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春之伊甸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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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奥纳多·达·芬奇伯爵的居室非常狭小,狭小到会令人稍觉拥挤。

    不过,这间小居室的下方,就是接近200米高的悬崖。

    伯爵“春之伊甸园”,是一处经典之作,由公爵和伯爵两人合力设计完成的。

    为了在这处绿意盎然,却又危险重重的崖壁边起屋,塞拉弗命令最好的工匠,在山体内的岩石中小心地打了三处长达5米的深槽,随后用火山灰兑和水泥再浇铸到布好的cuda钢筋之上,硬是把地基与山脉连为一体。

    这间小屋的横梁,也经过三重加固,不用推开窗子,就可以欣赏到山谷中、山崖间绚烂的花海,如果走到阳台上,那种滋味就更足以使人迷醉。

    此时,托雷塔骑士正一脸沉重地站在屋子外面的过道上,他全身甲胄,外加一柄短刺剑,在这幢并不宽敞的屋里,他有信心同时对付五名资深刺客。

    由于索尼娅公主经常巡视岛内各地,又没有固定的行程安排,随心所欲,所以托雷塔一直觉得压力很大,这次,不知道是哪个势力安排的刺客突然在路上动手,且出动了足足一百人的庞大队伍,托雷塔与他的雇佣兵部队饶是身经百战,也不免稍显慌乱,死伤惨重,索尼娅小姐肩头被刺中一刀,如果不是托雷塔仗着身强力壮抱着她强行突过敌人弓箭手的合围,恐怕现在殿下香魂已杳。

    夏季午后的热带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淋淋漓漓的水从屋檐上滴下,随后,延着山脉起伏的方向,升起了阵阵山岚,像舞女的轻纱般,随风不停地摆动、变幻着。

    面色阴沉的公国主人从屋子外面进来,身后是蒙彼斯和两名印第安卫兵。

    出于对列奥纳多伯爵的尊重,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塞拉弗也不愿意过多的人来打扰他。

    他的目光甚至穿越过托雷塔的*,只是稍稍在他铠甲外露出的绷带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他无视对方低头行礼的样子,径自推开门走进房间。

    列奥纳多的轮椅也被推了进来,老大师叹息了一声,“看起来大人已经动怒了,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地失礼过。”

    托雷塔苦笑一声,耸耸肩,“毕竟这件事我其罪难恕。”

    蒙彼斯伸出拳头,与他碰触了一下,“不,这不是你的错,我倒觉得有人会倒霉了,太阳神在上,就是不知道这是否会造成一次战争。”

    “战争?不,这是神的宣判,会是一场灾难!”伯爵神情肃然。

    在小屋里,塞拉弗完全无视一切,也甚至没有和起身行礼的埃莲娜点头,他的眼中完全被索尼娅苍白虚弱的样子占满。

    “你先出去。”

    塞拉弗浑身上下散发出来不经意的威势,就已经令埃莲娜深感畏惧,她静静地行礼后退下,心脏兀自噗嗵噗嗵地剧烈跳动着。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双瞳男子兀自呆呆地念叨着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句子他柔顺的黑色短发趴在额头,雨滴顺着脸庞往下掉落,然而他却根本时间去注意。

    塞拉弗心里有种念头,在他失去记忆之后,他的为人处世恐怕都和坠落大西洋之前有着很大的不同了,就像他能够在心底深处的铬印中直觉地感到曾经的自己绝对不会为这种事情而动容,甚至泛不起一点点情绪上的涟漪,可是现在,他却感到心痛!

    索尼娅从来也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

    甚至,让她来代管这个地方,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可是居然会有人对她下手!不用去想,就知道这些刺客的目标原本不是她,而是自己。

    塞拉弗第一次觉得索尼娅那苍白的容颜是那么楚楚可怜,那么需要男人的保护。

    他坐在床边,无言地用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索尼娅,我可以试着接受你,给我一点时间!”

    他弯下腰,在对方额头上印下带着雨水的湿润一吻。

    门重新被推开了,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像在等待被检阅的士兵。

    “谁干的?”特立尼达公爵黑眼珠发红,蓝眼珠却是更加地毫无感情、充满杀气地随着主人,左左右右扫视着所有的人!

    “公爵阁下,我们怀疑是西班牙人策划了这一次刺杀。”托雷塔站出来,他对整件事具有第一发言权,“那些人都有日尔曼血统,很像雇佣兵,而且动用的人数也很多,足有97人。其中30名重步兵属于外围,警戒和驱散旁人,30名弓箭手寻找合拢猎物,20名死士负责破围,最后17名最精锐的战士……”

    “够了,日尔曼人和西班牙人有什么关系?”

