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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齐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叶梨穿着一身绣着茉莉花的浅色旗袍, 踩着一双高跟绣鞋, 很自然的在后台里穿梭, 耳边听着民国时代的《夜来香》,姿态悠闲。
——其实脚上快疼死了!
叶梨简直不敢想象,原身是怎么以一双三寸金莲,在歌舞厅里各种陪酒跳舞的。她之前就觉得不对劲,硬生生忍了下来。现在知道自己是双畸形的小脚,叶梨简直是打人的冲动都有了!
太他喵的疼了!
抿了抿唇, 叶梨很快就找到了管理她们这些歌舞厅的女郎的牡丹姐。
牡丹姐今年将近四十岁, 风韵犹存, 却很少接客了。她身段妖娆, 一张嘴就能甜甜的腻死人, 对待她们这些歌舞厅的女郎, 也算是比较照顾。之前原身被大老板保养的时候,牡丹姐就一直劝原身, 让原身尽量的赖着大老板从良, 就算只跟着大老板做个外室,也比待在歌舞厅里强;实在不行, 就多跟大老板要钱, 自己攥着, 有了钱, 才能生存下去。将来不想做这一行了,做别的营生也有本钱。
对别的女郎,牡丹姐也会告诫她们,不要把钱全都给家里人,自己也要攒一些。毕竟她们这一行在外人看起来都太脏了,难免将来有一天,家里人也会嫌弃她们脏。所以,辛辛苦苦的陪笑陪笑陪身体,没道理赚来的钱,都花在别人身上,还要被别人嫌弃。
原身也是被牡丹姐说的多了,才终于明悟,在四年前开始有了自己的小金库,并不肯将赚来的所有钱,都交给祖母和母亲。虽然剧情里面,原身这些钱,最后也没能保住。
叶梨在后台走了一会,果真见到了牡丹姐。
牡丹姐正抽着一根雪茄,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的腰身。
叶梨就明白了,牡丹姐在这样的风月场所见识的东西多了去了,尽管不懂医,可是,一瞧她这身段和走路的姿势,就立刻明白她是怎么回事了。
叶梨朝着牡丹姐走了过去。
牡丹姐叹气,将雪茄塞在了一个舞女口中,就对叶梨招了招手,去后台里她的单独化妆间里去了。
化妆间里,牡丹姐一双丹凤眼斜着看叶梨:“怎么,不干了?”然后一瞥她的小腹,“这次终于肯生下来了?”
原身之前也怀了四次孩子,大老板彼时是不肯要的,就给钱让原身打掉孩子。那时候牡丹姐就说,除非大老板派人过来押着她去医院,否则就不要打。大老板能记着这些女人几年?但是他的孩子,他总要多记着的,哪怕不带回家去,也会每个月给银元。偏原身性子里就有些胆小懦弱,以夫为天,即便大老板压根没承认过她,还是听话把孩子打掉了。
现在好了,原身压根就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那个拿着枪逼着她脱衣服的男人,也有可能是她孩子的父亲!
牡丹姐却以为这孩子是大老板的,想了想,就道:“你先好好养着,我想法子联系上那位大老板。他就是不看重你,觉得腻了,也该看重你的孩子。我听说,他家里老婆给他生的两个儿子,前个儿得了疫病一并去了,现下把这个消息传过去,说不得,你这次还真能进他的家门。”
叶梨苦笑,道:“可我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他的。”见牡丹姐怔住,才解释道,“之前,有人拿着木仓指着我,除非我肯给了他身子,否则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蝼蚁尚且偷生,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我的性命不重要,我自己却是珍惜的。我选了前者,活了下来。那位大老板却觉得,我不够洁身自好,竟然没有为了保护贞洁和名声而死,所以才会突然离开。……贞洁么?名声么?自从我踏入这里,不是就全都没有了吗?而且,我难道不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而成了错的那个人?”
饶是牡丹姐在风月场上数十年,也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些波折。她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良久,才道:“那你还要生下这个孩子?”
