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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杨广踱步到窗口的位置,忽然一阵劲风吹起了厚重的帘幕,也将灯台吹落到地上发出一阵轻响。
他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借着窗口洒进来的阳光,隐隐见到一个身影站在黑暗里,立时喝道:“是谁?”
“回陛下,是奴才。”木乙捧着一盘子珍珠,从阴暗里走出来。
“是你?怎么会是你?”杨广诧异的问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怒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回陛下,奴才刚刚过来,”木乙回道,“皇后娘娘为了感谢佛子,赐下一盘珍珠,奴才奉命去库里取了珍珠,再回甘露殿的时候,佛子已经走了。”
“奴才想着交给唐国公也是一样,就跑去了殿内省,但唐国公也离开了,没有陛下的旨意,奴才也不能出宫,因此只能来找陛下了。”
杨广的脸色缓和,仍怀疑的问道:“李渊他早就离开了,你这珍珠取了这么长的时间?”
“回陛下,这珍珠大小不一,奴才挑了好久,才凑齐的数目,以至于最后耽误了时间。”
杨广看了看盘子里的珍珠,果然是大小一致的,也就放下疑心。这就是杨广,他从来都是想当然,也不仔细想想,若是连贡品的珍珠,都要木乙这个内宫总管亲自挑选,他的内廷少府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魏六!”杨广叫道。
“奴才在!”魏六在杨广呼喊的时候,就已经现身,见到是木乙,才没有过来,此时听到唤他,立时来到杨广的身边。
“今天宫门谁当值?”
“回陛下,是右武卫迟正志和左武卫柴绍。”
柴绍?正好,杨广吩咐道:“魏六,你将这珍珠给柴绍送过去,说是皇后因为感激,赏赐给佛子的。”
魏六正要领命,却听木乙说道:“启禀陛下,奴才不敢劳魏长秋,还是奴才自己送过去吧!这样对皇后娘娘可以交待。”
按宫禁,为了防止皇宫的秘闻外传,内宫总管是不能与武卫将军有接触的,但木乙本来是伺候西梁末帝萧琮的宦官,后来萧后嫁给杨广,萧琮身为兄长派木乙送贺礼,萧后就把将木乙留了下来,并且成长为她的心腹,算起来也有快三十年了,所以杨广也没有多疑,摆了摆手让他去了。
木乙离开,魏六的眼睛却眯了起来,盯着他的身影看了好半天。
杨广走回龙案前坐下,向魏六问道:“玉珂到唐国公府了吗?”
“回陛下,王贵妃因为这件事正在甘露殿等候陛下,她想明日宣招唐国公入宫。”
“什么事?”杨广皱眉。
“回陛下,王贵妃与恒阳公主感情很深,她担心公主去了唐国公府会受委屈,所以想当面叮嘱唐国公几句,再将公主亲手交给他。”
“多此一举,朕的女儿,李渊他敢欺负。”杨广先是不满的说了一句,想了想,又道:“那你现在就去告诉她,朕同意了。”
“奴才领命。”魏六躬身退下。
杨广在龙案上铺开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四个城市的名字,长安,洛阳,晋阳,江都。
然后在江都的下面写了长孙敞,陈棱,张镇周,在洛阳下面写了韦津、段达、皇甫无逸,在晋阳下面,写了独孤楷,尧君素,王威,但在长安的下面却迟迟没有动笔……
杨广已经在考虑自己亲征高句丽之后,留守四都的官员,江都留守长孙敞,他是十分放心的,有陈棱,张镇周辅佐,不会出乱子,洛阳的韦津是韦孝宽的儿子,官职是民部尚书,两朝老臣,也能镇的住东都……
晋阳北都方面,独孤楷是他最信任的近卫将军独孤盛的哥哥,虽然老迈了,但有尧君素和王威辅佐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有京都长安,他迟疑不决,本来卫玄是最好的人选,但他有一项重要的计划要实施,准备带着卫玄一起去涿郡,所以就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辅佐的人选到是不用思量,阴世师和屈突通,但这个留守的位置,既要身世资历镇得住,还要对自己忠心耿耿,至少不会造反——
他的眼前出现两张面孔,元寿,韦云起,这两个人无论影响力,还是能力,都能胜任这个职位。
元寿的资历没有问题,太府卿,左卫大将军,但他是西魏的留传下的皇室血脉,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是在关陇系贵族里还有很深的影响力,朕不怎么信任他。
韦云起为人正直,不结朋党,甚至连韦家自己的人,也不怎么走动,一心要做孤臣,朕是信得过他的,但是韦家现在势力有大了,韦云起不会造反,不代表韦家的其他人不会,到那时,他会怎么选择,就不好说了。
万一有事,长安是关中核心,关隘遍布,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想平叛都难,当初宇文泰就凭借这块土地,稳住根基,发展壮大的,朕不能掉以轻心,要仔细斟酌这个人选。
王德报了一摞奏折进来,轻轻放在龙案之上,杨广的目光倏然盯过来,他惊异的问道:“这么多?”
“回陛下,这只是吏部的,其他的还没有送过来。”
杨广拿起一本,窦进的,骑马摔伤了,要辞官。再拿起一本,窦逵的,身染肺痨,请求辞官,窦琮,腰上长了火疖子,请求辞官……
“窦抗——你个混蛋!”杨广咬牙切齿的骂道,把龙案上的奏折全部甩飞。
眼前仿佛出现窦抗那张脸孔,玩世不恭的对他说:陛下,你不让我捣乱,我就不捣乱,官职都还给你,这下你就不用担心窦家捣乱了吧!
他气得站起来,来回在殿内疾步走着。
杨广表面很愤怒,但内心却知道,这步棋窦抗走的很高明,窦家都断臂求生了,朕当然也不能赶尽杀绝,再降下任何惩罚,都会立刻引起整个关陇集团的不安,搞不好就会出现更多的辞呈,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
地上散落的奏折被吹进来的风,刮得飘来飘去,王德正在指挥两名小宦官收拾……
杨广陡然止步,脑海灵光一动,窦抗?这家伙不正是长安留守的最好人选吗?
他是绝不会造反的,而且朕要将长安交给他,也肯定是安然无事的,窦抗不会为窦家惹下祸事,而且这家伙的影响力也足够大,镇得住长安城里的所有勋贵……哼,你想躲清闲,朕偏偏不让你躲。
可——窦抗,这个老东西从来不让朕省心,他一旦成为长安留守了,朕的这群长安官员,就等着天天被他折腾吧!搞不好就有被他找借口宰了的……
还需要一个人能制约到窦抗,但又不能是李子雄那样的,否则就不是制约,而是天天干仗了——那合适的人选就是元寿了。
“封德彝!”杨广说道:“给朕拟旨,窦抗任长安留守,太府卿元寿进内史令,留长安辅佐代王杨侑。”
“陛下,窦抗白身担任长安留守吗?”封德彝问道。
“对!就是白身。”杨广肯定道,又一指王德递上来的奏折,说道:“把这些辞职的折子也都准了。”
封德彝怔了一下,然后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