    “查理一世是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塞拉弗闻言闭住了嘴巴,他两手抱*,冷漠地在屋内踱着步子,过了良久才停下来,“西班牙人这么多身份高贵的俘虏在我手中,这时候他们就算是再痛恨我,也绝对不会干出这样愚蠢的事情。”

    列奥纳多唇边露出微微的笑容,“感谢圣母圣子,我知道大人您不会轻易地失去理智,越是在这种时刻,您就必须越冷静。”

    “伯爵您一定已经想到了什么吧?”塞拉弗扭过头看着老大师。

    “刺杀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策划并且安排好的。”老人淡淡地说话,他的右手指头已经能够稍稍活动了,最近他一直拿着公爵送给他的两枚核桃,在手掌中打转,以此使自己颤抖而不听话的萎缩神经末端尽快恢复正常功能,“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到底是冲着谁来的,究竟是索尼娅殿下,还是您,特立尼达公爵阁下?”

    “很明显是我。”塞拉弗说道,手指忽地捏紧,发出咯咯的爆响。

    “但我不这么认为,大人。”列奥纳多的话,立刻让对方警觉起来,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只得大师非常从容地说道:“我们在海战中战胜了西班牙人,这件事应该会引起世界的震惊,此前无论是法兰西、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葡萄牙,还是威尼斯、热那亚,甚至奥斯曼土尔其,都不敢在海上与西班牙人争夺霸权。然而西班牙人的使者方才上路,索尼娅公主就遭到了刺杀,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有人企图令这场卑鄙的阴谋,来达到我们与西班牙彻底翻脸的目的。如果大人您一怒之下将特蕾西公主、奥特兰侯爵等人斩首,那么我们与西班牙人之间将永无调和的可能。那个时候,骄傲的查理王必定会发动一切力量来解决争端,我们需要的发展机会可能会淹没在持续的战争中。”

    “也许会像英法百年之战。”埃莲娜忽然cha了句话,但她马上因为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而脸红了。

    塞拉弗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向列奥纳多欠了欠身,“您说得很对,我的伯爵,如果我们被拖入与西班牙战争的泥潭,那么再想拔出来可就困难了,西班牙人的海上力量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们还要在广阔的大陆上尽快扩展势力,贸然地和他们开战,尤其是一个在新大陆有无数殖民地、势力强大的国家。”

    他皱了皱眉,“西班牙得罪的国家太多,光凭着嫁祸的这一点,我们没办法推断出是谁干的。”

    “这也不难。”列奥纳多说道,似乎他早就已经想过了,“他们的时机选择得非常恰当,看得出是早有预谋,说不定公国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对殖民地有想法的国家虽然多,但能够和西班牙一拼的也就几个国家。”

    “法兰西吗?”

    “法兰西人和英格兰人都不可能。百年之战给这两个国家带来的伤害,远远不是短短一个世纪就能弥补了的。英国人忙于整顿海防,大力建造盖伦舰,以防备法兰西人的进攻;法兰西人则因为争取欧洲,尤其是北意大利的权利,与西班牙人打得不可开交,现在已经是油干灯枯的地步了,他们想在新大陆殖民,也只是口头上喊喊而已。”列奥纳多非常清楚法兰西王国的底细,此时随口道来也颇为详实,“土尔其人对西班牙人非常忌惮,不过他们根本雇不到日尔曼佣兵,再说他们的势力局限在地中海,对新大陆的兴趣远远比不上西欧国家。”

    塞拉弗听得心中一动,“这些刺客是乘坐船只而来的,路克港只允许军队的船只登陆,而西班牙港的**检查制度也不是白设的,他们竟然能够一下子带来那么多武器,还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港口附近偏僻的道路上设伏,可见是对全岛有着基本的了解。”

    “这些人不可能是一批的,必定是随着商船队分批次进入西班牙港的。他们的活动范围,也只能是港口的广场附近,否则进入禁区就会遇到印第安士兵。”托雷塔对西班牙港附近的警备力量还是很清楚的,尤其是明暗双岗,定时巡逻和秘密巡检,重要部位外的陷阱、警铃等等,这令他对塞拉弗的敬服更深。

    “有些人必定是很早就混入西班牙港的家伙,我们正式登记的欧洲居民有7700多人,发给临时证件的流动人口却有12900人,公国划定过他们的居住区,这些地区的外围是大道,不但阻断了丛林的掩护,并且也令我们对这些地区的监视和警戒成为可能。按照那几天的巡逻记录,并没有看见过私自或无意离开居住区的人员。”蒙彼斯说。

    “有着如此深沉的阴谋能力,看来是个劲敌啊!”列奥纳多唇角上多出一丝愁容,“也许,他们和我们还有不为人知的仇恨,否则也不会这样悍然动手,毫无保留。”

    塞拉弗点了点头,向蒙彼斯追问,“清查刺客的同党了吗?”

