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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士大哥此去,还请多加保重。
赵与莒站在庄门口,自从他满十三岁之后,他外出的次数反而少了,他在外的神情也越地象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而不如以前那般老诚。庄子里的人或有些诧异,只不过熟悉几年前他的庄户,如今几乎都被送去了淡水,现在庄子里一些事情,都是义学少年在打理,比如说护院,便是秦大石龙十二等人。
庄子的几亩水田,也悄然变卖,仿佛家中又开始倾颓破败了。
阿莒请回吧,我自会谨慎小心,若有什么消息,立刻送信与你。石抹广彦拱拱手,深深瞅了赵与莒一眼,然后翻身上马。马行出老远,他回头再看,赵与莒依旧站在山庄门口,见他回头,又挥了挥手。
我这位义弟,却是了不得的人物,若不是我,谁知道他竟然布下了一个关联天下的大局他僻居于此,却熟谙天下大势,果真是卧龙一般的人物,也不知道何等人物有幸,能得他辅佐。石抹广彦心中暗想,这十余日里,他住在郁樟山庄,这种感受越的深了。
送别石抹广彦之后,赵与莒极是欢喜,回到书房中,竟然忍不住翻了两个空心跟斗,把跟在他身后的韩妤吓了一跳:大郎小心
扮了一年的孩童,没料想还真象孩童了。赵与莒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哈哈笑了声。
韩妤也极是欢喜,只为赵与莒这少年本性,小时她不清楚,大了渐渐明白。象自家大郎这般年少便不苛言笑,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片刻之后,赵与莒的欢喜之色便收敛住了,他坐到座位上。拿来一张纸,用毛笔在上头写下蝴蝶二字。
他深知耶律楚材对胡人的作用,将耶律楚材等这一批金国青壮官吏带走,铁木真便是占了金国土地,一时之间也没有足够人手来改变统治方式。
长期以来,这些胡人的草原强盗本性,让他们都是只破坏不建设只掳掠不安抚。这虽是使得他们来去如风,却也给他们带来极不利地后果。那便是破坏掳掠只能逞一时之志,却不能迅改变胡人在国力上的弱点:没有稳定的后勤,没有可靠的补给,没有将生产化为战力地机制,甚至没有足够充作战士的人口。胡人可逞一时之志,打败金国几十万大军,但用不了一年,金国便又可以拉出一支几十万的军队来。可胡人不行,一次劫掳失利便没了补给要饿肚子,一次大败死伤过半便会整个部族元气大伤乃至有灭国之忧。
若按照后世的历史。今年铁木真召见耶律楚材之后,为他所说服,用汉法治汉地,设官吏管辖地方,源源不断地向胡人输送财货物资武器甲胄和青壮。使得胡人不唯有了战术上的优势,也彻底得到战略上的优势。
赵与莒明白,他将耶律楚材抢先弄走,这虽是釜底抽薪,却并不能根本上阻止胡人学会治理国家,弄走耶律楚材,铁木真手中还有史秉直史天泽史天猊这些汉人,还有耶律阿海耶律秃花这样的汉化契丹人,当铁木真势力壮大到一定程度,没有耶律楚材。也会有其它人献计安抚北地。不过,能将耶律楚材和这些充作基层官吏的人掳送至流求,铁木真便是采纳了那计策,手中也一时乏人,想要稳固统治,必然会比原本地历史更耗时力。
另外,耶律楚材其人也确实是第一等的人才。他不唯通晓儒学。而且善于理财,自铁木真手中挖走他。让赵与莒多少是有些兴奋。
一代天骄他冷笑了声,忍不住投目北望,这算是他与那位横行欧亚的一代天骄第一次交手,敌明我暗,让对方吃了个小亏。
大郎,头还好么
一双温暖柔和的手搭在他额侧,轻轻替他按摩着,韩妤见他神情古怪,以为他又是头痛犯了。
没事,不必看看几点了。
赵与莒闭着眼睛,韩妤侧过头看看:九时一刻了呢。
