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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宴后,老夫人提议去赏月。
于是,乎拉拉一群人穿花过柳地从小宴会厅转移到沁玉湖的水榭里。
在水榭是建在沁玉湖上的,两边用回廊与湖岸相连,中间通通透透三间大的楼榭,沁玉湖说是湖,其实却是活水,与穿府的小河相连,有缓缓的水流,只是流速过缓,平时很难以感觉到。
现在,水榭里摆了二十几长小几和坐垫,小几上拣各人喜欢的摆了些果碟和下酒菜,除了老夫人设的是塌外,其他人都席地而坐。
丫环和婆子们也抬了几坛酒,在岸边平地上铺了垫子,摆着些冷碟和果脯以及一些下酒菜,由着她们尽量的喝。
入席后又是一阵杯盏交替,我去敬了老夫人、夫人等几个人的酒,也被馨月、纤云等几个人敬了酒,又被嫣儿按着喝了几杯。
我看到纤云向我敬完酒后,又斟了一杯酒,远远地微微向佟云荣举杯,一饮而尽,佟云荣眼里含着柔情,嘴角含笑,也远远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时,呆了一呆。
我本来酒量就不怎么样,一轮相互敬下来,早有点迷迷瞪瞪了。
看到她们还是兴致勃勃的,厨房的仆妇们也赶在来敬酒,我不敢再呆下去,再呆下去可要出丑当场表演姬妾醉酒图了。
乘她们没注意,我偷偷地从水榭溜了来。
转过沁玉湖,被风一吹,我越发觉得头重脚轻了,身子一歪就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再回头看水榭,远远地灯火辉煌,人影憧憧的热闹非凡,嬉笑声隐隐地传来,如同一副画,又像是在上演一出欢快的戏。
我周围却只有树枝摇曳的阴影,和“唧唧”的秋虫鸣叫声。空气中浮动着桂花的幽香。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悲凉感。
看着如银盘一般的明月,我如此的强烈地想念着在现代的家人。
我想起以前在中秋时,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聚在一起,外出工作的也不惜千里跋涉赶回来,一桌丰盛的饭菜、一瓶不贵的红酒、几盒各种口味的月饼,几只甘甜的柚子,一个水果拼盘,和一群相互关爱的亲密的家人,一片欢声和笑语,衬着一轮圆满的月亮,度过心无芥蒂的一夜。
爸爸、妈妈,还有我至亲至亲的家人们,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穿过来的这几个月,我也在强烈地想念着我的家人。
今天晚上,衬着远处那如戏一样的热闹,对着天上清凉的月亮,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珠一样不断涌出。
“你……怎么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循声望去,是佟远宁,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旁边一棵桂花树的影子刚好投在山石上。借着中秋明亮的月光,我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原来他早就坐在那里,只是刚好在阴影里,我从旁边走过也没在意,所以没有发觉。
“没什么。”我想找手绢,却发现手绢没带来,于是提起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没再问,也没看我,只看着远处,沉默不语。
我也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想着心事,一想又不得了啦,眼泪又出来了。
我又抓起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通。
突然,我觉得有一片阴影压近,抬头一看,是佟远宁,他站在我身前一米处,手里递着个手绢,我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我偷眼看他,他侧脸映着月光,月光给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又冷清的光润,更显得眉清目秀,五官宛如细细琢出一般,眼光如水。
我心里一动,仿佛被根羽毛轻轻地拂过。
他把手绢给了我后,又退回那块是石头上坐下。
我轻轻地说:“我想念我的家人。”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你不要担心。这次在江南,我派人去了南疆看望燕府诸人,他们在南疆置了房子和田地,也算是安定了下来,虽然是比不上在京城,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我苦笑,他果然认为我是在想念燕府的人,
但虽然他安慰得不在点子上,我心里却有了一点暖意。
渐渐,眼睛适应月光照明了,我看到他清亮的眼光盯着水面,好像在想念着什么。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传说,中秋看着月亮吃柚子,眼睛会更亮。
神使鬼差地,我说:“你以前中秋常看着月亮吃柚子吗?”
说完后,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这是什么无聊的话题。
果然,他奇怪地问我:“什么?”