    “已经进行全城戒严,对往来商船、客船进行逐级检查,如果没有商业局核发的凭证,任何人不得离船登岸。所有在西班牙港的常住或不常住居民必须立刻停止一切活动,呆在家里或旅馆中等候检查。所有日常生活物品,会由我们清查人员送达。我们现已查明,有两艘西班牙船只曾私带过十数名不明身份者混入港内,其他的船只还未查到,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

    “西班牙港的名声越来越大,各式各样的间谍与心怀不轨者也会越来越多,我认为行政院下属可以再增加一个部门,‘国家安全和公共安全部’,简称‘安全部’,专门负责各级别的安全保卫及清除异己的活动。”

    “非常必要,我赞成。”列奥纳多想了想,说道。

    “我也赞成。”蒙彼斯表态。

    “赞成。”托雷塔说,“虽然我不是公国的居民,不过我还是想向公爵阁下提议一个人选,那就是我的好友,来自瑞士的杜富尔先生,他娶了著名的吉勒姆家族的海莉菲,可惜由于他私自攀登皮拉图斯山,罗马教会裁判所剥夺了他的世俗地位,他现在的境况很差。但我可以保证,他在安全保卫方面的经历,足以使他能够毫无悬念地胜任这个部门的长官职务。”

    “登山也有罪吗?”塞拉弗有些诧异地问道。

    除了列奥纳多,其他人也显出奇怪的神色,托雷塔无奈地道:“是的,阁下!您也许并不太清楚欧洲史,皮拉图斯山传说是那位罗马的犹太总督,皮拉图斯的幽灵出没的地方,他生前宣判耶稣有罪并送他上了十字架,当年的罗马帝王提庇留生病后要求皮拉图斯将耶稣送回罗马为他治病,当得知耶稣已被处死后,他下令逮捕了皮拉图斯。这个总督在监狱自杀。他的尸体被扔进了泰伯河,立即引起了一场可怕的风暴,直到皮拉图司尸体被捞出后风暴才停止。当把他的尸体扔进另一条河里时,同样的情况又出现了。最后,人们把他的尸体带到了这座遥远的山上,放在一个神秘阴暗的小池塘里,尽管如此依然未能阻止皮拉图司的幽灵继续作乱。所以这座山被教会列为禁地,为的是害怕普通人再度惹恼幽灵。”

    “哦,杀死耶稣的家伙。”塞拉弗喃喃说道,“看来杜富尔先生是个不惧鬼神的家伙。”

    “他喜欢登山,喜欢挑战,但他却不是个冒失的人,他非常谨慎,在某些方面甚至有点保守。他武力很强,只用小臂长的木棒,就能打败十个全副武装的重步兵。我曾经聘请过他,在一次战斗中,他单枪匹马就闯进敌人的阵地,杀死2名弓箭手和6名枪兵,最后在两面盾牌的保护下,徒步奔回营地。当时敌我双方都很震惊。”托雷塔说着,语气渐渐激昂起来。

    塞拉弗略有些好笑,以后的时代,这样子的单枪匹马,恐怕唯一能得到的就是满身弹孔吧?

    “好了,我们的话题已经被扯得太远。”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又往回看看那间紧闭着的房门,“托雷塔先生,您可以让您的朋友到公国来,适合他的工作很多,而且没有特别的忌讳。”

    “好的。”托雷塔说道,但神色间稍稍有些展不开的愁绪,塞拉弗哪能看不出来,不过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伯爵,您再说说您的推断吧,我现在已经初步有了个模糊的概念,但不知道是否与您的想法吻合。”

    列奥纳多用手摩挲着膝上盖的薄毯,虽然他的风湿和中风的症状在特别的调理之下大有好转,但特立尼达雨林的气候仍然使他很不舒适,这也是塞拉弗为什么会选择让他住在高处的原因。

    在公路未峻工之前,伯爵要想回来,必须乘坐土著的抬椅,在密林中跋涉几十分钟才行,现在顺着平坦高级的盘山公路,马车只要走五分钟就可以到达了。

    “剩下的那些势力,我们可以排列一下:苏格兰、葡萄牙、威尼斯、热那亚、尼德兰……”

    “除了威尼斯,其他的几个势力不是西班牙的传统盟友吗?”托雷塔奇怪地问道。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塞拉弗微微一笑,他的话立刻让所有人为之深思。

    列奥纳多点了点头,“没错,利益!只要有利益存在,什么事都会发生的。现在我们只需要知道,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将这么多刺客送到特立尼达。”

    “威尼斯、热那亚与伦巴第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是不是他们派人来暗杀美第奇家族成员的?”托雷塔提出自己的疑问。

    “制造混乱的人必然有自己的目的,殖民地的利益才是他们想得到的。”列奥纳多说道,“意大利人在这场争夺海洋霸权的战争中,成为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他们不会冒商路断绝的危险来挑起这场危险游戏的。”

    “那么,只有苏格兰、葡萄牙和尼德兰了?”塞拉弗轻轻地撇了撇嘴,列奥纳多的确是个完美的人才,不过他的性格却不像其他意大利人那样充满激情,“我们占领巴西,葡萄牙方面只是提出了强烈的**,并没有像模像样地派出舰队来。他们最有可能。”

    “尼德兰原本属勃艮第大公的统治,因此1473年归属哈布斯堡王朝之后,对统治者一直怀有敌意。尼德兰南部、中部大部分地区仍然为法兰西和哈布斯堡争夺着。如果能在新大陆把西班牙人拖下水,相信会有人为之兴奋。”

    “而爱尔兰,挑起我们与西班牙的纠纷,很显然对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益处,就先放开不论了。”

    塞拉弗用拳头使劲地砸了一下手心,“该死的!我发誓,无论是谁伤害了索尼娅,我都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不管是葡萄牙还是尼德兰,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