因为赵与莒习惯的缘故,如今刻钟标时都是十二小时制的,他吸了口气,又长长吁出来,初时的兴奋过去,他的心情再度恢复平静。
我眯一会儿,九时半叫我,今日还要做些他一边说一边沉沉睡去,声音也微不可闻,韩妤凝视着他因为睡去而平静的脸,心中觉得极是温馨。她只愿这一刻永不过去,自家大郎永远如此,象个婴儿般在她怀中沉睡就好。
然而,十五分钟,不过是短暂片刻,当刻钟到了九时二刻时,韩妤轻轻叹了口气,她怀中的赵与莒立刻惊觉,抬起头来问道:时间到了
大郎何不多歇息会儿,便是有事,也有义学少年为大郎所用,何须凡事皆亲历亲为韩妤忍不住劝道:大郎身体要紧
无妨,每日睡足八小时,已经是极奢侈了。赵与莒活动活动脖子:打盆水来我洗脸,然后要去试验室,这试验课,须得我亲自上不可。
如今仍然在郁樟山庄地还有义学五期与六期共是一百三十余人,其中六期的上午还要跟着先生学识字,而五期已经完成了识字课,两年多下来,他们少的识字也在两千以上,好的甚至有六千,已经能流畅地写记录与信件了。故此,赵与莒将他们上午的识字课改为试验课,教他们一些简易地化学物理知识。此前毕业却仍留在庄子里的义学少年,只要未曾安排到职守的,也都会来旁听。
郁樟山庄中上下都是义学少年,故此赵与莒讲的内容之中,已经可以出现一些惊世骇俗的内容。诸如大地为球形万有引力之类,有时还会做些化学物理实验。
若说前三期义学少年,赵与莒偏向于培养他们的管理才能,那么后三期则偏向于理化技术。对于这些已经培养出学习习惯地少年而言。赵与莒打开了一扇完全不同的大门。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赵与莒望着一双双渴求的眼睛,心中默默想。
五期少年将在今年四月前送往淡水,六期的也将在明年四月前送出,自那之后,郁樟山庄会冷清下来吧。
定了定神,赵与莒开始讲课,当他看到坐在孩童之间地欧八马时,微微笑了笑。欧八马父子在流求花了近半年时间造出的玻璃器皿。给他带来的绝对不只是财富。
东海海上,定远号迎风破浪,帆扬如云。数十只海鸥围着船桅杆绕飞,出欢快的鸣声。
杨妙真站在船头,这是她第二次来流求,她深深吸了口气,海上的空气里带着股盐味儿,但是她很喜欢,这是一种宽阔无边而且自由自在的味道。
定远号左后方约五十丈,耶律楚材站着章渝号的甲板。也同样深深吸了口气。他已经听得船上水手说了,马上便能抵达此行地目地地淡水。
这些水手谈起淡水时,神情都是极骄傲的,就象当初金国中都人谈起中都一般,透着股居高临下地味儿。耶律楚材旁敲侧击。自他们嘴中得到不少消息,可是听得的越多,他脑子里便越觉着糊涂。
听他们说,淡水不过是悬岛在流求岛上的一处据点罢了,流求耶律楚材是知道的,三国时吴国卫温曾经到过,被为疫病驱走,想必是蛮荒瘴疠之地。水手们有的说淡水是七年前开始建的,也有的说是三年前,无论说的是多少时间。这悬岛以淡水为据点时间都不长。
可在水手们嘴中,这却是个泉州庆元府都比不上地城市。
心中极是好奇,所以当船近淡水时,耶律楚材便登上船头观望。因为有孟希声的交待,林夕对耶律楚材还算客气,只要他不坏事,站在船头的自由还是有的。
海面之上无法确定距离。耶律楚材只看到远远的海天之间。似乎有道白影,随着章渝号接近。那白影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长,渐渐可以看出全貌来那是一座树在山顶地石塔,与悬岛的灯塔相似,想来也是起着灯塔功效。不过这石塔比悬岛的灯塔要高大许多,不知是被什么颜料刷成了白色,在阳光下颇为亮眼。再近一些,耶律楚材看出这塔有九层高,放在6地之上,也算得上是高塔了。
在塔下,是一座城镇,被高二丈左右的城墙护着,城墙向两周延展,依着地势上下起伏,耶律楚材觉这城墙尚未完全竣工,还不具备防护之力。