叶梨坦言道:“我已经打了四个孩子了,这一个,我舍不得,更害怕这一次之后,我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了。”
牡丹姐就不说话了,直到外面有人来催,她才道:“那你现在想要怎么走?生下来?给你那群吸血的亲人去养?然后再回来歌舞厅陪酒?你的嗓子被人弄坏了,说话没问题,唱歌是不可能了;你这双三寸金莲,啧啧,跳舞也跳不成,只能陪酒……二进门,可就真不值钱了啊。”
听着牡丹姐意有所指的话,叶梨觉得这个女人非常有意思。不是好人,也不是全然的坏人,只是这样特殊的年代里,一个苦命人而已。
叶梨道:“我要赎身。”
进入歌舞厅时,歌舞厅都会一次性给一大笔的“安家费”和“置衣费”,然后要求签下一纸契书,要求离开歌舞厅时,必须十倍偿还这笔钱。数量不是非常多,但对于歌舞厅里这些出来赚钱养家的女人来说,就已经很困难了。
原身当初如果肯跟歌舞厅的女郎们借些银元,勉强能凑够钱赎身,可是,原身太过依赖家人,又经过接连打击后,也开始觉得自己身上“脏”,觉得让孩子有她这样一个妈妈会丢人,所以才会默认祖母和母亲的荒唐的要求。
叶梨心说,管她们去死?
她自己赎身后,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养着,等生了孩子,再说其他。至于祖母刘氏、母亲小江氏,还有那些弟弟妹妹,他们这些年从原身这里获得的东西足够多了,叶梨没去将那些东西都讨过来就不错了,才不会再管他们。
牡丹姐这才笑了出来,站起身,拍拍叶梨的肩膀,道:“那你明天中午拿了银元过来,我亲自给你办。以后,要更爱惜自己啊。”
最后几个字,声音很低很低,叶梨却听清楚了。她想,果然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她不说,她不问。越问反而越伤心。
歌舞厅的生意还在继续,牡丹姐已经赶叶梨走了。按照她的话说,明个儿就要赎身离开了,万一今天在留在这,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客人,那算是茉莉的,还算是歌舞厅的?
歌舞厅的经理看了一眼跟在牡丹姐身后的叶梨一眼,就默认了。
叶梨去换了身普通衣服,坐在椅子上时,看着这双畸形的三寸金莲,眉心紧皱了起来。
别的都好说,这双脚……还能变正常吗?
想想自己好歹还有灵泉玉佩来,前面几个世界,她基本都很少用,灵泉玉佩升级后,她也不肯拿去系统商城卖,总觉得用一点少一点。
上个世界里,那个世界意识送给叶梨一个临时性的芥子空间,还是每一寸土地都能种植的芥子空间,其实未尝没有算计叶梨手里的灵泉玉佩的打算。只是叶梨小心惯了,也小气惯了,因此在那个芥子空间里无论是种植也好,还是养蜂养虫子也好,全都没有使用过灵泉水。
只是在她将粮食、水果、花儿弄成酒后,封盖之前,在里面添上一两滴的灵泉水,蜂蜜也是如此。这样一来,上个世界送她的临时芥子空间,她收到时是什么样,送回去时还是什么样。也不知道那个世界意识,会不会气得牙疼。
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个金手指,这双脚不是没救,叶梨这才松了口气。换好鞋子,卸了妆,才拿着包离开了歌舞厅。
出门就叫了一辆黄包车。想想这双脚,叶梨就不太敢太费劲。
直到回到了叶家租住的房子前,叶梨仰着头看着五层的房子,以及叶家租住的第五层,忽然觉得原身真的很可怜。
当初租房子时,原本这栋楼里,是有二层和五层可以选。房东当时就看到了原身的小脚,一开始时就没打算带他们去五楼,觉得这么一双小脚,爬五层简直是折磨。可刘氏和小江氏却问,五层的话,送不送天台,上面能不能种些菜?几个弟弟妹妹也觉得住高些,看得风景也好,小孩子还可以去天台玩,于是就在原身的不说话,其他人的兴致勃勃,房东怜悯的目光下,“一家人”选择住在了五楼。
原身能忍受着痛苦爬到五层,叶梨觉得,她不太能忍。
想了想,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叶梨走到了黑暗的楼梯口,一打响指,两只刚刚闻到厉鬼气息就缩起来的小鬼,就战战兢兢的跑了出来。
叶梨道:“一人一边,驾着我上五层。还有明天,趁着没人的时候,驾着我下楼。”
小鬼:“……”您这么个厉鬼,咱们哪里敢碰您?
