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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这部俄罗斯片子,早上八点半,就在电影宫卢米埃厅开始放映,但聚焦前苏摇滚教父的主题,还是吸引了很多影迷早早就来了影厅。这几天的戛纳,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氛围。
哪怕凑热闹的,也有电影迷的气质。
仿佛这空气里都是电影的气息,任何穿过这空气走到季铭面前的,身上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电影味儿,一闻就闻的出来。
坐在季铭边上的是个意大利小伙,英语基本不会,却跃跃欲试想要沟通——他甚至试图有一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中文,真是疯狂。好在季铭的意大利语还可以交流,毕竟是歌剧之乡,季铭又是个好学的美声歌手。
“我叫安德里,你好,中国对么?”
“是的,你可以教我Ming。”
安德里在电影宫丝绒座椅上靠了靠,可能觉得挺舒服,又靠了一下,然后就自己笑了起来,跟个傻子一样:“这里真不错。”
“是。你对摇滚感兴趣?”
“对,还可以,有时候会听。”
季铭有点怀疑:“听几十年前的摇滚?”
“呃……”安德里有点犹豫,不过还是承认了:“其实我听得很少,我只是觉得这个电影很酷。你了解过么?它讲的是前苏的一个地下摇滚乐团……”
他窸窸窣窣地跟背书似的,把听来的故事梗概和很多寓意,都将给季铭听,幸好他的词汇量也不是特别大的样子,哪怕是他的母语,季铭都能听懂。
还没说完,电影就开始了。
镜头是季铭有点熟悉的,也许是背景上的类似,那种压抑的爆发感,在他清奇的歌单上也能感受到一些——当然,电影也有导演独一无二的才华,譬如MV式的穿插,黑白和泼色的交替……
一部传记片,跟季铭曾经看过的一部美国的音乐传记片《一往无前》,好像两个气质迥异的时空代表。
电影获得了空前的掌声。
导演的缺席,并未阻碍观众给出自己的赞美。
季铭跟安德里也站起来随之鼓掌,安德里有点懵懂,显然这不是个阅片无数的老司机,对于相对复杂的这么一部作品,吃起来略微吃力——其实说起来戛纳的电影都不太容易吃下去,因为戛纳并不要求你兼具各种素质,流畅、有趣味、吸引人等等,只要有一项非常突出,就足以让你来到戛纳。
这也是他们的理念,选一万部平庸之作的价值,也远远比不上任何一部具有格外长处的缺憾之作。
这里不是影院,这里是电影的殿堂,人人捧着优点来到这里,也希望所有人能够从这优点里得到思考——而不是去挑剔不足,尤其对于仅仅只是看片的欣赏者来说。
是一部好电影,当然饶是以严格目光来看,季铭也可以这么说。
但不太有获奖相,他想着,至少如果是自己,不会把奖项给它。
“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很不错。”
安德里打了个哈欠:“挺有意思的,但是我觉得有点困,可能确实是离我太远了,我也感受不到那些情绪。”
季铭乐了一会儿,当鲍勃·迪伦、披头士出场,都没法让你感到兴奋的时候,你确实应该睡一觉——不过最开始其实都是这样,看艺术片并不是一个消遣,很多时候它跟看含义深邃的书一样,趣味大减,驱使大家去看的,要么是能够从文字里找到认同感的,要么就是想要看完,然后去装哔。
“晚上会去看么?《喜欢、轻吻、快跑》,是么?”
季铭点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安德里显然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他约着季铭晚上一起去看:“我对那部片更有兴趣一点。”
季铭眨眨眼。
那是一部师生片,男老师和男学生,是的。
“我女朋友在的话,她一定也会喜欢那部片子的。”
安德里眨眨眼,没有特别的表达,他耸了耸肩膀:“她没在这里,真的很可惜,她在中国么?”
“嗯哼。”
分开的时候,安德里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你愿意来看我们的电影么?”
季铭愣了愣,啊?
“你是说你们的电影?”
“对,《幸福的拉扎罗》,我演拉扎罗。”
OMG。
在所有入围的电影当中,这是季铭最希望看到的一部电影,甚至高于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高于李沧东的《燃烧》,当然也高于《江湖儿女》,这部片子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然主义电影,跟《遇仙降》那种带有自然主义气质的电影不完全一样。
但应该是本届戛纳电影节上,最有相似度的两部电影了,也许是10%,或者15%?
