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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唐国公府小花园
几只老鸦在天空盘旋着,不安地鸣叫。
李秀宁神色失落的伏在柴绍背上,撅着嘴说道:“土财主,我要去见稚儿。”
柴绍此时满头大汗,他是从小习武,身体也非常结实,但也经不住这一整天都背着李秀宁满园跑。
他气喘吁吁的说道:“秀宁,小郎现在还没有睡醒呢,刚刚大姐已经说了,等他醒过来,就带过来找咱们。”
“不对,刚刚大姐的眼睛有些肿,好像才哭过不久,稚儿肯定是出事了。哪有睡到现在还没醒的?”李秀宁怀疑的说道。
柴绍暗道不好——早上全城都传开了,李阀的小公子是佛子转世,昨夜大显神通,将长安来犯的邪魔全部擒拿,全长安寺庙的主持,都跑到李阀参拜佛子去了——他兴冲冲的跑过来,想要问个究竟。
结果却是李孝恭告诉他,李智云昨夜确实动用了法术,但现在昏迷不醒。而且叮嘱他,此事绝不能告诉秀宁,她昨天咳血了,差点没命,要不是李智云的手段,她就没命了。
“土财主,我跟你说话呢!”李秀宁拍拍他的后背,不满的说道。
“秀宁,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下吧!我这都喘不上气来了。”柴绍故意打岔道。
“好吧!”李秀宁不太高兴,她想去看弟弟,但见到柴绍满脸的汗水,喘出来的气,在寒冬中都化成白雾了,也只能同意。
“苦荷,快把前面的石桌,石凳收拾一下。”她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苦荷连忙小跑着去前面的凉亭。
柴绍皱眉提议道:“秀宁,咱们还是回屋里休息吧,这外面太冷了。”
“不去,屋子里快闷死了,外面看看雪,心情还好一点。”
“好吧!”柴绍无奈答应道,正要举步。
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他连忙回身,却看皇宫长秋监令魏六、内史侍郎萧瑀,领着六名小黄门踏雪而来。他心中立时一凛,肯定是昨天的大闹长孙府的事情发了,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罚——
“圣旨到!钜鹿郡公柴绍,李渊嫡女秀宁听旨!”小黄门高声喊道。
柴绍连忙将李秀宁放下,正要扶着她一起下跪,却听到,魏六说道:“不用跪了,站着听吧!”
“谢魏长秋体谅!”柴绍施礼道,李秀宁却是一条腿站着,满脸笑容的向魏六和萧瑀挥手。
魏六两人也不敢理她,轻咳一声,打开圣旨,念了一遍。
柴绍当时就懵了,打人,还打出功劳来了,给自己一个郎将的官职?还这么大?左武卫鹰击郎将从五品,负责宫禁守卫。他扭头看向李秀宁,却见她也正诧异的望着自己。
“快谢恩!”萧瑀催促道。
“臣柴绍,臣女李秀宁,谢吾皇隆恩。”
魏六走过来,将六枚金饼塞给李秀宁,嘴上说道:“二郎的也给你了,你可不许给贪墨了,反正他再管我要,我就唯你试问。”
李秀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两手捧着金饼,甜甜的叫了声魏爷爷。
这声爷爷让魏六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他本是北周皇室宇文家的家仆,已经八十多岁了,也侍候过三朝君主,从西魏,北周,到隋,甚至参加了当年宇文邕诛杀权臣宇文护的行动,一直都是皇室在内宫中的重要人物,自然与关陇贵族熟悉……
然而他阴险狠毒,手段残忍,掌控着皇室的密谍司,又只忠于皇帝,所以也是各大家族最忌惮人物。
李秀宁对他却丝毫不惧,这是因为她母亲窦氏。
窦氏年幼之时,曾在武帝宇文邕的皇宫中生活,与魏六经常接触,因为在对付宇文护的时候,魏六保护了她舅舅宇文邕,所以她从不把魏六当做下人,一直视其为叔父。
后来宇文邕病死,杨坚把持朝政,魏六向皇帝宇文赟建议,雷霆手段除去杨坚及其党羽,但皇帝却把他轰出了皇宫,他一生为皇帝效命,所以关陇贵族对他恨之入骨,想要杀之后快,也是窦氏用她窦家的力量,为他提供了庇护,才使他免于被报复。
魏六本以为就这样养老就好,结果杨坚篡位之后,却点名让他来主持密谍司,他也只能重回宫廷,杨广继位之后,一度想要换掉他,但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他就一直效力到现在。
因为窦氏的缘故,李秀宁对他不但不怕,反而还非常的亲近,当年棒打皇孙的事情,就是靠魏六掩护才混进皇宫的……
李秀宁可以向他撒娇,柴绍却不敢放肆,连忙拱手道:“魏长秋!”
魏六瞥了他一眼,略一点头,冷声说道:“三日内,去找于仲文报到,老夫已经告诉他了。”于仲文右翊卫大将军,掌管文武选事。
“是!多谢魏长秋。”柴绍恭敬的回道,他明白若不是李秀宁的面子,对方根本不会照拂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会和他说。
“小姑父,你怎么也来了?”李秀宁向萧瑀喊道,萧瑀的老婆独孤氏是李渊的表妹,两家人还算亲近,当然主要是李秀宁没少欺负他儿子萧锐。
“秀宁,柴绍!”萧瑀一脸严肃的走上前,郑重的说道:“现在我是替皇帝问话,你们两个要想清楚,认真回答。”
魏六眉毛一挑,皇帝可没这么说,但萧瑀是皇帝的小舅子,皇帝也确实下令让他们来调查,所以萧瑀使用些手段,他也无话可说。
“那小姑父,你就问吧!”李秀宁随意的说。她心里觉得肯定是问昨天打长孙安世的事情,暗自腹诽,这赏赐都下来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们两个昨天下午可是在太医署?”萧瑀问道。
李秀宁一愣,眨眨大眼睛,不解的反问道:“太医署丢东西了吗?”