当即拜服在地:“您还是踩着我们上楼吧,您放心,我们不会伤到您的。”
叶梨:“……不行!”
她又不是猪扒皮,踩着什么的,那怎么行?
小鬼:“……”
两只小鬼只能一边一个,颤抖的像是立刻要魂飞魄散那样,扶着叶梨,让叶梨不需要用力的上了五层楼。
五楼里,一丝光都没有。
叶梨下意识的打开包,想要拿钥匙开门,可等到把小包打开,才忽然想起来,原身是没有家里的钥匙的。
按照刘氏和小江氏的说法,左右原身也是下午六点钟出门上班,第二天四点多下班,就让原身在歌舞厅里吃了早饭,休息到快六点再回来。那个时候,刘氏老人家觉少,准就起了,直接给她开门就行了。省的拿了钥匙麻烦。
叶梨想到原身真正的身世,还有那一场24年前的偷龙转凤,神色极其复杂。果然,不是亲生的,就能使劲的作么?难道就忘了,当初换孩子的人是谁了吗?
叶梨摇了摇头,突然开始大力拍门。
还是一个字都不说的大力拍门。
惊得房子里的老老小小,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刘氏是和小江氏一个房间的。两人分别睡在两张床上,被惊醒后,对视一眼,就听到隔壁房间的声音。
“谁这么不道德,大晚上的敲门?”
“哥,我们去看看!奶,妈,你们都别出来!”
原来是叶仁礼和叶仁孝起来了。这对双胞胎今年16岁,也是半个大人了,就起床想看看是谁上门来找茬了。
刘氏和小江氏立刻就披着衣服爬起来了,忙忙道:“可别!万一是来找你们大姐茬的呢?叫他们看到你们就不好了,快回去!省的让他们知道你们和你们大姐的关系,多丢人啊。”
叶仁礼和叶仁孝张了张嘴,其实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可是想想大姐的工作……他们还真没法子昧着良心说,他们不认为大姐丢人。
大姐……是挺丢人。
兄弟两个撞了撞肩膀,就都回屋子里去了。
刘氏点了煤油灯,想着凑到门口去看,就听拍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愤怒,简直像是在拿着石头砸门!
刘氏抚着胸口,问了一句:“谁啊?”
叶梨知道如果她回答了,这两个女人可能会不开门,或者故意磨蹭许久给她开门,于是继续不说话,砸门。
“砰砰砰!”
沉重的真的很像石头砸门。
叶家剩下的三个姐妹也出来了,叶思琦是老二,道:“别开了,万一真的……”
然后砸门声更响。他们听到楼下和隔壁邻居骂骂咧咧的声音了。
刘氏和小江氏对视了一眼,叹气,指挥两个大的:“去拿了棍子和菜刀来,万一……”
等都准备好了,婆媳两个终于开了门,结果一开门,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安安静静的叶梨。
刘氏和小江氏气得心口直疼。
刘氏骂道:“你个死丫头?知道敲门,不知道说话吗?我跟你妈问了多少遍谁在敲门,谁在敲门,你怎么就只知道敲门,不知道答话?你难道聋了?”
小江氏不比刘氏表面的强势,温温柔柔道:“大丫,下次不能这样了。吓坏了你奶奶,可就是你的罪过了。”然后不等叶梨反驳,转而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让你每天早上六点回来吗?这样天也亮了,路上也安全,我跟你奶和你弟弟妹妹才放心。”
叶梨进门,换了鞋子,淡淡道:“今个儿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来歇着了。”
刘氏和小江氏顿时就不说话了。她们显然是担心,关心的多了,叶梨明天就敢去医院!那多花钱啊!
