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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怀孕是挺着个大肚子,往前顶着走,走姿是一种骄傲,因为人家怀得是自己的孩子;田才怀孕是挺着大胸膛,往前缩着头走,走姿是一种耻辱,因为自己怀得是妖怪的孩子,那只金冠飞狐的幼崽就怀胎在胸的左边,跟心脏一个位置。女人怀孕不是新闻,男人怀孕就是特大新闻,我们不敢招摇过市,弄不好容易引起骚乱。
本来打算坐火车的,担心火车上人多嘴杂,田才压力山大,临时改成开车前往六盘山。我们都是轮流开车,一路上有说有笑。田才跟我们讲了不少古墓里的情况,但其他九个人是怎么死的,他却是三缄其口。父子俩都是顶尖的考古专家,正好给我们几个普及了一下考古常识和技巧,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我听得很认真,虽说是半路出家参与考古,但我倒是负有极大的热情,对这个极为感兴趣。期间我不懂就问,田教授对我赞赏有加,说我的领悟能力不比他手下的学生差,还说以后有机会就让我考研,只要报考考古,他就有办法让我成为他的学生。
高速公路设有很多服务区,加油的同时正好解手方便,反正走了一大半路程了,大家就决定在这个服务区歇歇脚。服务区不是很大,两间男女厕所,一间超市,一间餐厅。这个时候也不是节假日,来来往往的车辆凤毛麟角,少得可怜。停车的地方很空旷,很多当地人便“占山为王”摆起了摊位,吃的用地玩得穿的一应俱全。
一个红衣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光着一双脚丫子,地上放着一个不锈钢衣架,上面就孤零零挂着一件红色的上衣,没有标价格。因为出售的衣服跟她穿在身上的一模一样,看款式比较新颖,色彩也很艳丽,倒是格外引人注目。别人都是摆一堆衣服,挑着花样给客户介绍。她却只卖一件,不但款式单一乏味,而且她的服务态度也相当冷淡,毫无热情可言。
我心想,秋末冬初的气温已经很低了,一个小姑娘家竟然踩着水泥地不穿鞋,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冷,难道本地有这个风俗习惯?扭头看看四周,别的小姑娘有好几个,也没她这样的。如花似玉的年纪,不说心灵手巧吧,至少也应该活力四射,但她的动作和表情比较刻板生硬,看谁都是冷冰冰的。我心里好笑,这样还出来混,你妈知道吗?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从东边过来,正好经过小姑娘,大概想照顾她的生意,欠着身子对小姑娘说,看你站这大半天了,这件衣服始终没卖出去,刚开始没经验,慢慢就好了。我家姑娘跟你岁数差不多,你卖我吧?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眼妇女,似乎一点都不领情。嘴里冷冷说道,这件衣服不卖你,你家姑娘穿着不合适。
妇女先是一愣,心想我家姑娘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呢?随即释然,心想或许这丫头受过什么刺激,否则说话怎么总是冷冰冰的?她也不生气,很有涵养地笑了笑,说道,多少钱?我买得起,我女儿天生喜欢红色,一定会喜欢的。你大冷天站这卖衣服,不就是为了多挣点吗?你放心,我不差钱,只要俺家姑娘喜欢,买了就值。
我瞅着这位好心肠的妇女,心里很感动,这么实在的人满大街也刷拉不出一个,这种人在大城市都快濒临灭绝了。
小姑娘冷若冰霜地一拉脸,说你这个阿姨怎么回事?说不卖你,就是不卖你,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够绝情的,直接拒人于千里之外。妇女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地面色铁青,她嘟嘟囔囊走远了,末了还回头看一眼小姑娘,似乎难以理解,最后摇摇头走了。
小姑娘眼神瞅着妇女远去,依然面无表情,然后继续盯着来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寻找自己的目标。
我一头雾水,说好奇怪,没见过这样卖东西的。姑娘卖衣服的态度实在理解不了,这样卖下去,别说一天,就是一年也不会有人买的。愿意买的,她不卖,不愿意买的,她还能强迫人家买下来?挺稀罕的,我忍不住想看看,她如何把这件衣服卖出去。
田甜取笑我没世面,说当下销售手段花样百出,很多人打着独一无二的牌子做宣传。大冷天光脚就是吸引你的眼球;衣服穿自个身上既能让客户“立体”观察款式和质量,又不用请模特,也不用浪费口舌,这叫一举两得;一天就卖一件衣服,这样才能显示出档次和品位,买的人趋之若鹜,这叫有“德”者而居之。大家争相购买才有意思,拍卖会都是这样的,一件东西明明值一万,很多人竞相抬价,这件东西最后就卖一百万了,冤大头不但不冤,人家享受的是身价。