“回答问题!”萧瑀满脸黑线的喝道,这个侄女太能捣乱了,怎么能联想到偷东西上去?
李秀宁低下头,嘴里嘀咕了几句,萧瑀没听清,正要发问,柴绍却抢着回答:“萧侍郎,昨天我们去过太医署。”
他在李秀宁的身边扶着她,自然能听清,李秀宁的小叨咕,是:凶什么凶,再凶我,我就去敲萧锐——
“那你们可是找巢太医看病?”
“不看病,谁去太医署啊?”李秀宁毫不客气的回怼道:“我的腿瘸了,偷不了东西,诺,你看来!”说她着,将裹着石膏护具的腿抬起来。
萧瑀哭笑不得,他也拿这个娇娇女没办法。只能又问道:“那孙思邈可在?”
“孙仙长在的,就是他给秀宁治得腿伤。”柴绍连忙抢着说,他可不敢再让秀宁回答了,萧瑀虽然是亲戚,但他现在毕竟是代表皇帝问话。
“孙思邈可曾与李智云有过交谈?”萧瑀继续问道。
柴绍一呆,还在思考,李秀宁已经又怼道:“小姑夫,你是傻了吧?稚儿是个哑子!”
萧瑀气结。
魏六轻咳一声,打断道:“秀宁认真回答,不许不敬,此事有关李智云的佛子身份,不许隐瞒,也不许乱说。”
“佛子?”李秀宁不能置信的望着魏六,但对方神色凝重的点头。她立时怒意上涌,嚷道:“道信那个秃驴胡说八道,你们怎么能信呢?”
她没有出门,柴绍也刻意隐瞒,她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此时,她心中认定,一定是道信找不来弟弟要的宝贝,就去找皇帝了,骗皇帝下旨,让李智云跟他出家。
柴绍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回道:“萧侍郎,当时李智云和孙仙长确实有交流,但应该是询问病情,并无不敬陛下之言。”
“你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吗?李智云有没有出声说话?”萧瑀紧张的追问道。
“他们说——”柴绍回忆着,忽然觉得当时的情景,却有些诡异——当时,孙思邈面带悲悯,摇头叹气,不由得迟疑起来,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开口。
“土财主,给我拿着——”李秀宁将怀里的金饼子,都塞给柴绍,然后一条腿蹦到萧瑀面前,说道:“我弟弟是哑子,不能说话。所以,当时都是孙道长说的——
他先说,你执意如此,老道也没有办法,然后又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最后还感慨,天意如此吧!”
萧瑀倒吸一口气,天意如此?这个句话巢元方可没有说,这句话太重了,这个佛子是秉承天意下人间的吗?
“就是这些,没有了,你满意没有?”李秀宁她嘟着嘴,哼道:“反正我弟弟不会去当和尚,皇帝下令也不行,他那么小,还不会说话——”
说着说着她就哽咽起来,“被人欺负了,都没办法和别人说——呜呜呜呜。”接着悲从心起,大哭起来。
魏六脸色阴沉,淡淡地问道:“萧侍郎,你的话问完了吧?”
萧瑀没想到问了几句话,居然将这丫头问哭了,也是一脸的尴尬,见魏六脸色不善,只能拱拱手,转身离去。他还要去找李渊通报消息,毕竟佛子之事,可大可小,他已经对不起李渊一次了,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沉默了。
魏六见萧瑀离开了,转向李秀宁安慰道:“别哭了,皇帝没说让你弟弟当和尚。”
“真的?”李秀宁止住哭声,梨花带雨的问道。
“真的,”魏六确定,想了想,又说道:“就算真当和尚,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皇帝会单独给他建一座庙的——”
李秀宁本来已经缓过来,闻言马上又瘪嘴,哭诉道:“那不还是要当和尚?我不要他当和尚,当和尚就不能吃肉了,也不能喝酒了,更不能娶妻生子了——”
魏六抓抓头发,一时间也拿她无可奈何。
“秀宁不哭,”柴绍将金饼全丢在地上,上前搂住在李秀宁,安慰道:“不哭了啊,皇帝要是非让小弟出家当和尚,咱们就花钱把他赎回来。”
“能赎吗?”李秀宁泪眼朦胧的问。
“能!南朝的皇帝,不是赎了三回吗?你忘了?”柴绍哄道。
“对!”李秀宁反应过来,宣布道:“以后不吃大糖包了,现在开始攒钱——”接着,看到柴绍两手空空,登时大怒,喊道:“我的钱呢?”
柴绍连忙把身子让开,让她看见雪地上的金饼。
“你怎么把我的钱都丢地上了?丢了怎么办?”李秀宁不满的抱怨,一条腿蹦着就要去捡。
“别乱动,丢不了的,”柴绍连忙把她抱住,嘴上说:“丢了也没有关系,咱家还有——”
魏六在一旁看着两人,心里暗道:李智云会不会出家,还不一定,但是柴绍肯定是要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