叶思琦三个姐妹互相看了一眼,都低声叫了声“大姐”,回屋子去了。她们三姐妹是一个房间的。
本来叶梨那个屋子,也可以睡两个人,偏偏刘氏和小江氏不许。叶思琦三个以前不懂,现在大了,就明白了——做那种风月场上生意的人,难免……不干净。
他们家靠着大姐支撑起来,不能嫌弃大姐,不能辱骂大姐,可是,大姐……真的很丢人啊。
三个姐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大姐烧水忙活的声音,心里有些担心,怕大姐不管不顾,用了她们的盆子什么的。可偏偏吧,她们是被大姐赚钱养大的,还不能说大姐的不好。
最后,叶思琦小声说:“还好,我们都长大了。我能赚钱了。”她现在留在女校当老师,算是很不错的工作了。只是,因为大姐的缘故,她至今不敢告诉同事们,她的家在哪里。
叶思蕊是老三,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也是即将要出嫁,也小声道:“他说了,会给不少彩礼的,到时候、到时候,大家也能搬出去,不和大姐一起住了。”
最小的小丫头没吱声,只竖着耳朵听着外面。
大姐好像在忙活着洗头洗脚,总之,好似还洗了衣服,总之,忙活到了6点钟,才消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听到叶梨说的不舒服所以提前回来,可还是所有人都在屋子里装睡,当做不知道。
叶梨也不管那些,她在歌舞厅的后台卸了妆,可头上的头油味道太重,让她很是不能忍,于是回来后,也不管那些人在睡觉,就开始倒腾着洗了头发,泡了脚。洗脚水里滴了一滴灵泉水。
暂时看不出效果来,但这样的水泡脚,确实是缓解了身体的疲惫。叶梨松了口气。
折腾到了六点钟,叶梨回到房间,从子空间里拿出一份特意准备的没有味道的套餐吃了起来,吃完后,又在梳妆台前写写画画了一会,想着要怎么完成原身的两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将孩子养大,走上正路,这并不算难。不行就打,总能教导乖的。
第二个愿望,原身虽然没说一定要实现,但叶梨还是记在心里了。原身的生母大江氏和小江氏是亲姐妹,当初生产之时,小江氏的婆婆刘氏就不喜欢这个孙女,可是对大江氏来说,她那时候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这一个女孩,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宠还来不及,根本就不会不喜欢。更何况,24年前,大庆朝还在,大江氏的丈夫是四品官,小江氏的丈夫是个一直考不上进士的举人。小江氏做出偷龙转凤,交换女儿的举动,也着实不算奇怪。
只是苦了原身。
原身的第二个愿望很简单。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任务者叶梨,能够帮她找到亲生父母,告诉他们实情,她觉得,他们是有权知道这件事情的。至于知道真相后,他们想做什么,原身并不在意。
第一个愿望还要等以后,毕竟,这孩子还在叶梨肚子里揣着呢。
第二个愿望,叶梨则是想,要去哪里找出来那对夫妻。
想了一会,等到肚子里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才躺在床上睡觉。
一直睡到12点,叶梨躲在房间里自己吃了饭,就将房间里面,原身藏起来的银元和一些收拾给收拾了起来。至于那些衣服,因为原身的特殊职业,叶梨只拿了两身还算保守的留作纪念,其他的都没有拿走。
然后就收拾好了,去洗漱了一番,什么话也没说,拎着包就要走。
叶仁礼和叶仁孝恰好放假,正在背英语,见到叶梨要出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大姐要去哪里?”
叶梨想了想,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我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说的两个少年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能是什么意思呢?反正无论如何,奶奶和妈妈都说了,家里情况好转,接下来就要把大姐远嫁,到时候,彩礼全都叫大姐带走,这样也就行了。他们家里,也就随便能来同学上门了。
这样才好!
而且,别人家的姑娘家,谁结婚还能把彩礼全带走啊?奶奶和妈妈,对大姐够好的了!