它在季铭必看的片单上面,可能因为早已经确定,他都没有去了解更多这部片子的细节。在戛纳看片不需要用做中戏作业的态度来处理,提前查资料,然后整个过程都在试图发现什么道理,或者捕捉镜头语言——在这里,只是享受电影,感知电影。
“当然,我非常非常期待你的电影。”季铭笑了笑:“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来看看我的。”
安德里眼里露出惊讶,然后惊喜的神情来。
“你也是,哦,那部中国片子,《神灵降落之地》。”
恍然大悟。
有趣。
季铭晚上没有去成,幸好也没有约时间,不然就放人格子了。因为他晚上的时间被占用了。
红毯上见到的那位发行公司老板雅诺,约了文晏跟总发行商,这次他们要求季铭也能出席——可能是红毯的余波,让《遇仙降》意外获得了一点关注度。
“这就是区别,竞赛片里欧洲和美国之外的电影,你们受到更多的关注,就有可能拥有更多的机会。”雅诺带着大多数法国男人的油腻感,在他不装模作样的时候。
“我们的电影还没有在中国国内上映,不可能在国外先播,假如你获得了版权,可能也得等到可能要9月份才能上映。你觉得那个时候,影响还会在么?”
社交网络的记忆都是短暂的,全球皆然,没有例外。
总发行商王胜,一个金陵人,很干练。
雅诺笑了一下:“你知道,那点区别并不足以改变票房,但是足以让院线的态度出现倾斜。法国的艺术院线,是所有艺术片都垂涎的地方,这个国家的规定对艺术片极其友好,以至于连很多不同文化下的艺术片,都可以在这里获得一些回报。比如几十万,上百万欧元——很多片子都用不到这么多的预算。
所以我们只需要让院线的负责人们认为我们是不同的,那我们就有竞争力。等我们上了院线,就靠质量了。”
其实质量也没啥特别重要的,除非是什么神片,否则大多数艺术片就是那点意思,对于观众来说,总有可取之处,也总有困惑的点,看得人都是差不多的。
这些话,雅诺就没必要说出口,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王胜有点动心,他看向文晏:“文导你说呢?”
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靠卖文艺片活着,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在九十年代,甚至是21世纪初的时候,第六代导演在国外有一段甜头,大家都很好奇中国,所以愿意看这些“描述现实”的电影,那时候哪怕不能在国内上,甚至被封杀,也还可以继续通过国际发行获得回报,继续从事电影事业。
但现在,很难了。
所以雅诺在开奖前就有意愿拿下这部片子,还是挺有诚意的。
当然,也不用妄自菲薄,《遇仙降》既然已经出头,那么总有对华语电影感兴趣的代理商,除了雅诺的公司,还有一些诸如ARP,MK2等代理过大量华语电影的发行公司,也都接触当中。
文晏看了一眼季铭,季铭没说话,他也不懂这个。
“您认为我们有获奖的可能么?任何一个奖。”
戛纳的奖项最重要的四个,最高奖是最佳影片金棕榈,然后评委会大奖,接着就是影帝影后,连导演都要再次一筹,剧本、评委会奖就要再低一等,如果当届没有特设奖,诸如五十周年的“金棕榈中的金棕榈”之类的,那就是7个奖。
19部片子,150多人次的竞争者。
就只有7个奖,任何人都很难说自己会拿奖。
只要拿了,就一定不愁卖。
雅诺沉吟了一会儿:“坦率的说,可能性不是很大,尽管我不是大导演或者影帝演员,但我来判断,虽然您的作品有非常优秀的地方,也足够动人,可是未必能够获得评委的欢心。这一类的片子,在戛纳,尤其是今年的风向里,都并不被看好,比如您的作品,比如《幸福的拉扎罗》等等,就是不够社会,不够哲学。
您对现代青年内心的挖掘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切入点,Ming的表演也堪称动人、迷人。然而今年的预测就是这样,拿奖的也许是《盛夏》,也许是《影像之书》,谁知道呢。”
作为一个混迹戛纳十数年的资深买片人,雅诺有发言权,尤其是盘外的观察——不过他不一定会说实话。
都是商人。
“好,谢谢,”文晏点头,有点点失落还是:“后天片子首映之后,我们再谈。”
“好。”
这是肯定的,首映之后,买家会更多,但同时反馈也会出来,大家风险都会降低,又不是杀红眼的赌徒,一定要玩暗盘。
临走之前,雅诺给季铭留了联系方式:“如果你有兴趣,我认为你可以到欧洲来发展,或者做一些合拍片也可以,欧洲的观众会喜欢你的——尤其是红毯上的那个样子。假如你有想法,可以联系我,至少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咨询。”
“哈,迷人的亚平宁思考者?”