我点点头,田甜分析的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能说全都是牵强附会。
李佳珠不甘落后,也凑过脑袋说,天宁同学,我也给你普及点知识。别看一大堆衣服琳琅满目,赚的钱还不如人家小姑娘这一件赚的多,这里面的学问很大。我一个朋友就在火车站卖手串,专门卖给那些土豪,你猜怎么着,一个月就赚十多万。也不是卖假货,是有档次的那种高档货,一天就卖一串,绝对不多卖,即使有人上杆子买第二串,他也不卖,说这一亩三分吃的就是这碗饭,后来人送他外号“人一串”。这个姑娘就卖一件衣服,就是学会了这一点。
李佳珠说的有模有样,摆事实讲道理,倒也能自圆其说。
我开玩笑说,看来我历练的太少,还真是孤陋寡闻。以后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就托个饭盆,一边沿街要饭,一边学习人生。
一辆红色轿车嘎然一声停到服务区车位上,刺耳的刹车声吓了我们一跳。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司机,她一只手懒洋洋地摘下墨镜,另一只手“高贵”地遥控关闭了车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说,还挺拉风,一时间引来很多人投来惊奇的眼神。
刚刚走过卖衣服小姑娘的摊位,立刻就被小姑娘拉住胳膊了,忽然像变了个人,她满脸笑容说,大姐姐你好漂亮!买件衣服吧?这是件最流行的衣裳,穿在你身上更漂亮。
女司机对这种现象似乎习惯了,顺手翻了一下衣服,脸上不露痕迹地说,衣服倒是很鲜艳,款式也不错,是皮做的吧?什么皮?你打算卖多少钱?
我当时心里一愣,这么鲜艳的衣服竟然是皮子做的,这精湛的工艺就值点钱,怪不得不卖那个妇女,小姑娘是怕她买不起,因为好心妇女不识货,这才把人家哄走。
李佳珠得意洋洋说,怎么样?我就说是高档货。
小姑娘嘴巴甜滋滋地说,大姐姐好眼力,英雄爱美女,美女爱衣裳,姐姐你看上的衣服,我就是赔钱也愿意卖给你,你给个价,合适就卖你。
田甜撇撇嘴说,这小姑娘还真是小看了她,小嘴巴够花哨的,白富美要挨宰喽。
我说不一定,这女人是妖精里的妖精,人家是不会伸着脖子让你砍得。
女司机拿出坤包,里面明明堆着一大堆钞票,斜眼看了小姑娘一眼。信手拿出两张钞票说,就给你二百,想卖就卖,不卖就拉倒。
小姑娘似乎吃了一惊,好像在考虑卖还是不卖,眼神忽然诡异莫测,盯着女司机笑着说,你就不能多给点?
李佳珠有点钦佩白富美说,这件衣服少说也值个五百元。火候老辣,真够狠的,给人家两百。估计是小姑娘的底线了。
田甜换位思考说,我要是小姑娘就卖了,碰到识货的主讨不了便宜,不如大方点出手,彼此不用浪费口舌。
女司机面无表情说,可买可不买,我衣服多的是,二百块钱也差不了多少。
李佳珠最爱打抱不平,我硬是一把没拉住。她径直走过去,对着小姑娘说,这件衣服别卖她了,耍你呢,我给你四百,你卖给我得了,我也喜欢这件衣服。
小姑娘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热情。女司机看有人故意搅局,嘴里讥笑说,怎么着,一个臭卖衣服的,还有衣托?真是笑死老娘我了,三瓜俩枣的,值当吗?
李佳珠听她意思把自己当成小姑娘的衣托,于是拉开架子,想讨个公道。没想到到小姑娘使劲把拉开李佳珠的身子,语出惊人地寒声说道,你这个管闲事的,什么地方跑过来的?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妨碍我卖衣服,这件衣服你穿着也不合适,别说四百,就算四十也不卖你。
小姑娘变脸很快,忽然对着女司机笑咪咪说,大姐姐,别听一个外人胡说八道,二百就二百,人配衣裳马配鞍,谁叫你穿着好看呢,这叫有钱难买我愿意。
女司机不吃馒头争口气,哗啦一声将衣服卷走,二百块钱大概因为小姑娘没接住,飘在地上。我气得不行,明明是在帮小姑娘说话做事,人家毫不客气给吃了个闭门羹。
等女司机走远了,小姑娘对李佳珠鞠躬说道,姐姐谢谢你,希望你不要生气,你也是个好人。我要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来得及的话还能赶上今天最后的末班车。
李佳珠像是见到鬼一样,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姑娘刚才还好坏不分,转眼就知书达理,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我也迷惑不解,高速路两头封路,一头进一头出,公交车都进不来,哪还有什么末班车拉人?这不是鬼扯淡吗?