完全不知道他们奶奶和妈,没打算扣彩礼是因为他们知道彩礼不会有多少,只要她们把叶梨的那个装钱和首饰的盒子给扣下就行了,不亏了。
叶梨出了门,并没有先去歌舞厅,而是先去找了房东,跟房东说要退租。
房东很惊讶,他看了叶梨一会,问道:“真的要退租?你该知道的,你们这样住了许多年的租户,我一直都没给涨租金。这样的房子,到了外面,可就不止现在的钱了。”
叶梨点头道:“我们就住到这个月月底,您把剩下的钱都退给我就行了。”
然后拿出了契书来。
租金是叶梨交的,契书也是她的名义写的。刘氏和小江氏算计的太精明,生怕叶梨的原身不给租金,才叫叶梨签的契书。不过,现在这也方便了叶梨退组。
房东看了契书,想着一直都是这家的大姑娘来交房租,现在她来退房也是应该的。就没多想,把剩下的租金都推给了叶梨。又道:“你们提前退租,押金我是不退的。契书里写好了的。”
叶梨点头。当然,这是应该的。
然后才转身坐着黄包车,去了歌舞厅里,找了牡丹姐。
牡丹姐和歌舞厅的经理正在扯皮。
经理明显后悔了不想放人,牡丹姐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最后气道:“你也不看她在歌舞厅里都待了几年了?那位大老板又宠了她几年?大老板真不要她就算了,万一一个想不开,又回来找她,瞧见咱们歌舞厅是怎么折腾她接各种客人的,这歌舞厅,你还想不想做咧?”
那经理原本是真不想要放人,可等听到牡丹姐说到这里,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会,转头见到叶梨一身清爽的站在门口,就觉得,牡丹姐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而且,他还知道一些消息,那位大老板的两个儿子没有了,而且这几年里头,除了这一位茉莉给他怀过孩子,其他女人都没怀过。万一……又回来找茉莉怀孩子了,那会不会真的迁怒他们歌舞厅,那还真的不好说。
虽然那位大老板不能真的把歌舞厅怎么样,但他们家老板,肯定会为了不得罪对方,把自己这个经理给辞退了。
经理只能叹气说:“都听牡丹姐的。哎,我不管了,不管了啊。”
说着就往外走。
叶梨一个侧身,让了出去。
牡丹姐见到叶梨,缓和了神色:“退了就退了,别再回来了。你身上应该还有些钱,也别留在上海了,去周边的小镇上住着,找个婆子伺候你,等孩子生了,再慢慢找生计。”想了想,又写了张条子给叶梨,“你要去兰镇的话,可以去这家裁缝店里帮着做衣服绣活。我记得你说过,原来是当做闺阁小姐来教导的,刺绣应该不错的。”
叶梨微笑道:“是的,我的刺绣还不错。多谢牡丹姐了。若是……”她觉得以她现在的情况,空口白话许什么承诺也是没用,就不知怎么说下去。
牡丹姐就笑:“行了行了,走罢。也别想着报答我什么的,我这辈子,帮着那些人造了不少孽,将来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不要帮我!说不定,我这晚年把罪受干净了,下辈子还能干干净净投个好胎!万一你帮我了,让我这辈子好受了,下辈子难受了,再进这风月场可怎么说?走走走,别回来了!”
叶梨抿了抿唇,按着契书离开了。
等走到了快门口时,打开契书,才看到里面有一张银行的提款契书,足足有五百银元。
叶梨也不知该说些甚么好。因为她发现,牡丹姐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牡丹姐还必须要在地狱里受一番折磨,才能去投胎。
或许,她以后可以去地狱里看看牡丹姐?
摇了摇头,叶梨先去换了一身装束,提了个小箱子,进了银行,提了钱,这才拎着箱子,叫了黄包车,却也没有立刻去牡丹姐说的兰镇,而是先去了上海的法租界的宾馆暂住。
——原身是个好脾气的人,叶梨却不是。
一家人都是吸原身的血长大的,叶家三姐妹和双胞胎男孩,还因为原身赚的那些血肉钱,全都读了好学校,成了才,可偏偏每一个都在嫌弃原身丢人。
这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要折磨原身生下的孩子呢?最后甚至将孩子都给卖走,还重点嘱咐了乞丐头子,务必要采生折割,不许开口说话?
原身哪里对不起他们了?