我呐呐地说:“听说,中秋看着月亮吃柚子的人,眼睛会很亮。”
他怔了一怔,嘴角微微翘了翘。
我心一宽,这时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冷战,这秋天的风到了深夜也颇冷了。
他起身立起,硕长的身躯伸展,袖子轻拂,说不出的俊逸飘扬,说:“回去罢,夜深了,这石头上凉。”
说完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俊秀挺拔的背影,忽然感觉今晚的风也不是那么凉。
走过他刚才坐的石头旁,我不禁嘴角含笑,看了看那石头,却发现石头旁的泥地上用树枝划着一个字,虽然擦过,仍隐约可见,是“萝”。
回到水榭里,一阵欢声笑语袭来,宋香芹和嫣儿正和老夫人说着笑话儿,其他人也笑盈盈地听着。
我偷眼看了佟远宁,他正在和佟云荣对饮,依然沉静、疏远。
但我心里却在见到他时有了一点暖意。
又说笑了阵,在岸山平地上喝酒的丫鬟、婆子有些醉了、有些抵不过困意,陆陆续续地走些,只剩下一些人怕主子要使唤还在等着。
水榭里老夫人也有了困意,歪在塌上眼皮半闭着。一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有些也哈欠连天了。
玮夫人道:“老夫人也乏了,大家也困了,都散了罢。”
于是大家散了,我和孟惜荷留下来指挥丫鬟、婆子们收拾好桌椅、器物。馨月、纤云也要留下来陪我的,我看她们都是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只是勉强支撑着,便赶她们回去了。
一时收拾好了,我和孟惜荷道了安,也就分路回去了。
孟惜荷见没人跟着我,便派了个小丫头跟着我的,为我打着灯笼送我回院。
路上,我见那小丫头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也困得很了,一脚高一脚低的,于心不忍,便叫她回去歇息,月光这么好,不用给我打灯了。
那小丫头困得巴不得叫她回去歇息,忙向我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我就着月光,月光照得路面如一条白练一样,周围的花也清晰可见。
我住的院子比较偏,这半夜三更的,路上更是一个人也不见,冷风吹过来,更是一阵冷意。
我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加快了步子。
转过几棵花树,突然听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传来一阵说话声,我不禁一惊,放慢了脚步,慢慢地靠了过去。
我穿着平底布鞋,步子又轻,在离他们大约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下,他们并没有发觉。
透过花丛,我看到在花树后站着两个人,一个俊逸挺拔,正是佟远宁,而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侧着身子,我只能看到她的小半边侧脸,她有一个如悬胆一般秀挺的鼻子,和小巧的下巴,身子娇小,身材婀娜多姿,在月光越发让人觉得小巧玲珑。
只听那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远宁,我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了。”
佟远宁似乎吃了一惊,道:“这是为什么?”
那女子幽幽地说:“我和爹爹要去关外,我就要嫁与师兄为妻了。”
佟远宁脸上出现了震惊和伤痛的表情,说:“萝儿,不可。”
我心里一动,原来,佟远宁划“萝”字是因为她,原来他想念的是她。
萝儿轻笑一声,却透露着苦涩,说:“不可什么?为何不可?你已经有一妻两妾,我为何不能离开,为何不能嫁与师兄?”
佟远宁脸上的表情益加伤痛。
“萝儿,”他轻叹道,“你是知道的,惜荷是我在认识你之前娶的。四年前我爹和娘以死相逼不许我娶你,你也拒绝嫁与我,我万念俱灰之后,我娘逼我娶妾,我一赌气便娶了,若不能娶你,娶了谁还不是一样。但娶了之后我便后悔了,你知道我与她们并无夫妻之实。”
听了最后一句话,我差点惊叫起来,“没有夫妻之实”这几个字对我来说,真是个晴天霹雳,我和佟远宁成亲四年,竟然……竟然没有夫妻之实!
萝儿沉默了下来,一滴晶莹的泪滴挂在小巧的腮边,真是我见犹怜。
远宁走到她身前,满目柔情地说:“萝儿,嫁与我为妻吧。”
萝儿伤心地“嘤嘤”哭了,香肩微微耸动。
佟远宁默默地看着她,眼里闪动着伤痛和怜爱。
看着他的眼光,我想起了我对孟惜荷的客套和敬重,想起了他对我和周金薇的疏远。
他,是真的爱这位萝儿姑娘。
我不禁有点尴尬,觉得这样偷听有点不光彩,但又不敢动。
萝儿哭了半饷,止住了哭声,她慢慢地转身背对着他,面朝着我这个方向,说:“远宁,你知道四年前我为什么拒绝嫁给你吗?”
她瓜子脸儿,有双明亮的眼睛,水汪汪,如两弯泉水,悬胆一般的鼻子,小巧的嘴巴。
若只比五官漂亮,也许周金薇和孟惜荷并不一定会比她差,但她娉娉婷婷地站在那里,却如一株空谷幽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靠近,却又不敢亵玩,与惜荷的高贵,金薇的艳丽,是不同的气质。
她接着说:“因为我是叛党,而你是朝廷官员。你的家族无法容纳沈萝,我的家族,也不会允许我嫁给佟远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