田教授搀扶着田才从休息大厅出来,怕别人说闲话,特意买了一条长围脖盘在儿子胸前,外面看虽然也是鼓鼓囊囊的,但也能稍微遮掩一下窘迫。
李佳珠和田甜还在为刚才的事发牢骚,好在人家小姑娘已经道歉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时,女司机低头从超市出来,一条胳膊下面夹着刚才新买的衣服,另一只手拎着一大包零食,抬手看了一下表,便急匆匆地走向停车的地方,经过我们的时候还故意撇了撇嘴。我怕李佳珠和田甜找人家麻烦,就说我们也走吧,大家都是过路之人,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再见上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我们几个刚进了车,还没等发动呢,就看到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冲进停车场,行人纷纷避让,都指着大货车指指点点,好在停放的车辆并不多,否则不知道有多少车要遭殃。只听一声巨响,眼瞅着大货车正好撞了红色轿车。
李佳珠捂着嘴巴喊道,那个女人还在车里呢!
巨大的冲击力顶着的小车跑出去老远,我们甚至能看清女司机趴在挡风玻璃上求救,但迅即车身发生侧翻,不断往前翻滚。远远地看,小车像一个足球,不断地被人踢着往前翻滚。
滑行了很远一段距离,大货车和轿车才停下来。红色小轿车已经面目全非,大货车司机却安然无恙。当闻讯赶来的警察撬开小车车门的时候,女司机从里面“咕噜一声”头朝外掉出来,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像是被活活剥了皮一样。
田甜语出惊人说,女人满身是血,我怎么看像是穿了一件红衣服,跟她在小姑娘买的那一件皮衣一模一样。
大家心底生出了寒意,是偶然还是巧合?为什么都是红色皮衣呢?
大货车司机本想进服务区休整,明明踩着刹车,大货车却能加油自己往前跑。人命关天,司机拼命向警察解释自己的行为。不一会,交警和法医也赶到现场,检测到大车司机并没有喝酒,刹车也完好无损,证实肇事司机和女司机也不认识,完全排除凶杀行为。最后暂时定性为一起“意外”事件。
停车场至少停放了二三十辆车,却偏偏撞上了女司机这辆,其他车辆连个剐蹭都没有,这件事真是挺邪门的。
女司机所有的物品都被清理出来,却唯独不见了那件新买的红色皮衣,刚才我们明明看到她带进了车里,怎么会没有呢?
心里一冷,我回头一看,那个卖红衣裳的小姑娘早就无影无踪了。
正好办事民警对几个目击者作笔录,无意中透露,半个月前这条公路刚发生了一起车祸,死者是个十八九岁小姑娘,被一辆私家车拖行跑了一公里,死的时候也是血肉模糊。可惜肇事车辆没有悬挂号牌,只知道是一辆红色轿车,而且司机为女性。
田教授和田才认真聆听着田甜诉说刚才发生的一切,李佳珠时不时的补充意见。最后越想越不对劲,我们不禁毛骨悚然起来。小姑娘种种怪异举止根本不符合常情,大冷天光脚、只卖一件红色皮衣、不卖好心妇女、不卖李佳珠、偏偏卖给过路女司机……再加上女司机的离奇遭遇,我们大胆猜测,小姑娘有可能是一个急着投胎的女鬼,只不过想寻找一个替身而已。妇女和李佳珠虽然跟小姑娘发生接触,但因为她们的善良,被女鬼放过一马。这个女司机却恰好送上门来,于是就成了替死鬼。
李佳珠恐惧说道,我说世上哪有这么鲜艳的红皮衣裳,敢情是人皮做的,怪不得那个小姑娘不惜赔了血本也要卖给女司机,女司机也注定逃不过这一劫,爱占便宜的人注定吃大亏。
我们几个唏嘘不已,我说我想起来了,小姑娘赶末班车,实际上是追赶今天的最后一辆灵车,它是通向阴曹地府的专用车辆,活人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