因为自揭伤疤,又怎会不痛?
正因为徐茂公眼中的痛楚是真的,罗成才觉得可以和他说说心里话。窦线娘不敢说,罗成身边何尝不是不敢对人言。
“我和线娘,”罗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开始说自己和窦线娘的故事。“我和线娘,是在今年九月才认识的。她当时去泰山进香,而我,也是去泰山,其实,”罗成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逃婚出来的。”
徐茂公看他,这个情况倒是没想到。
罗成解释,原来他父亲燕王罗艺只有他这一个独子,在他的婚姻上总希望能门当户对,对女方的个人要求也较高,一来二去,加上到处都在打仗,就给耽误了。眼见得儿子越来越大,罗艺也急于抱孙子,就确定先给儿子娶几房小妾,只要开枝散叶,庶出的也比没有好。
罗成一听就急了,传宗接代是应该的,但他爹这种做法他实在接受不了,找个借口就跑出来了,反正他爹忙着打仗,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
“让茂公兄见笑了。”现在说起来,罗成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也想让别人清楚,他罗成决非好色之徒,他爱上线娘也决非一时兴起。
“这种事谁也别笑话谁。”徐茂公伸手拍拍罗成的肩膀,“公然以为家父是为什么来黎阳的?”
罗成瞪大眼睛看他,然后也笑了。
原来,不光天下的多情人是一样的,天下爱子心切的父亲也是一样的。
“九月的天空,一队队大雁南飞。那天,我走到泰山的脚下,正好听见空中雁鸣,一时技痒,就张弓射雁,没想到在我的箭射出后,另一处也有一支箭同时射向空中,茂公兄认为,结果会怎样?”罗成停下卖关子。
注1:历史上只说罗艺有子,并没提其姓名。至于演义中的罗成,原型应该是罗士信。所以本书分开说。
关于罗成的字,演义中的说法我找到两个,一个是罗成字士信,一个是罗成字公然,这里用了后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