叶梨这具身体其实很虚弱,原本就灯红酒绿,日夜颠倒的过了8年时间,期间还要跳舞、唱歌、陪酒,以及流产了四次,这次怀孕,原身的身体简直差到了极点。原身35岁就去世,未尝没有这个缘故。
她订的是一间有厨房的房间。
房间宽敞明亮,厨房也都收拾的干净,还有些简单食材。
叶梨见状,点了下头,又听服务员说,待会还会送些食材过来,就让人离开了。
叶梨将整个房间都打量了一番,想着看有什么摄像头。
等打量完了,才摇头失笑。这个年代,隐形摄像头还没发展出来呢。
等到服务员将新鲜食材都送了过来,叶梨也没有立刻做饭,而是看了看自己的子空间里,她原本那担心自己会碰上这种穿过来就怀孕的状况,准备了营养餐和月子餐,于是就取了一份营养餐出来吃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半个小时,才开始缓慢的做起了炼体术。
炼体术对于任何体质的人都适合,对于孕妇来说,也很适合。
叶梨拿出来了几张瑜伽垫,拼着放在地板上,拉上窗帘,光着脚,就练起了炼体术。
等练了半个小时,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她才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去浴室看了一下,将水都引入到了子空间里的木桶里面,又在里面放了些养身的药包,还有两滴灵泉水,叶梨才拿着一个小板凳,进去泡澡。
除此之外,叶梨也开始为自己做药膳。
整整休息了五天后,叶梨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色,才微微松了口气。
行了行了,可以能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了。
至于这双三寸金莲,看起来也有转好的趋势——毕竟是灵泉水,还是有些好处的。
等她终于把自己收拾的像个人样,不会风一吹就有可能晕倒了,叶梨才化了妆,戴着帽子,出门了。
她是晚上两点退的房,前台很是惊讶的问了两遍:“您确定现在退房吗?”
叶梨点头。
前台才不说话了,手脚麻利的给叶梨半礼退放手续。
叶梨离开后,接连叫了好几个黄包车,轮换着去几个学校贴大字报了。
——没法子,原身不计较,叶梨是要计较的。
那几个孩子,每一个都是原身赚的钱养育成才的。
现在,叶梨也不需要多,她只是要这些孩子不得不对着身边人承认,没错,他们就是有一个大姐,他们的大姐,就是一个风月女子,就是歌舞厅的舞女。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大姐,是赚钱养育他们读书成才的人。
叶梨的大字报写的很有煽动性,上面虽然没有具体证据,却是说了,知道这件事的人究竟有谁,所有人都能去问。
叶梨还故意往三妹的未婚夫家附近的墙上也贴了大字报。
她也想知道,她这样做了后,会对这家人,究竟产生什么连锁反应。
等将大字报都贴好,确认很多人都能看到,这些弟弟妹妹无法否认这件事情后,叶梨才终于进入一家宾馆入住。
到了第二天,低调的去了一家当铺,当了几件子空间里的手表首饰,就离开了,去了上海市附近的兰镇。
——她还是比较相信牡丹姐的。只是,刺绣什么的,叶梨心说,她还真不会,当然也就不会去联系那个裁缝铺。
她自己手里有钱,于是就租了一栋兰镇上的小洋楼,租了一辆车,请了一个司机,一个婆子,就安心住了下来。
不管怎样,现在对叶梨来说,抓紧时间,将两只三寸金莲给养成正常的双脚,再将肚子里的孩子给养好了,生下来,这才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上海哪里怎么样了。
要知道,叶梨的大字报里,其中一个有理有据的地方,就是如今的三寸金莲少,偏偏叶家这些弟弟妹妹的大姐就是三寸金莲,而歌舞厅的茉莉,也是三寸金莲。而且年龄相仿,只是一个常年化浓妆,一个常年不化妆。可只要想想,叶家的大姐每天都是下午六点出门工作,就该知道她做的能是什么职业了。
叶家弟妹不是不肯认这个大姐吗?
越不肯认,叶梨偏要让他们认!
丢脸也好,羞耻也好,他们花了这个大姐的钱,吸了这个大姐的血,就必须要承认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