“哈哈哈,是的。”
季铭收下联系方式:“非常感谢。”
等雅诺离开。
“其实也没关系,自从季铭红毯大爆这两天,联系我们的片商已经有很多了,今天下午统计了一下,有二十多个地区都已经来联系了,等到后天我们的电影上演,我觉得结果会更好。”王胜倒是挺有信心:“其实拿奖固然好,但不拿奖也不是就卖不出去。”
“唉,我是觉得电影拿奖的可能性不高,毕竟我这个新风格还没有那么成熟,原本我想着季铭是不是有可能去拼拼影帝——”
她越说,季铭的心脏就越跳。
但文晏终究还是没说出许愿的事儿来:“反正有红毯那回事,也不算白来了,以后机会还多呢。”
呼~
看来真是命中没有,连许愿都一次一次在嘴边止步。
季铭心里摇头:“本来就没指望,想那么多干嘛呢,我倒是觉得咱们说不准能混个什么评审团奖之类的,搞个末奖也还可以嘛。”
毕竟,“有所斩获”的许愿已经许出来了,毫无疑问应该是有一些奖的。
“哈哈,你说的还挺轻松。”王胜也是有些资历的了,国内做国际发行的人里头:“别看戛纳有七个奖,但属于电影的,只有三个,金棕榈,评审团大奖和小奖,哦,小奖就是评审团奖。十九部电影,全都是优中选优出来的,你能拿第三名么?”
季铭对这种凭借着一点资历,很喜欢说“不可能”的人,非常不喜欢——这种人就是大许愿术上的白痴,无灵根者,废柴,经脉堵塞,没救了。
“不能这么说,拿了影帝影后编剧导演,就不太可能拿评审团奖了,所以它大概率只需要是前七名,而且排名这种说法非常不靠谱,怎么排?权重是什么?是吧,说不定只要一个评委坚持一下,其他人觉得也差不多,奖就定下了。”
王胜楞了一下。
他也接触过不少年轻演员,大多都不太会反驳他——因为他们对国外实在不太懂,也不愿意露怯,所以大多时候都闭嘴。
季铭这么直接的,比较少。
他打算给季铭科普一点国际发行知识,但是季铭没兴趣听,他转向了文导:“拿奖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我觉得会有一些收获的,太晚了,明天还要去《江湖儿女》的首映,我先回酒店了。”
“你赶紧回吧,下回出来带个助理,一个人晃来晃去,危不危险的。”
“哈哈,好。”
季铭跟王胜点点头,起身就走了。
留下王胜瞪着眼睛,有点莫名。
文晏看了他一眼:“王总,这位是国内最有人气的演员,我们这部片子就算卖的再好,也抵不上人家一部戏的片酬。你就别想着给他科普国际发行了,除非你能做出好莱坞大片的规模来。”
呵呵。
就说你尴尬不尴尬——文晏看着他尴尬的样子,反正是挺爽的。
……
第二天的《江湖儿女》首映,盛况空前。
无论是媒体,中国影人,欧洲观众,买片的……济济一堂,热闹的仿佛不像是一部艺术片,感觉像是什么大片在这里开首映礼了。季铭事先说好,没有走红毯,但还是被国内记者拍到了照片,依然一身休闲装扮,跟徐铮边走边聊,一起步入电影宫。
自从红毯一鸣惊人之后,季铭以更加快速的速度消失在视野里。
杨如意帮他推掉了所有媒体的约访——其实来之前就推掉过一波,大家也都知道他在戛纳希望能够好好看片,好好享受电影,而不是把电影当成一个布景板。但是风头大爆之后,不甘心的媒体自然会有新的邀约,但季铭团队的应对还是一如既往。
“真不好意思。”
“行程都定好了。”
“太热了,凉一凉,凉一凉。”
“下回下回。”
对亲近程度不同的媒体,也有不同的话术——好歹一碗水端平,谁都不接。而且季铭出道以来,就比较难采,但一旦合作,态度又非常诚恳配合,大家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恶感,最后背后讽刺两句:还没有艺术家的命,就得了艺术家的病。
但对季铭新闻的渴求又一直存在,所以抓拍季铭,就成为了一个任务,本来觉得他肯定要出现在《江湖儿女》红毯的,不必等到明天《遇仙降》,但没想到他愣是没出现,而是跟徐铮另走一路——好歹还拍到一张了,而且等会一只眼有约到徐铮的专访,到时候还能问问季铭,也能出个新闻了。
“唉,处心积虑啊。”
“哈哈,谁让人家红呢。”
“要说也不能说人家不对,来戛纳看电影也是正题,对吧?不能一边说那些蹭红毯心思不纯良,一边又说季铭不愿意接受采访,哈,有点双标。”
“算了,等会散场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抓到他问两句评语。”一只眼的记者摩拳擦掌:“对了,你们是大台,要是能有料,别忘了分点儿边角给妹子啊。”
对方是1905电影网,也就是CCTV电影频道的官方网站的记者——值得一提的是,CCTV6由光腚管辖,只是挂在央视旗下,比别的频道还要来的官方一点。
“没二话呀。”
“那就谢谢了。”
一只眼的心机妹子,可没打算把徐铮的专访消息分享给1905的大哥。
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