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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武功县沙平村柴家的私宅。
“孙道长，这次佛门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全靠你相助这一臂之力。”道信和尚请求道：“看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道长就帮个忙吧！”
“那是你佛门的事情，与贫道无关！”孙思邈小心的侍弄着桌上的陶盆，里面种着的正是野三七，但叶子已经变黄，显然不能适应关中的气候。
“孙道长！佛门的是事情，你可以置之不理，但天下苍生呢？你也不管吗？”道信说道。
“少拿大帽子忽悠我，你们佛门是什么样子的，贫道能不知道吗？你们和那些门阀贵族本就是一丘之貉！”孙思邈平静的说：
“老道觉得皇帝没做错，你们那些高僧仰仗着皇室的宠信，到处欺压百姓，收拢田亩，放高利贷，让多少人无家可归，现在皇帝不信你们了，你们就受不了，还要贫道和你一起去骗皇帝，贫道不去——”
“道长，大义所在，义不容辞！”
“滚！”孙思邈骂道。
“孙道长，若佛门衰落，天下多少人都会失去希望？佛道不兴，大世不成，何来成佛，即便是成佛了，这佛又有何用？”
“天下兴衰，原来是你们佛门说了算的——佛门兴，天下则兴，佛门衰，天下则败？岂有此理啊！”
道信说道：“道长，若这世人都信佛，每个人都种下善因，那怎么会有恶果出现呢？”
“别做梦，老道我就不信佛！”
“阿弥陀佛，但您是有大慧根之人，佛已经在你心里了。”
孙思邈撇了他一眼，抖抖身上的破烂道袍，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老子是道士，不是和尚。
道信无奈的站了一会儿，又央求道：“那你说，你怎么才肯帮我？”
“怎么都不会帮！”孙思邈冷冰冰地回他一句。
“天下尽是恶果，你忍心看那些一心向善的人，却遭恶报吗？”
孙思邈想了想，说道：“那就不要信佛，就没有恶报了，全信道好了，无为自然无恶果——”
“算了吧！”道信气急败坏的说：“连你都不信道，你还让天下人信。”
“谁说老道不信？”孙思邈伺候过了他的宝贝野三七，从怀里拿出一本道德经，向道信扬了扬，就坐到桌案前看书去了。
“算贫僧求你了，好不好？巢太医他们都开始了，用不了多久，皇帝的密探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什么？你把巢老都拉进去了？你疯了吗？”孙思邈立时没有心情看书了，站起来说道：“你知道巢老是何等仁心博爱吗？你这样利用他，你有没有良心？
我昨天就看一夜的《诸病论》就感到受益非浅，如果巢老出事了，医术的发展就会损失一颗泰斗！你懂不懂？亏你还是行医之人。”
“懂，贫僧都知道——”
“那你还把巢老拉进去？”孙思邈指着他的鼻子，就要开骂。
“不是贫僧拉他，是巢老主动找的贫僧。”道信语气低沉，说道：“巢老这次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
孙思邈愣住了，手指颓然垂下，久久无语。
“这又是何苦啊？”孙思邈问道，他虽然不信道家的修仙，但却非常喜欢无为这个说法，认定天下大事自有运数决定，非人力所能干预，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道信叹了一口气，说道：“巢老说，大业元年修东都，二年开始修运河，造龙舟，三年开始巡游天下，五年征吐谷浑，上百万人死在这暴政之下，长此以往，世间男丁皆毙于役，天下怎能不乱？”
“巢老与我们不同，他岁数大，是亲眼看过乱世人命如草芥的，他不愿意这来之不易的天下一统，再度分崩离析，所以才行此冒险之举。”
“道长不在庙堂，不知道这北方的野人的凶残暴戾，一旦天下分崩，突厥，靺鞨，契丹，羌人，高句丽，必会南下，那将又是一个五胡乱华的局面啊！”
“眼下陛下身边皆是些阿谀奉承之辈，只是不断鼓动着他在这条错路上越走越远，只有他肯重新礼佛，静心参悟，贫僧再以佛法化去他沾染的戾气，以陛下的才智，当可使这世道回归正轨——”
“贫僧承认有私心，但那些佛门败类的贪婪，贫僧也一样不耻，可孙道长，这次是不一样的，是我禅宗主导佛门，若事情成功，禅宗必定弘法布道，使天下众生脱离苦海，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番话，让孙思邈陷入沉思，五胡乱华这四个字打动了他，
良久，
他才出声说道：“好吧！你们要我做什么？先说好啊！害人的事情，我不会做，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知道，不会害人的，就是把贫僧送到皇帝的身边，用佛法度去皇帝的戾气，让天下重归开皇之时的祥和。”
道信正要将计划和盘托出之时，孙思邈忽然抬手制止了他，自己向内屋走去。
“怎么啦？”道信问道。
“没事，我这儿还有个病人呢！我把他忘了。”孙思邈回道。
道信和尚身形剧震，脑海里思绪翻腾，他开始怀疑，这件事情找孙思邈是不是找错了，这老道竟然如此随意，这种事外人听去还了得？虽然他们对皇帝并没有恶意，但皇帝是什么性子，不可能听你解释的，肯定直接拉出去砍头——
孙思邈挑开门帘，向里面看了一眼，轻声叫道：“李二郎？李二郎？”
李二缓缓地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没事，他还在睡呢，你说吧！”孙思邈放下门帘，见道信一脸惶恐的样子，安慰道：“不用担心，他伤的挺重的，又一夜未眠，现在应该醒不了。”
道信可不敢相信，这种欺君之罪，让别人听去就完了，于是他说道：“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孙思邈想了想，也觉得不妥，毕竟是砍头的大罪，就点头同意了。
他们两个刚出门，李二就翻身坐起来。道信这和尚想用佛法，就度化皇帝的戾气？一个假佛子那可不行，除非是真佛降世。这和尚危言耸听，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指使，也不知道算计的又是哪一家？
他冷笑着，却是不知道对方算计的正是他长安李阀，而佛子正是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