城墙之内,是栉比鳞次的房屋,这些房屋竟然无一是木结构的,至少耶律楚材眼中没有看到金国和大宋常见的木结构房。
自城门处,一条白带般的路向码头延伸过来,这路显然又是用孟希声口中所说的水泥铺成的了,路宽应该有四丈以上,两旁都种着树,虽然还只是幼树,又刚过年关,可这些树都郁郁葱葱迎风摇摆。道路再两边,则是广阔地良田,主要是水田,也有旱地,田中有三三两两的农夫在翻地。因为还不是农耕时节,所以耶律楚材见着的农人并不多。
淡水耶律楚材心中既是惊讶又是欢喜,还有一些惶恐。原本以为是海外蛮荒之地的,却觉竟是处富庶所在,他如今已经深信,自己被送到淡水来,绝对不会是用来做矿工的。船靠上码头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队身着劲衣的青壮,他们手中都有一色地制式武器,目光坚定而紧闭着唇,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他们就站在耶律楚材面前,可他们地眼眼里仿佛都未曾看到他。
耶律楚材惊讶地觉,这些人个个都是短,象是剃度了的僧人一般。
当中明显为领模样地人,正是李邺。他同样剃了个寸头,穿着皮靴,腰间扎着宽皮带,目光冷肃地盯着耶律楚材。
他们这身劲穿和皮靴,尽数是赵与莒设计的,甚至包括他们肩上的标识。这完全是一支近代化的职业军队,虽说他们拿的只是冷兵器,可纪律行动,都是严格按着赵与莒编定的操训指南所完成。
自然,他们现在还只是有个职业军队的模样,虽说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曾跟着红袄军上过战场,可那并不能算是一个军人,无非是一群纠合在一起的流民罢了,说得更难听些,便是一群蠢贼。
可在他们身上,耶律楚材还是觉察到一丝异样,既不同于金国宋队,又不同于胡人的战士,这是一支他完全不知道的部队。
敬礼
李邺下了命令,所有护卫队员猛然举起手中长矛,齐声大喝:敬礼
虽说只是五十人,可五十人却显出几百上千人般的气势来。那些心不甘情不愿被送来的金国年轻官吏和士子,这一刻都禁不住屏住呼吸。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耶律楚材嘴中有些涩,这样的岛上竟然有这样一些人,他不知道石抹广彦的义弟,那位神秘的主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李汉藩,做得不错。杨妙真初时也被这一声吼吓得一跳,但旋即笑了起来。就象孟希声字审言一般,在李邺十八岁整时,赵与莒不唯给他寄了封信来,而且来为他取了字,汉藩,取自汉家藩篱之意,李邺随着赵与莒学了四年,虽然学业不得很擅长,却也知道自家之字是寄予厚望的。
四娘子无论他心中是不是对杨妙真有好感,可是此次杨妙真都是代替赵与莒来淡水,故此他在礼节之上不能失仪。又拱手施礼之后,李邺笑道:四娘子,这些护卫队中人,有不少你还识得吧。
那是自然杨妙真一一看过,五十人的护卫队中,倒有大半她都认识:单杜久高大猛何小山庄可
她一一将这些人的姓名叫了出来,每个被他叫的人,神情都有些激动,但护卫队的纪律极严,谁都不想因为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被李邺关进那地牢之中,故此每个人都是平视着她,向她行礼,却未有一人说话。
李邺看着这一幕,唇际微微露出笑意来。
李汉藩,做得真好,若不是在庄子里见过大石十二他们,俺几乎要被你唬住。杨妙真瞧着他这丝笑,忍不住打压了句。
他们跟在大郎身边,自然不同,我不过自大郎那学得些皮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